蔡有陽手哆嗦了一下,手機掉在了地上。撿起來想把電話接通,那人已經朝他們跑了過來。他剛想拉上吳老師逃跑,卻聽到摩托車發動機開始轟鳴。抬眼望去,一瞬之間,已經有好幾個人上了車。


    對方反應太快了。


    蔡有陽咬了咬牙,突然放開了吳老師,小聲說了句:“待會兒別說話,看我的。”


    吳老師看到蔡有陽迎著那夥兒人走了過去,心裏捏了把汗。但他沒說話,隻是默默跟上了蔡有陽的腳步。


    蔡有陽大搖大擺地走到了路燈下,正踩油門的幾個人愣了神。這是哪一出?


    帶頭的大哥戴個墨鏡,頭上歪著個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張臉。他掂著手上的消防斧,望著蔡有陽漸漸走近,笑嘻嘻地喊了一聲:“誒,這車你的啊?”


    蔡有陽冷冷道:“才出來混?我你都不認識。”


    大哥一愣:“你誰?還真不認識。”


    蔡有陽不無鄙夷地說:“我拜把子的兄弟,羅二,沒聽說過?”羅讓常說自己以前是新城扛把子,人見他都喊一聲“二哥”,蔡有陽再不信,此時也隻希望他不是吹牛。


    大哥認真琢磨了一會兒,搖頭說:“不知道。”


    蔡有陽:“……”


    “不知道是吧?我讓你知道知道。”蔡有陽從兜裏掏出手機,裝作給羅讓打電話,實際上卻是想接陸灃的電話。


    眼看就要成了,大哥卻突然走過來,一巴掌扇飛了他手機:“我他媽管你誰,這地盤早歸我光頭了,要有種,就自個來拿。”


    蔡有陽心痛地看了一眼摔碎的手機,卻還要把戲演下去,惡狠狠地丟下一句:“有種你就在這兒等著!”然後擺出一副迴去叫人的樣子,轉身就走。


    “不對大哥。”先頭一嗓門喊破他和吳老師位置的那人,又說話了,“他們跟咱不是一路的。”


    大哥說:“廢話!能是一路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倆看著像老師!”


    蔡有陽麵無表情地看了說話人一眼,心裏都無語了。這是長了一雙火眼金睛還是怎麽的?這都能看出來。


    大哥本來都信了蔡有陽了,聽那人一說,摸摸下巴:“斯斯文文的,是這個意思。”他想到這,突然皺起眉來,喝道,“不準走!”


    蔡有陽頭皮發麻,勉強撐著冷酷的表情轉過頭,心裏已經涼了半截。他想著現在求饒來不來得及,餘光瞟了一眼四周,想找機會逃跑,卻見吳老師的車裏,駕駛座上有個人,腦袋上全是血,生死不知地癱在那兒。


    蔡有陽差點就沒骨氣地求饒了,所幸,就在這時,警笛聲響起來了。


    “靠,警察來了!”剛剛還兇神惡煞的大哥,丟下消防斧轉身就跳上了摩托車,“跑!”


    一夥兇徒作鳥獸散。


    十幾輛摩托車唿嘯著離開,沒過幾分鍾,閃爍的警燈出現在蔡有陽麵前了。他強撐的一口氣頓時去了大半,兩腿發軟,幾乎站不住了。


    吳老師趕緊過來扶住他。


    這時他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抬起頭,想給警察指明兇徒離開的方向,卻見來的是自己最熟悉的那個人。


    當時他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太嚇人了。要是他和吳老師沒去買飲料,現在躺車裏的,就該是他們倆了。


    “陸灃。”他有些哽咽,小聲喊了一句,下意識地朝陸灃伸手。但陸灃身後跟來許多警察,他隻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兇手是一群地痞,往東跑了。”他指著那夥兒人逃跑的方向說。


    陸灃朝蔡有陽的方向踏了一步,但沒有走過去。他按捺住焦躁與不耐煩的情緒,布置現場的工作:“小周,你去追。”


    “是。”小周帶人走了。


    “惟清,你去看看那個人的情況。”


    另一個高高瘦瘦,穿著白大褂的警察走到車邊,在傷者頸側摸了一下:“活著。”他鬆了口氣,讓助理法醫拿來藥箱,對傷者進行急救。


    陸灃掃了一眼,看到傷者穿得很臃腫,衣服裏鼓鼓囊囊的。他略皺眉,腦中閃過幾個念頭,但沒有說出來。他讓其他警察撥120,並在周圍勘查,自己則走到蔡有陽身邊,低下頭,極為克製地問:“怎麽樣?”他隻簡單問了一句,麵上並無更多表情,卻讓蔡有陽立刻感受到他的擔憂和緊張。


    蔡有陽很想撲進他的懷裏,但忍住了,搖搖頭,說:“沒事,就是那個人……”


    陸灃不動聲色地將他身上掃了個來迴,確定沒有任何表麵傷口,才稍稍放鬆下來:“他沒事,隻是暈過去了。你們認識他嗎?”


    蔡有陽迴頭看了一眼吳老師,吳老師搖頭,蔡有陽就說:“不認識。”


    “我估計他是小偷,你們去看看他身上有沒有藏著你們的東西。”陸灃說著,拉起蔡有陽的手,像是為了帶他去車邊才這麽做似的。


    陸灃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卻沒有放開,而是用自己幹燥溫暖的大手,把這隻冷冰冰的手包了起來。


    第23章


    五分鍾後,派出所趕到,但現場已由市局掌控。受害者送上了救護車,光頭等大部分逃走的兇徒都已落網。


    陸灃作為現場最高級別的領導,全權指揮接下來的工作:以光頭為首的流氓團夥,涉嫌故意傷害罪,案件移交刑警隊,派出所配合調查。


    派出所長滿麵微笑,十足的低姿態:“接到舉報,所裏高度重視,立刻組織民警展開調查……”他滔滔不絕,言辭懇切,場麵話說得漂亮,卻決口不提移交案件的事。


    所長以為,陸灃雖比他高半級,但原則上並不能管他,此時聽他打馬虎眼,卻也無可奈何。


    所長心中冷笑,他們轄區內的案子,憑什麽市局說拿走就拿走?本來,陸灃突然打電話給他,提供朝陽孤兒院虐童的線索,他還納悶。自打一年前嚴打開始,新城人人自危,鶴唳風聲。陸灃和他私交一般,為什麽會提醒他呢?要是這事兒被媒體捅出去,他這個派出所長,可就坐不安穩了。刑警隊和派出所常有合作,但沒有明顯的利益關係,陸灃沒必要賣他這個人情。


    所長思前想後,認為這件事一定有詐,於是親自帶隊來了現場。過來一看,謔,果然,另有貓膩。陸灃嘴上說得多漂亮,手就伸得有多長。派出所離朝陽孤兒院更近,市局卻到得更快。陸灃表麵上提醒他,實際上卻是來抓他的小辮子。至於說好的虐童案,怎麽變成了流氓團夥犯罪,以所長大人的思維,自然就是陸灃有意為之了。


    所長五十多歲了,眼看升遷無望,也就死了往上爬的心。他現在隻求一個字,“穩”。案子發生在他的轄區,他就覺得應該抓在自己手裏。自己人辦,安心。


    陸灃並不跟他爭執,耐心地等他說完那套官話,朝抓人迴來的小周一揮手:“都帶走!”


    所長瞪眼:“噯!陸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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