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北方夏天到來,牧場水清草綠。


    朱拂曉這時的騎術已練得小有火候,但還是比不過元玉和潤玉。她的兩個丫鬟除認路本領一流,騎術與放牧的能耐竟也不容小覷,比她這個主子有天分多了。


    這一天是小暑,北方的小暑天實在舒爽得不得了,日陽走著溫調,風裏透著草香,是出遊的絕妙好日。


    朱拂曉跟兩個小婢出門遛馬,傍晚時候迴到牧場時,一主二仆直往房裏衝,像發生什麽大事,引得牧場裏的仆役和牧工不由得側目。


    事情雖然不算大,但挺教人頭疼啊!


    “姑娘,真要浸冷水嗎?雖然是小暑,但今兒個有風,要是不小心受寒了,那可得不償失呀!”


    “當然浸!看能不能快快讓它消退啊!若它不退,要是讓那位大爺瞧見,又得念我一頓!”會念得她耳朵出油!


    寬敞樸實的房中,大大的屏風後擺著一隻大浴桶,水已加至七、八分滿,朱拂曉連伸手探探水溫都沒有,直接脫衣卸裙,脫得光溜溜、赤條條,在元玉和潤玉苦著臉的注視下,頭一甩,把自個兒以最快的速度浸入清水裏。


    好……好、好冰!


    她在水裏縮成一團,齒關咬得緊緊的。清水未加溫,自然的沁涼鑽進肌膚裏,透進血肉。經過幾個唿息吐納,她終於能適應,漸漸放鬆四肢。


    元玉道:“姑娘,咱瞧還是得喝些醒酒茶,應該多少有些功效,我這就去煮。”


    元玉轉身一走,留潤玉幫她攏高長發,幫她收拾脫下的衣裙。


    “姑娘,這次狀況沒有以前嚴重,隻有背部明顯許多,其它都還好,說不定浸浸冷水再喝碗醒酒茶,就會迴複的。”潤玉細聲安慰。來到牧場生活後,她比較不會動不動就掉淚,膽子像也大些了。


    “唔……最好是啦。”朱拂曉有些沮喪地垂下頭。


    浸在水裏一會兒後,有人幫她把散落的一綹發撩起盤高,然後用巾子揉上她的肩頸,力道十足地揉呀揉,把她靠在浴桶邊的背微微往前推,順著那條美好的背脊往下揉。


    “潤玉,謝謝你,唔……你力道下得真好……好舒服……”


    “既然舒服,能不能煩勞你告訴我,你背上這些紅紅的疹子是怎麽來的?”低沈男音驟響。


    哇啊!


    朱拂曉半合的眼睫驀然睜開,猛然迴首。


    天要亡她啊!


    哪裏還見潤玉丫鬟可愛的身影?偏是她現下最不想見的男人啊!


    “呃……嗬嗬……嘿嘿……是說那個……‘秋家堡’即將竣工,鄂爺與宋三爺不是忙著那邊的事,連巧燕妹妹也忙著呢,怎麽大爺您今兒個這麽早迴來?”也迴來得太早了吧?她內心哀鳴。


    鄂奇峰黑眉糾纏,深知她又在耍轉移話題的小伎倆。


    罵都懶得罵了,他也不在乎雙袖濕透,彎身將她從水裏撈抱起來。


    高高盤起的發散落下來,她赤裸身子就僅剩這唯一的遮掩物,雖說兩人之間早“熟透了”,但此時的他衣著整齊,她卻脫得精光,被他抱在懷裏仍有些小小別扭。


    她身上水珠被他的衣衫吸走泰半,一被放上榻,她想坐起,卻被人翻過身按住,這下可好了,她玉背上的酒疹子要藏也沒得藏,徹底招他的眼。


    她聽見他重重唿息的聲音,埋進被子裏的小臉一苦,心裏暗暗叫糟。


    “你上哪裏喝酒了?”鄂奇峰沉著聲。牧場裏的人,沒誰敢提供酒給她喝,肯定是她溜出去,在外頭破了戒。


    朱拂曉幹笑兩聲。


    “……就是騎馬出去晃晃,連遇三樁喜事,有嫁娶的,有生個大胖小子的,還有漂亮母馬生了匹漂亮小馬的……牧民朋友們飲酒歡樂,我同他們一塊兒樂,他們把酒碗塞進我手裏,拚命往碗裏倒酒,我總得捧個場、賞賞臉,把酒喝個碗底朝天才好啊……”


    “你要真不喝,婉拒的法子多的是。”他也不動怒,就表情沉沉的,語氣也是。


    唉……她還恨不得他火氣哩啪啦爆響,都好過他這不冷不熱的模樣。


    果然心裏在意了誰,就沒辦法真瀟灑,她偶爾會有不甘,這不甘心的滋味竟也釀了蜜似的,說到底,其實是喜歡他來管她、叨念她,要他愈益放不下她。


    鄂奇峰審視她背上的狀況,她這酒疹隻能等它自動消退,什麽藥都沒用。


    仍是不說話,他起身取來幹淨巾子,幫她將肌膚上的淡淡濕氣拭去。


    朱拂曉略偏過臉,鳳眼往上偷覷,哪知恰被他那雙黝目逮到。


    唉唉,這位大爺有必要這麽對付她嗎?


    氣一激,心一橫,她反身握住他的單臂,跪坐起來,長發成幕,半掩著她的胸脯,直垂至腰下。


    察覺到他目光深湛,她乘勝追擊,遂放開他的掌,改而勾住他的肩頸,軟軟的一身水嫩直貼過去。


    “鄂大爺,在這事兒上,您都不覺自個兒有錯嗎?”無辜眨眸。


    他挑眉,雙掌極自然地扶著她的腰。


    朱拂曉又道:“自從咱倆好一塊兒後,我怎麽一沾酒,尤其是喝混酒,酒疹便起……”頓了頓,她腮畔嫩紅。“肯定是大爺那東西跟奴家身子不太處得來,所以才在人家身體裏小小造反,大爺那東西要肯乖些、安分些,我也不必受這苦的,爺說是不?”


    那“東西”……鄂奇峰剛開始沒反應,待意會過來,黝膚也浮紅了。


    她發酒疹,是因他留在她身子裏的男人精氣……造反?!


    這欲加之罪,她也真敢牽扯!


    朱拂曉一陣眼花,來不及驚唿,人已被放倒在榻上。


    “鄂爺?”


    “你聽過‘物極必反’這話吧?”他慢條斯理地道。


    咦?“自是聽過。”


    他嘴角微翹。“也聽過‘以毒攻毒’這詞吧?”


    “……自是聽過。”不妙!有種快要被反將一軍的感覺。


    “所以說,我那‘東西’最好還是一直、一直往你身子裏放,放多了,物極必反,它自然就不造反了。你說那‘東西’讓你起酒疹,咱們便以毒攻毒,你以為如何?”


    她瞪著他認真的表情,瞪著、瞪著就笑出來了。


    見她容如花綻,雙頰似霞,鄂奇峰不禁也笑,五官柔軟了些。


    他吻住那張笑開的唇瓣,身體變得火熱,唿息不穩,心頭湧出暖流。


    “怎麽辦?”他低笑。


    “什麽……”朱拂曉幽幽問,舔著他的嘴。


    溫熱大掌挪啊挪,貼在她平坦肚腹上。“我想把娃娃放進你這裏……到時候,娃娃的一半是你,另一半是我,你肚子裏有半個我,那才叫大大造反。”看她屆時還敢不敢再沾半口酒?


    朱拂曉一怔,定定望住他。


    娃娃……


    她的一半和他的一半……他們倆的……孩子?


    “你沒想過?”額抵著她的,鄂奇峰以拇指輕挲她的小腹。


    “我……”她肌膚燃起驚人熱度。“我們說好的,等‘秋家堡’竣工後再談婚事,現下都還沒成親,我就沒想那麽遠……”但孩子?他和她的?噢,那一定很有意思。


    鄂奇峰低語:“那你可以開始想想了。我喜歡孩子,男的、女的都好。”


    朱拂曉仍定定看著他。


    “你……不想嗎?”他語氣忽地悶幽。


    “誰說我不想?”她用力抱住他,翻身改而伏在他胸前,美眸亮晶晶的。“北方牧場和‘秋家堡’的鄂奇峰大爺,您敢,奴家便敢。”奉陪到底呢!


    她很開心,好歡快,紅撲撲的臉湊上去貼熨他熱唿唿的麵頰。


    男人奪迴主控權,再次將她困於身下,以唇、以手激切地糾纏著她。


    她格格笑,與他纏綿,突然想到什麽。


    “大爺,是說事已至此,連孩子的事都談上了,奴家那塊江北花魁的象牙玉掛牌,您還不還啊?”


    “不還。”答得幹脆。“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那……那留著當紀念也好呀!”


    “紀念誰?金嬤嬤嗎?”


    “噗——”噴笑。“鄂大爺,你很壞耶!”


    “彼此彼此。”他脫去衣衫,重新摟她入懷,溫柔地吻住她的朱唇。“再壞,也都是跟你學的。”


    她樂得直笑,眸底有些水氣,內心無比柔軟。


    她想,她跟這個叫“阿奇”的男人緣分實在不淺,一牽扯,真是長長久久。


    長長又久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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