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前段時間暴風雪帶來的影響正被熱烈的年味兒取代,尤其今年暴風雪雖然狂虐,但朝廷方麵提前從欽天監得到消息,及時應對,竟沒有發生什麽重大的天災*,讓景帝心情大好,麵對那些糟心的朝臣和兒子們,也不是那麽看不順眼了。


    景帝心情一好,整個京城的天空都放晴了,臘月二十九下午,一隊低調的車馬從城外駛進了京城,一路來到了端王府門前。


    端王府的大門早就打開,米長史領著阿大等人列成兩隊,迎接著端王府唯一的主人迴家。


    端王迴京,對於旁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多麽令人矚目的事情,但對於那些有心人,卻很輕易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對。


    往年端王不到春暖花開,是不會離開京郊那個溫泉行宮的,哪怕是年三十的夜宴,參加的也屈指可數,若不是平日偶爾還能見到這位,偶爾也能見到這位的書畫作品流出,簡直就要當這位是隱形人了,可以說,端王算是皇室諸皇子中最神秘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哪怕端王府明晃晃地立在京城內城圈裏,位置還是離皇城最近也是麵積最大的,也沒見其他皇子嫉妒忌憚,原因很簡單,這位端王殿下,癡迷琴棋書畫這些小道,對於朝堂的政務兵事卻絲毫不感興趣,不像旁的皇子那樣拚命結交朝臣,鑽營權力,可以這麽說,端王殿下在朝裏朝外,簡直就是一枚獨來獨往的獨行俠,連他的外家安信伯府都心靜如水,除了日常的交際往來,絲毫沒有幫他拉攏人脈的打算。


    端王府四周,暗中早就潛伏著無數有心人派出的暗哨,隻為了確定端王的身體狀況,這不過也是碰運氣罷了,以端王傳說中那麽文弱的身體,這麽冷的天,大可以直接坐車進府,怎麽也不可能在大門口露麵啊!


    這些人不過是抱著僥幸的心理埋伏在這裏,誰知並沒有失望,從居中那最大最沉重厚實的馬車裏,很快便出來了一位裹著玄狐皮大氅的頎長青年,眉如墨畫,眸如星空,麵龐冷峻卻蒼白如雪,完美高貴的風姿中透出一股疲倦和病氣,整個京城別無二號的病弱貴公子,端王蕭珫!


    一看那大病初愈的臉色,以及那身形,縱然是裹著那麽厚實的皮毛大氅,依然清瘦單薄,雖不至於形銷骨立的地步,卻也差不多了,眾暗探等到端王府門口的車馬都消失在那大門中,一個個在心中下了判斷,心滿意足地去迴複主人了。


    端王府是最標準的坐南朝北建築,進數不過五,但占地卻格外龐大,府內各區域界限分明,偌大的前院如同一個放大版的四合院,前方是兩扇朱紅銅釘大門,兩端各有一道比大門矮三分之一的黑漆側門,右側又有一道尋常人家大門高的油黑角門。


    大門後是一道闊達的長廊,連通兩邊,馬廄、車肆、貓狗房和粗使太監的屋子就設置在這兩邊。再往裏過大約半裏,又有一道拱形門樓,其後才是四合院的布置,尋常四合院廂房的位置,則是由兩邊各六個整齊排列的小院落組成,這些小院落,便是府內有身份諸如米長史、阿大這樣的有官身有體麵的屬官居住之所。


    這一進後,才是端王日常活動的區域。


    這裏的亦是一個大四合院,正麵的五大間是端王的寢室兼書房,各有明暗兩間,東側麵也有廂房,是給端王的通房丫頭或者在外書房伺候有實無名的丫頭們居住的,不過在端王這裏從開府初就沒起過任何作用,倒杯布置成了起居室,偶爾招唿接待比較親近的客人。


    另一麵側是廚房下人們的居所,右側有一道小門,外麵則是一個小型的精美花園,一年四季除了冬天,皆是姹紫嫣紅,繁花似錦,便是冬天,冰雪與臘梅交相輝映,亦別有一番情致,這花園正中有一個高高的涼亭,四麵鑲著玻璃,底下鋪了暖道,春天吹不著風,夏日曬不著陽,冬日也受不著凍,卻是端王最喜的一個去處。


    左側出門,便是一個標準的練武場,作為一位皇子的專屬練武場,當然是高端大氣,可惜對於端王而言,卻壓根也用不上,倒是府裏的侍衛,得到端王的允許,日常便在這裏訓練鍛煉,好歹不至於浪費資源。


    這一進後,又有兩進,分別是端王府女主人和下一代的居所,自然是美輪美奐,同樣可惜的是,端王府別說女主人和下一代了,連個端王沾過的女人都沒有,這兩處雖然占了端王府將近一半的地盤,卻是端王府最空曠最沒人氣的地方,尋常也隻是維持打掃,保持原狀,不至於衰敗罷了。


    端王一年到頭,住在王府的日子屈指可數,往年端王府都是冷冷清清,可想而知,他在年前迴家,就意味著他這個年是打算在府裏過了,對於府內眾人來說,是一份多麽令人喜大普奔的驚喜!


    蕭珫迴府後,什麽都沒有做,洗漱一番,連飯都沒吃,倒床便睡,睡足了三個時辰,其他人也不敢打擾,都知道自己主子身體弱,難得一個好眠,誰敢打擾,簡直是十惡不赦!


    將近子夜,蕭珫才算清醒過來,那仿佛風一吹就倒的虛弱減輕了不少,臉色也好看了許多,眾人才鬆了口氣。


    等蕭珫從米長史手中接過一堆需要他處理的事務,才從米長史口中得知,他姐姐端寧公主足足等了他兩個時辰,實在是天色漸晚,沒辦法留在成年弟弟的府中,才不得不離開了,不過也留了話,明晚宮宴時有話對蕭珫說,讓蕭珫晚上別急著出宮,先等等她。


    蕭珫麵色不變,冷峻如舊,仿佛米長史說的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不是他同父同母的嫡親姐姐。


    “宮裏確定名單了?”


    “迴主子,昨天內務府就把名單送來了,具體流程都在這份冊子中。與往年並無不同,隻是今年主子確定參加,所以位次有些許的變化。”


    蕭珫點了點頭,眼底光芒一閃。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先吩咐下去,將馬車準備好。”


    基本上,三十晚上要參加宮宴,頭晚有資格參加的人家就別想睡覺了。


    米長史一離開,蕭珫身邊的貼身內侍高盛悄悄地上前來,輕聲道,“主子,宮裏傳來消息,郡主沒有出宮,直接歇在了原先的居所景蘊軒,太後娘娘準備讓郡主直接參加宴會,思過苑那裏暫時沒有任何動靜。”


    高盛作為蕭珫身邊的第三號人物,雖說是個內侍,但蕭珫顯然並沒有隻將他當個端茶倒水的,很多相對私密的內事,沒有女主人打點,便由高盛悄悄出麵了,可以說,阿二是端王府管理武事方麵的頭目,米長史形如管家,外務雜事一把抓,那高盛就是內務中的高手了,頗得蕭珫倚重。


    也因此,他對自家主子的心事也琢磨得有幾分心得,每次小心翼翼又盡心盡力的討好,都能恰恰好正中蕭珫的心思。


    蕭珫果然麵色緩和,斜睨了他一眼,“我讓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沒?”


    他早就提前吩咐高盛,從庫房中挑出了一批難得的珍品,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大毛衣裳、古玩香料、精巧頑器、孤本名畫,便是宮裏也少有的,隻等他迴府,便給安兒送去,雖然太後和景帝對這個外甥女肯定不會吝嗇,可他自個的心上人,才不樂意讓別人養。


    他得叫人知道,他雖然是個無所事事的“閑王”,可卻不代表囊中羞澀,相反,他家底豐厚得很,嬌養一個嬌妻以及一大群孩子,完全沒問題!


    高盛彎著腰像蝦米一樣,認真地道,“主子放心,奴才都準備好了,隻是郡主住在景蘊軒,明日卻會與太後娘娘一起行動,奴才這也拿不定主意,將禮物送去哪邊。”


    蕭珫沉吟了一番,“將禮物送去慈寧宮,她打小在那裏長大,這次又難得進宮小住,太後必不會放她一個人在景蘊軒。”


    高盛心裏頓時有數,看來主子這是無所謂暴露身份了啊,那他就明白該拿什麽態度對待那位未來女主子了!


    ……


    夜宴將開,威嚴肅穆的皇城裏也是一片火紅喧囂的輝煌,堅守崗位的侍衛一身鎧甲錚亮,手中方型長戟如雪般寒亮,挺拔的身姿亦如長戟般筆挺端肅,氣勢逼人。


    華麗巨大的燈籠掛在半空,照亮了漢白玉的甬道,火樹銀花,絢爛奪目,讓夜晚如同白晝般明亮,璀璨的煙花宛若銀龍在半空中遊曳,栩栩如生的絹花盛放在樹椏,一盞盞明亮的琉璃水晶燈點綴其中,豔紅的錦綢將皇城裝點的無比喜慶。


    皇宮今年的宮宴設置在奉賢殿,介於前朝後宮之間,殿內麵積擴大,收拾收拾容納個兩百桌沒問題,再燃上幾盆火盆,點上幾個香爐,坐在裏麵暖烘烘的,又能近距離接觸皇上,別提多美了,當然,這樣代表著尊容的位置,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坐的,多半是王公貴族、一二品重臣,皇上的心腹,當朝的紅人,等等。


    兩百桌以後的,便隻能坐在殿外的案幾邊了,縱然殿外每隔一百步便設了一個巨大的火盆,火焰熊熊,熱力四射,但除了火盆邊上的幾桌,其餘畢竟是露天席位,沒等熱氣蒸騰到他們那裏,就被寒風凍得一絲熱乎氣都沒了,所以說,對於殿外的這三百桌客人來說,這大年三十的宮宴,就是一種榮耀,亦是一種酷刑,自然是舍不得推掉的,但真坐在這裏,卻又更加羨慕坐進奉賢殿的那些人了!


    當然,他們心中最渴望的,自然不是不參加宮宴窩在家裏舒舒服服地享受暖熱溫香,而是什麽時候能擠進那唯有王公貴族和一二品大臣才有資格踏入的奉賢殿!


    人活這輩子,當豬當狗也是一生,可誰願意這麽活呀?還不是為了看不見摸不著卻實實在在存在的榮耀而苦苦奮鬥麽?


    正時辰,殿內殿外已經坐滿了人,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蕭珫獨自坐在案幾後,啜飲著一杯溫熱蜜水,對那些或明或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視而不見。


    他今年來的的確突兀了些,但對於他來說也是可有可無,若不是那位堅持,他並不是非參加不可。


    他態度坦然,反倒襯得那些暗地裏打量他的人蠅營狗苟,宛若不能見人的魑魅魍魎,這讓某些心高氣傲的人如何能忍?


    “看五弟臉色不好,可是第一次參加宮宴,對這裏的熱鬧不甚習慣?”


    誠王蕭瑋就坐在蕭珫的旁邊,眉宇間凝聚著一片高傲,其中卻有夾雜著幾絲浮躁不安,見蕭珫行為低調,不但沒有友愛善意,反而十分看不慣。


    蕭珫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低沉優雅的嗓音比蕭瑋那包含嘲弄的語氣可動聽多了,“多謝四哥關心,我沒什麽不習慣,倒是四皇兄臉色不好,看著倒比五弟我更像個病人,還請四哥多多保重身體,身體是根本,身體壞了,任是有千般打算也是枉然,你說是不是?”


    蕭瑋眼眸一沉,怒火一閃而逝,半晌,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五弟的話,的確是金玉良言,想來是五弟這些年的心得,我看五弟的臉色倒是好了許多,相比起普通人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今年父皇會不會又忘了給五弟指個知冷知熱的內人?雖說父皇不想耽誤了人家好好的貴女,可就這麽一直晾著五弟,也不是個事兒,五弟畢竟年紀大了,也是需求旺盛的時候,這萬一鬧出點不好的傳聞,丟臉的還是皇家。”


    除了廢太子蕭瑒,所有的王爺都好好地坐在座位上,他們兩人一來一往,其他兄弟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勇王自詡在這裏他是長兄,眼見兩人越說越不像話,沉聲開口,不自覺地帶了點訓誡的意味,“四弟,五弟,你們兩個多大了,還做這種口舌之爭?都少說兩句,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盡讓人看笑話!”


    坐在末位的蕭玠是個大大咧咧的憨貨,被親愛的娘子滋養得白白胖胖,就跟個白麵團子似的喜慶,平時說話也不是很過腦子,聽了蕭璵的話,當即就開口反駁,“二哥,明明是四哥在嘲笑五哥,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五哥娶不娶嫂子,這關四哥什麽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一句話,氣得蕭瑋和蕭璵的頭發都豎了起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內傷——這‘拿耗子’的‘狗’,到底指的是嘲笑蕭珫的蕭瑋,還是訓誡兩弟的蕭璵?


    明明是一句沒什麽內涵的憨話,蕭璵和蕭瑋卻覺得他們不約而同地都中了一箭!


    平王蕭玨悶笑了一聲,老七這句狗拿耗子說得真妙,這不是連他自己都給罵了?


    舒王最善於調節氣氛,眼看幾個兄弟就差沒吵起來了,他連忙發揮自己長袖善舞的本能,笑著道,“瞅時辰差不多,父皇快來了吧?大家都少說兩句吧,給父皇看見了,還不知心裏怎麽想我們兄弟,雖說十個指頭有長短,到底胳膊折了還在袖子裏,讓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言官們看到了,少不得又要上幾道折子,這蒼蠅它咬不到人可也惡心人不是?”


    也不知誠王從舒王的話裏聽出了什麽提示,竟是雙眸一亮,接著斜睨了蕭珫一眼,哼了一聲,居然主動偃旗息鼓了!


    蕭珫抬眸瞟了笑眯眯的蕭玹一眼,那張俊秀的臉,整個是溫和雅致,全無棱角,也不知道對方說出言官二字,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這個三哥,整天端著笑眯眯無害的臉,內裏卻最是個喜歡撿便宜的,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隻是,便宜撿到他身上,可就要看他樂不樂意讓他占了。


    蕭璵見蕭瑋不動了,他自然也不好再說下去,隻好看了乖乖的老六蕭玨,幹巴巴地道,“你五哥身體不好,你坐他旁邊,多關照一些。”


    蕭玨連忙點頭應了下來,他跟五哥從某些方麵來說,算是同病相憐,他五哥是身體原因加上白若薇鬧的那場隻有少數人知道的醜聞,所以單身到現在,而他則是寄情於早逝的未婚妻,耽誤到現在,他也明白,今年就算是父皇給他的最後限期了,翻過年的選秀,他是無論如何都會迎進門一位王妃,不管他樂不樂意,所以,蕭瑋的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戳了他的肺管子,他能站在蕭瑋那一邊才怪!


    隨著九聲靜鞭的響起,蕭瑋就算氣歪了鼻子,也不敢妄動,這邊的氣氛總算緩和下來,那些有意無意看過來的目光,有放鬆的,有遺憾的,有幸災樂禍的,有意猶未盡的,有怒其不爭的,也頓時收了迴去。


    “——皇上駕到!”


    燈火交錯,金色的琉璃絹緞,朱紅的雕梁畫棟,火紅的珊瑚盆景寶光熠熠,古樸的等人高青銅巨鼎燃著馥鬱的香料,身著奢華繁複的金帶華服,白玉純金的發冠、帽簪,瑪瑙玳瑁青金石等串就的朝珠,大秦最頂尖的貴族重臣匯聚一堂,正式拉開序幕!


    ------題外話------


    紫家的事差不多算忙得告一段落了,以後盡量恢複更新(●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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