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曉與蕭兒從那小酒館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完全全的黑了下來,兩人彼此攙扶著從那條沒有燈的小胡同,步履蹣跚的走了出來,胡同裏幽幽暗暗都,沒有站崗的路燈守護這樣清冷的風景,就是獨隸屬於這樣的小巷的,偶爾有幾家開著店門的小店傳出來黃色的光線,照耀著微微反光的石板路。

    再繁華的城,興許都會有這樣一個名不經傳卻,確確實實的存在的小城一隅,不屬於熱鬧非凡的城隻是屬於那人跡罕至夜歸人的地方,沒有嘈雜的煙火,就像一個再明媚的人,內心都有一個宛如靜湖的一個世界,倘若白天時候那樣人畜無害的自己,是屬於旁人的屬於那個世界的,那麽夜裏那個住在內心深處的自己才是屬於自己的。

    莫曉曉與蕭兒,從那條小胡同裏出來,莫曉曉站在十字路口徘徊了好久,最後才決定找了離顧家最近的一家的小旅館先住了下來,還是沒有離開。

    夜已經深了,街市上的煙火逐漸的黯淡下去,像是被蒙蓋上了一張灰黑色的紗布,一切都變得柔和起來,仿佛沒有棱角沒有犀利的邊緣,那些忽明忽暗的燈火尚在遠處跳躍著揮毫著自己的光輝,原來車水馬龍的街頭從旅館的閣樓王下眺望去,隻是依稀可見幾縷心行色匆匆的魅影從街頭匆匆忙忙的掠過,還有幾個不慌不忙正在低頭趕路的行人,幾個小販慵懶著正收拾攤鋪。

    莫曉曉伏在窗戶前,朝著窗外眺望著,心裏的一灣複雜的心緒無處可托,天是一張墨黑色的緞帛,蓋住了一張湛藍色的天,徒留一片漆黑的夜在這城裏肆意妄為的揮灑著它的狂妄和洶湧,沒有星辰沒有朗月就像是沒有點染色彩的水墨山水畫,隻剩下深邃的黑色。

    “小姐,夜已經很深了,這已經快要入冬了的夜,是很冷的你早點休息吧。”莫曉曉正悵惘著,身後突然走了一個人,是蕭兒,手裏拿了一件厚外頭輕輕的蓋在她單薄的身軀上,那行憐憫她的話也隨之響起。

    “無事,我隻是無心睡眠罷了,你自己早點休息吧,不用管我的,我站一會便會躺下了。”莫曉曉沒有迴頭,隻是眺望著遠處將滅未滅的煙火,雲淡風輕的說著。

    蕭兒並沒有轉身離開,沉默了一會也不再打攪她,從桌上拿起一個水杯,又從保溫瓶裏緩緩的倒了些開水,那唿唿流動的水聲,在這格外安靜的夜裏就顯得那麽的刻意,讓莫曉曉忍不住尖著耳朵去聽,好像是一個一個打坐的禪師,靜靜的聆聽著那木魚發出來沉靜的聲音一樣。

    過了片刻,那水流的聲音停了下來,莫曉曉才微微的張開眼睛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又有一陣涼風從窗口趁機竄了進來似乎要掠奪她的體溫,給她一個夜深風寒的警告。

    “小姐,你在想些什麽,喝些燙水吧,也許對你的心煩意亂症會有效果。”蕭兒慢慢朝她走了過來,將手裏的一杯正冒著熱氣騰騰的開水,遞了過去冒著的熱氣,似乎在與那唿的吹進來的涼風作一番殊死搏鬥一般,撕扯在一起不分伯仲。

    聽了蕭兒的話,莫曉曉倒是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的搖了搖頭接過她遞過來的水,繼續睥睨著眼前的一切,似乎心事重重隻是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小姐,我知道你是在為了何少爺的事情發愁吧,雖然我長這麽大也從未有那種刻苦銘心的愛恨情仇,可似乎能知道那種感覺是怎麽樣的,小姐我母親曾經說過,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為了將自己蒼白的一生來完善的,有債要還,有人要負,有冤要報,但是千萬不要錯過你該珍惜的人,很多事情錯過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了,所以想做什麽就去做,愛一個人就去找她,要知道愛並沒有錯,你若是辜負你一個人的愛,連愛之神都不會饒恕你,會懲罰你這一輩子都不能再去愛。”

    蕭兒靜靜的看著,悵然若失的莫曉曉,語重心長的說著,黑暗中莫曉曉似乎看見了她眼睛裏,有亮光在閃耀著,是自己在這片黑夜裏所沒有找尋得到的星子。

    “可如果愛一個人,要用辜負另一個人做起呢……我隻是想成全我的愛情與友情。可為何兩難全選一必傷其二。”莫曉曉輕輕搖搖頭,感傷的說著。

    “小姐,可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注定要辜負一些人,來成全另一些人啊,可是你去完成這件事情的時候,要考慮清楚是否這樣去做對得起自己的本心,是否以後不會後悔呢!”蕭兒又繼續道。

    莫曉曉那一刻沉默了,低著頭沒有再說什麽,她開始陷入無盡的糾結當中,捶胸頓足喃喃自語的道:“可我真的愛他嗎,那清水怎麽辦她怎麽辦啊……”

    “小姐,其實你的心早已經動搖了,你還是想奮不顧身的去找何少爺的吧,從你決定留在江城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這樣想了,倘若你如此這樣離開了那往後的日子,痛苦的將是三個人,何少爺倘若愛的顧小姐那麽小姐退出是理所當然的,可他心裏有的是你,而小姐心裏也有何少爺你們不應該分開,而顧小姐更不應該嫁給何少爺做他的一個痛苦的妻子,一個不被愛的妻子,這樣她不但不會幸福,相反在往後的日子裏因為得不到愛,會更加痛恨小姐你啊……”

    蕭兒的話,像是夜裏忽然降臨的大雨,淋濕了窗外的天空,那些黑雲沉重得像是要掉下來了一般,也淋濕了莫曉曉的眼睛,一個夜又悄無聲息的從手指縫之間偷偷溜了過去。

    天空裏又重新出現了一個,宛如穿著紅火嫁衣的太陽,高闊的天空中看不見一絲雲,似乎是個好天氣,隻是一推門那囤積起來的熱氣,就被那寒冷的風吹得煙消雲散,隻剩下照不進身體裏去的虛陽。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裏?”一早醒來的蕭兒見莫曉曉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絲毫不見她昨夜的迷茫悵惘,不見她的多愁善感,坐在窗前的是一個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已經梳好了發,穿好了華麗的衣裳的高貴的大小姐,透過鏡子裏蕭兒清晰的看見她那張白得像一張紙一樣的臉,隻是從背影來看是那樣的堅決,也許是她的眼神過於犀利,不小心穿過她那虛假的外殼,窺見了她那傷痕累累的心的缺口。

    “迴顧家,快過來給我看看,我這衣服要搭什麽樣的簪子才好,我自己拿不定主意。”莫曉曉沒有迴頭,隻是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個隨身攜帶的發飾盤子,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該挑選哪一個,與昨晚傷春悲秋的她判若兩人。

    “小姐,你終於打算迴去了,好我這就來幫你挑選。”蕭兒聽聞她說得堅決的聲音,也不得不為她感到高興,連忙跑了過來替她挑選。

    主仆二人,從小旅館裏出來的時候天還是一副剛剛蘇醒的朦朧光線,有屬於末秋的霧靄,籠罩著那個已經煥然一新的城,小攤販們也開始忙活了起來,這座城似乎永遠都沒有沉睡過一直都是鮮活的,就像昨夜歇斯底裏崩潰的人,也從未傷感過,這也許就是夜的獨特的治愈力量。

    莫曉曉與蕭兒趕到了顧家的門口,顧家的門依舊是大大關合上的,依舊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莫曉曉大改往日的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的小家子性格,坦坦蕩蕩的模樣讓蕭兒看了也不由得驚喜。

    “小姐我去叫門。”蕭兒興高采烈的去跑過去叩門。

    “咚咚咚……”輕輕敲了幾聲,那門便開了,隻是令蕭兒意想不到的是,來開門的人,居然是昨天帶她們去見她家夫人的那個神密女子,那女子拉開門見了她們絲毫沒有驚訝,似乎就是在等她們一樣早有準備,隻是微微笑著。

    “我家夫人早知道你要來,快進來吧。”那女子朝著兩人淡淡的說著,示意兩人進去。

    莫曉曉與蕭兒進了屋子,顧家已經完全是一派喜事將近的景象了,四處張燈結彩掛著紅色的彩帶,張貼著紅色的喜聯掛著紅色的燈籠,莫曉曉一點都不意外,與那日初來時候那暗自神傷的神情截然不同,反而是麵帶微笑著,坦坦蕩蕩的樣子讓蕭兒都有些難以置信,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就如此坦然了,似乎一切與自己毫無關係一樣。

    那女子將兩人引入門裏以後,便轉身離開了,隻剩下莫曉曉與蕭兒站在院子裏,蕭兒東張西望著,似乎在擔心會有來質問自己什麽。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裏呢?”蕭兒朝著莫曉曉問道。

    莫曉曉倒是坦然,便直接朝著顧清水的閨房那個方向走了過去,雲淡風輕的道:“當然是去找顧清水了。”

    兩人一路朝著顧清水的屋子走了過去,穿過側院長長的走廊,又轉角從一個圓形的拱門進了顧清水樓閣所在的小院,站在樓下莫曉曉仰視著那朝東開的那個窗戶,眼裏的情緒微微黯淡了一下,不過隨後又鎮定下來,繼續帶著蕭兒往樓上走了上去。

    上了樓,在一扇關合著的古色古香紅色朱漆木門前停了下來,那光滑的檀木門裏,似乎似有若無的飄散出來一股股熟悉的香味,蕭兒欲上前叩門,被莫曉曉攔住了,蕭兒懂事兒的退到她的身後去,莫曉曉正站在顧清水的門前,沉默了片刻,便又輕輕的敲響了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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