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父子參戰


    從77年開始, 因為撥亂反正,以及大批知識分子要恢複崗位, 上山下鄉的知青們大批迴城的原因, 公安工作變的特別忙碌。


    穀北調到了省廳,而劉在野呢,又是市上的一把手。再加上他自己糊裏糊塗娶了常麗萍, 總覺得自己頭上戴了好多頂綠帽子, 恥於見人,就連宋青山前往越南之前要跟大家告別一下, 他都沒參加。


    蘇向晚倒是經常見常麗萍, 因為她現在就在光榮大院的居委會工作。


    劉在野的小丫頭叫劉靈, 生的那叫一個水靈靈的漂亮。


    據常麗萍說, 私底下劉在野其實很疼她, 但是正式常合, 蘇向晚從來沒見那家夥抱過孩子,親過孩子一口。


    當然,隻要不忙, 他還是會到光榮大院來接老婆孩子, 但是公安帽子壓的低低的, 一見熟人扭頭就走, 任憑蘇向晚再怎麽喊, 那是停都不停一下。


    “劉在野對你究竟怎麽樣啊,要是不行就離婚算了, 你是個軍人, 工資又不是養不起孩子, 何必跟著他受氣?”蘇向晚說。


    常麗萍嘛,漂亮, 沒腦子。


    每每到各家一趟,各家的家屬們都要如臨大敵,不敢放領導在家的。


    偏偏現在政策鬆了,她還愛打扮,三十多歲的人了,一襲漂亮的藍裙子,小夥子從後麵看著還要吹口哨。


    “人挺好的,就一點,他總嫌棄劉靈是個姑娘,而當時我倆又說好的,要生了閨女就不結婚,所以他到現在都瞞著人,不想叫大家知道他結婚了。”


    “這種不平等條約你也能接受?”蘇向晚大吃一驚:“同誌,你可是個女軍人啦,你能不能有點誌氣,離開他算了,看他還能得瑟成什麽樣子。”


    常麗萍說:“哎呀,他私下挺好的。就一點,嘴欠。”


    蘇向晚可不覺得這隻嘴欠的事兒,新時代的新婦女,居然因為生了女兒就不能被公開承認,那成啥啦?


    小劉靈已經快三歲了,揮著小手跟蘇向晚搖著呢:“蘇阿姨再見!”


    考大學之前,不止宋青山,就連幾個孩子都因為怕蘇向晚要去別的地方讀大學而操心了很久,但其實等錄取誌願下來他們才知道,她報考的是本地的秦州大學,而且,因為屬於已婚人士,又有孩子,蘇向晚給自己辦了個走讀,每天早晚上學放學,跟上班下班是一樣的。


    就一點,等做著吃完了晚飯,還得去學校上晚自習。


    “媽,晚上做的啥飯,我餓壞了,還有,收音機為啥不開?”穀東隻要進了院子,腳步聲就是轟隆隆的。


    大夏天的,他身上一股子的臭汗。


    “是去打籃球了還是打架了,身上這麽臭?”蘇向晚在門口就給堵住了:“趕緊去廁所洗洗,你聞聞你自己臭不臭。”


    “臭豆腐雖然臭,吃著香呢,我就是臭豆腐,怎麽啦?”穀東硬是繞開蘇向晚,把收音機拎開之後,聲音大的能吵死人,這才進廁所裏洗臉去了。


    “摸底怎麽樣,考了多少分”蘇向晚在廚房裏擀著麵條,伸出頭來問。


    這時候穿著白裙子,漂亮的跟隻白蝴蝶似的吱吱也推門進來了:“穀東讀書,那叫貓貓念經,他要洗臉,那叫貓貓洗臉,媽你覺得呢?”


    這小丫頭今年上初二,進了門也立刻湊到收音機前,豎起耳朵就聽開了。


    “目前,為了保障邊疆安全,南疆部隊對越軍侵戰的據點,正在進行點撥作戰,並且,利用越軍內部作戰的機會,全軍主力部隊正在抓緊訓練,隨時等待作戰機會……”收音機裏傳來女播音員慷慨激昂的聲音。


    “秦州軍區13師,有說過在哪裏嗎媽媽?”穀東從廁所出來,隻看那張圓乎乎的胖臉上,中間白,兩邊黑,一看就是沒洗幹淨。


    他現在倒不算太胖了,而且隨了他爸的皮膚,顯白,麵相又漂亮,其實是挺俊一大小夥子,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聲音粗的跟炮筒似的。


    蘇向晚因為還忙著晚上要去上晚自習,把麵從鍋裏撈了出來,浸到漿水裏頭,趕忙就把涼拌黃瓜和耳朵絲兒端到桌子上了。


    “媽,你說我爸和我哥他們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啊。”新聞播完了,吱吱關了收音機,望著桌子上漿水麵說:“我東海哥哥最愛吃的可就是這個,估計他好久沒吃過了吧。”


    李承澤是在南海,自衛反擊戰那是必參加不可的。


    但是驢蛋和狗蛋倆實屬意外,這倆是78年高中畢業就參了軍,打算在部隊上考軍事院校的。結果,參軍不久,戰爭的號角吹響,直接就給調到前線去了。


    宋青山父子四個人,一個在南邊,三個在北邊,一起參戰,為著這個,軍區特地給蘇向晚頒了個‘光榮軍屬’的稱號,可沒把陳愛黨家的郭梅給眼饞死。


    “你爸前天還打過電話呢,說他們秦州軍區現在要撤防,換下來,該成都軍區上了,估計半個月左右就該迴來啦。”蘇向晚笑著說。


    一下把倆小的給樂的呀。


    穀東幾口扒完了飯,今天倒是不往外跑了,抹了把臉,轉到窗戶前的書桌旁,特別大聲的歎了口氣,拿起筆來,跟上那刑場似的,就寫開字兒了。


    “他今天怎麽這麽乖?”蘇向晚說。


    吱吱說:“大概是聽說我爸快迴來了,天天考20分沒臉見我爸,所以想努力學習吧。”


    穀東的成績恰恰就跟宋青山預言的那樣,小學五年,他現在穩定在倒數第五,前進一名都不可能。


    用王老師的話說,這孩子小學一畢業,基本上家長就可以給他聯絡一個送報紙,或者是送牛奶的工作了。


    上初中,那叫背著去扔幹糧,浪費錢。


    蘇向晚也曾起過要替他換學校的念頭,但是,穀東自己不願意啊。


    這孩子有主見,反正老師也放棄他了,他樂得上學就跟放羊娃似的,閑極無聊的窮開心呢,怎麽可能願意換個嚴厲的老師再來管教自己。


    棍子抽不響,隻算替他撓癢癢。


    再加上他在數學方麵還真不是不懂,隻是他不願意學而已,沒辦法,蘇向晚也隻能是放任其自流了。


    穀東左手在空中繞著,右手一支筆嘩嘩的劃著寫著呢,嘴裏還在念叨:“媽,你說我要我考個一百分,我爸會不會特高興?”


    “那肯定比他在戰場上消滅了一百個敵人還要高興。”蘇向晚趕忙就開捧了,母子一起吹牛皮!


    穀東嘿嘿一笑,突然扔了張卷子過來,兩手拍桌:“這周的摸底,你可瞧瞧吧,93分,我其實可以考一百分,但我怕嚇到王琴,我這是給她打個預防針呢,下次期末考試,我直接得給她來個一百分。”


    蘇向晚差點脫口而出,要問一句你是不是抄襲的,不過她沒敢問,拉著吱吱還一起鼓掌:“咱家穀東是真不錯呀,能考93分。”


    班主任王琴應該要給驚嚇的得上心髒病了吧。


    自己知道自己家的孩子的實力,但是老師不知道啊,所以,蘇向晚上晚自習之前,特地騎著自行車,得到王琴家,去給她專門解釋一下穀東的事情。


    但是,蘇向晚騎著自行車,剛從學校那邊拐過彎子,就見劉在野跟王琴倆站在牆角裏,不知道在說啥呢。


    這個王琴,事業心非常重,甭看隻是個小學老師,年年都是市級優秀老師,還有一點,今年應該也有二十五歲了吧,還沒有結婚,心高氣傲,就因為覺得自己這個師資厲害,就想找一好男人結婚。


    “我未婚啊,誰說我結婚啦?”蘇向晚走過去的時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聽見劉在野來了這麽一句。


    王琴說:“劉局,人人都說你有家屬,還是一朵軍中綠花呢。”


    “誰在那兒狂噴臭屁,我劉在野缺女人嗎,要不是咱們有組織有紀律,我要說隨便找個女人,大街上都能有一幫脫褲子……”啪的一巴掌,直接打的劉在野就住了嘴。


    蘇向晚真氣瘋了,當然,要不是她給氣瘋了,也不可能天還沒黑,當街搧劉在野這種人的耳光。


    一把揪過他的腦袋,蘇向晚隻想往牆上撞。


    劉在野當著個女人的麵,叫蘇向晚搧了耳光,當然也不願意啊:“蘇向晚你她媽瘋了,當街襲擊人民公安,信不信我給你上拷子?”


    “怎麽,你媽喊我,讓我來抽你一耳光,不服氣嗎。”


    “我媽早死了,蘇向晚,你是我媽?”


    “你要不認常麗萍是你家屬,她就是你媽,你祖宗。一已婚男士,當街跟個未婚女同誌說自己未婚,還肆意抵毀自己的家屬,你還是黨員呢,你配得上自己頭上的金盾嗎?”


    指著劉在野的鼻子,蘇向晚個頭沒他高,踮起腳來,跟劉在野一起瞪著眼睛。


    劉在野這還沒完呢,把一包子油紙上包著的點心塞給王琴。


    然後揩了揩鼻子,說了句好男不跟女鬥,蘇向晚你早晚要後悔,騎上自己的自行車,轉身跑了。


    王琴對著盛氣淩人的蘇向晚,就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我爸在咱中醫院,劉局是來找我,讓我爸替他診個病人的,蘇大姐,你有事兒嗎?”


    “他是已婚男人,你是人民教師,王老師,這會兒天都晚了,現在糾察隊的人還四處抓風紀,抓流氓罪呢,注意點吧。”


    蘇向晚說完,才想起來:“對了,穀東這次的成績,我敢保證是真實的,他絕對沒有作弊,你少批評他點,鼓勵鼓勵孩子,他爸爸和他的哥們都上戰場了,他想在他爸爸迴來的時候給他爸一個驚喜。”


    說起穀東來,王琴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蘇大姐,您可是咱們秦州現在為數不多的大學生,我尊重您才願意跟您說一句,穀東那孩子沒救啦,陳光耀也考了93分,倆人前後桌,錯的都一模一樣,你這意思是,陳光耀抄了穀東的題不成?”


    陳光耀,就是陳愛黨家那個小兒子,在小學裏人稱神童,上學就跳了三級,現在才8歲,就跟穀東一個班了。


    蘇向晚當然不評價陳愛黨家那幾個孩子。


    郭梅是個當官的好手,現在在秦州市婦聯是婦女主任,而不論陳光榮還是老二陳光采,亦或那個小老三,小時候總是被穀東架起來揍的小家夥,學習還真不賴。


    但是,要說穀東抄陳光耀,那也太搞笑了點。


    “穀東那孩子有他的血性,他說沒抄就沒抄,我信任我兒子,我也希望您做為老師也相信他的成績,這孩子在語文上就算了,數學他的實力,遠超目前的水平。”蘇向晚說。


    王琴一手叉著腰,笑說:“蘇大姐,咱宋師長在外打仗,新聞上都經常聽見能提起他的名字,說實話,我特尊重他,當然也特別尊重您,但是韓穀東那孩子是你們撿來的,是不是?他的腦子真的有問題,那孩子將來也就送報紙、看大門,送牛奶的料了,您就甭替他操心了啊,我會替您看好他的,成嗎?”


    說著,王琴就該走了。


    “別呀。”蘇向晚把王琴拉住了,“我就說句實話,我家的孩子除了穀東,全都小學畢業了,從現在開始你就不是我祖宗了,我說個難聽點的話,就憑你給穀東翻的那些白眼,我能賞劉在野一巴掌,也能賞你們一巴掌,你能不能站在這兒,好好跟我溝通一下。”


    王琴是真忙,因為陳愛黨的家屬郭梅給她介紹了個對象,聽說在市上是排得上號的領導,她忙著得去見一麵呢。


    “我是真沒時間,明天咱再聊,成嗎?”王琴邊走還在邊揮手:“我也勸您少操心點穀東那孩子,像宋南溪,多優秀的孩子,宋東海現在是步兵兵種吧,那小時候也很聰明,你家西嶺就甭提了,我聽說在通迅團,更加了不得,致於穀東那孩子,撿來的嘛,你養著他,叫他將來去送牛奶就行啦,何必呢,是不是。”


    蘇向晚把著自己的自行車,心說這個王琴的狗眼看人低,怎麽就沒人給治一下呢。


    結果一迴頭,就見韓明臉色頗為不善的,在自己身後著呢。


    “喲,韓書記!”


    “怎麽,穀東又給你闖禍啦?”韓明皺著眉頭說。


    蘇向晚看他穿的很正式,頭發也是新理過的,本來都蹬上自行車了,莫名多問了一句:“韓書記這怕不是準備去見穀東吧,收拾的這樣利落。”


    韓明說:“軍區的張副司令員說,有個女同誌給我介紹了一對象,就是咱們一小的老師,我準備去見見,相個親嘛,我到現在不沒解決個人問題,組織上老問,不好交待。”


    “叫啥名字?”巧了,蘇向晚最近隱隱聽說,郭梅在給王琴四處介紹對象叫經。


    “王琴。”韓明說。


    蘇向晚指了指前麵正走的風風火火的王琴說:“那巧了,王琴是你兒子的班主任呢,快去見見吧。”


    韓明到底是領導,麵子上不帶,但顯然,剛才王琴埋汰他兒子的話全聽在耳朵裏呢。


    這人啥都好,工作認真,脾氣不躁,不論任何事情都能處理的麵麵俱到,是個好幹部。


    就一點,賊護短。


    甭看穀東兇起他來兇跟的孫子似的,但是穀東在他心裏那真正是心頭肉。


    書裏頭的穀東,沒有蘇向晚和宋青山約束,就是叫韓明給慣成土霸王的,穀東那怕八十歲了,騎在一百歲的韓明頭上撒尿,韓明也能覺得,這還是個孩子啊!


    他和王琴,真該好好相個親。


    省中醫院。


    雖然已經下班了,但是從門診到住院部,所有的燈全亮著,醫生護士全部站在門口待命。


    大門口全是軍區的士兵,就連才從前線上迴來不久的張副司令都在大門上焦急的等著。


    中醫院的對麵就是黃河,雖說路上車不多,但從半個小時前就已經執行交通管製了,所以現在這地方不止小汽車,就連輛自行車都沒有,一律不準通過。


    劉在野在執勤,見常麗萍抱著女兒在對麵給自己招手,趕忙就跑過去了。


    “哎喲我的靈靈,趕緊香爸爸一口。”他說著接過飯盒,端起勺子就開始往嘴裏填飯,還得嫌棄常麗萍一句:“你往裏躲一躲,叫單位上的人看見了不得笑話我。”


    “笑話你什麽?是笑話你的閨女不夠漂亮,還是笑我長的醜?”常麗萍蠻不在乎:“我就想不通了,我這麽漂亮,你有什麽覺得可丟人的啊你。”


    “你美,你天下第一的美,趕緊的,把孩子給我抱抱,快走吧。”劉在野又要抱女兒,又要推走她娘倆走,忙的不亦樂乎。


    “前線上是誰生病了,這麽大的陣仗?”常麗萍有點疑惑:“再說了,要前線上受了傷的,該送省醫啊,你們在中醫院門口等的啥。”


    任何秘密在劉在野這兒,那都不叫秘密;‘我告訴你,你可千萬要瞞著蘇向晚,是宋青山那王八蛋,據說走之前身體就有病,硬是瞞著上了戰場,這迴是挺不住了才迴來的。”


    這就對了,像省醫啊,軍醫那樣的大醫院,怕自家的丈夫和兒子要出事,蘇向晚嘴裏不說,每天都要跑一趟。


    唯獨中醫院,她不會來,因為這兒不對口接收軍區的病人。


    常麗萍心說,不愧是我的宋教官啊,真是如發絲一般細的心,生了病,還怕妻子擔心,來了隻走中醫院,不走省醫和軍醫!


    路邊,一輛越野車疾馳而來,連帶著軍區的副司令員,劉在野等人皆是一陣喧囂。


    宋青山並不光榮的,就這樣從戰場上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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