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以修煉之血,祝願女帝洪福齊天,脫離神罰苦海。”


    “若有深淵天劫,願與女帝一同扛下!”


    “早在八荒,三萬年前,就有深淵天劫,這些責任和苦痛,該是天下人的,誰都少不了,又怎能推給一個重情重義的英雄?”


    “女帝年少時,為朋友兩肋插刀,甘願祭出自身的十粒真元!九界會議,墮妖來襲,女帝以身犯險,為救黎民百姓,將數萬墮妖人引入虛空禁地!而今長安城有難,海棠大陸麵臨墮為諸侯國的危險,孤立無援時,是女帝冒著九界明令,鎮守此城!”


    “這樣好的一個女子,這麽偉大的一個英雄,為何還舍得把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扣在她的身上?”


    “女帝貌美如花,怎堪神罰?


    不過道聽途說罷!縱是神罰,吾願以命為其擋災,擋罰!”


    “……”道道聲音,響在長安城。


    昨夜兵荒馬亂,而今四處都是祝福。


    每一個來到長安城的人,不論他們過去經曆了什麽,如今都是溫柔的眉眼。


    都說天下庸庸眾生無明鏡,可這一刻,他們願意以自身之軀,保護一百零八陸的英雄。


    偌大而恢宏的皇宮,金碧輝煌還透著孤寂和沉澱多年的落寞。


    灰暗昏沉的房間,隻有幾道光從窗紙折射進來,恰好照耀在輕歌所坐的那個角落。


    輕歌消沉萎靡,地上是碎裂的酒壺和滿地酒水,房中流蕩著濃烈的美酒香味。


    輕歌將臉抬起,餘暉灑在了她的臉上,雙眼之中,盡是茫然。


    一刻的懵後,便是猶如漲潮般的欣喜若狂。


    睫翼微顫,似感刺目,眯了眯美眸。


    她像是做夢般,以為現實都不真切了,仔細聽去,才知道那些聲音都不是假的。


    雙眸微微睜大,湧出無限的驚喜。


    “前輩!”


    輕歌的靈魂傳音,嗓音激昂振奮:“你聽到了嗎!”


    “我聽到了,你看,他們都願陪著你,都知道你的好,沒人會欺負你。


    你看,你是被神祝福的孩子啊……”輕歌眼眶微紅,清淚流出,爬滿了整張臉。


    她的唇卻是咧開了,露出了粲然無邪的笑。


    被神……祝福的孩子嗎……她……也可以得到祝福嗎?


    真好。


    她終於從那個被詛咒的泥濘裏,逃出來了。


    她看見了人生的光和人間的至純至真。


    熄滅的那一團火,已經死灰複燃,熱血再次沸騰,終於有力氣拿起她的斬刀,從而鬥誌昂揚下去!嘎吱。


    輕歌將門推開,暗金色的餘暉灑在了她的臉,斜插發髻間的珠花,妖冶而冶麗。


    長安城。


    一百零八陸。


    她都會守護到底,哪怕孤身一人對抗天劫。


    長安城中的祝福聲音越來越多,宮門前後的柳煙兒、樓蘭等人麵麵相覷,就連她們都沒想到,會是這樣子的光景。


    莫叔頭發灰白,負手而立,他諱莫如深的雙眼,深深地看著宮門前的一群修煉者。


    屋簷高牆,百裏山海眼中的笑意被驚愕取代,身側的張離人發出了一聲輕笑。


    “你以為,這樣就能讓她倒下?”


    張離人問。


    百裏山海抿唇不言,皺起眉頭。


    怎會如此?


    按理來說,現在應該都在聲嘶力竭喊著‘女帝不得好死’才對。


    一人一口唾沫,用最惡毒的詛咒,把女帝送去深淵祭天。


    世人皆庸,隻在乎自己的利益,就算夜女帝有過數次英雄的壯舉,隻要牽扯到了天下人的利益,天下人就會同仇敵愾,連成一氣,將女帝摧毀!百裏山海頭痛欲裂,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腦子都像是要炸裂掉了。


    他看見,越來越多的人,從其他位麵而來,趕到了長安城,來到長安皇宮,隻為祝福、祈願。


    不求風調雨順,不求國泰民安,不求子孫綿延,不求闔家美滿,隻願女帝平安喜樂,一世無憂。


    百裏山海看著堵在長安城人滿為患的修煉者們,眉峰宛若打了死結,皺成了一個‘川’字。


    張離人語氣淡淡地道:“她能熬過神罰,而你,未必能接受她的福報。


    你看,她用數年的時間熬出來了,她的運氣開始變好,人們對她不再有偏見,這便是,藏在神罰背後的天眷福報。


    而這一份福報,普天之下,除她之外沒人受得起。”


    “百裏山海,你說的對,我來一百零八陸,是為了找李薔薇,也是為了找夜女帝。”


    張離人道:“但你忘了,我的天機之道,永遠不會害人。


    相反,我來助她的,我等這一日,已經……等了五年。


    我一步一步看她成長,從當初的安國郡主,成為如今的夜女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吃了多少苦,死了多少次才有今日的一點好運。


    百裏山海,你的確是一個遭受過磨難曆練的人,但恕我直言,你的那些磨難曆練,在她過去的遭遇麵前,不堪一提!”


    她是死過無數迴的人。


    身體支離破碎過,骨頭被銳器戳斷過,心髒被撕碎過……她咬著牙,拖著滿是傷痕的身軀,疲憊的靈魂,逐步登天!她會是……張離人笑了。


    “她會是人世間最後一個神!”


    張離人眉間的笑,似是凝聚了清輝,明媚而燦爛。


    他的話宛如悶雷般炸裂於此,深刻的震撼著百裏山海的心。


    百裏山海沒有想到,張離人會給夜女帝如此之高的評價!“張神機,你身為神機師,怎能說出這般不靠譜的話?”


    百裏山海問:“她既是神罰,受到了詛咒,又怎會是神?”


    張離人看著滿城的修煉者笑而不語,答非所問:“長安城熱鬧起來了。”


    “張神機,你說你等了五年,五年之前,你就知道她了嗎?”


    百裏山海目光鋒利了幾分,咄咄逼人地問。


    張離人不言,目光轉而悠遠。


    五年前啊……他的確見過她,還差點兒被一個叫做墨邪的男子暴打一頓。


    那時少女風華正茂,走在北月的大街上,顧盼流轉,一顰一笑都有著獨特的氣質。


    百裏山海見張離人不說話,欲言又止。


    “來玉刹血族吧,我能給你想要的資源,你心目中的天機大道,我也會竭盡全力幫你找迴李薔薇。”


    百裏山海說道。


    張離人搖搖頭:“有人在等著我,我去不了其他的地方。”


    他在等,等女帝去往三千世,開創新的天機文明,給無數求知若渴的天機師們,一個安穩的家。


    張離人身後的竹簍,兩條草魚翻來覆去,想要從竹簍中跳出去。


    其中一條草魚,掠出竹簍,自張離人的頭頂越過。


    張離人精準無誤地握住了草魚,笑:“武台振龍侯,獨愛草魚,這兩條草魚肥美鮮嫩,我還得趁著天色已晚,迴去給他煎魚。”


    “張神機!”


    百裏山海看著張離人的背影,急忙道:“我不想與張神機為敵,但我要她的福報。”


    張離人抓著魚,微微側頭,冷冽地望他。


    “百裏公子,我說了,你的劫是她。


    與其費盡心思想著如何攝取不屬於自己的福報,倒不如想想,如何熬過這一劫吧。”


    張離人搖了搖頭,隨著從足底升騰而起的紫色煙霧,消失於高牆之上。


    張離人走後,百裏山海聽見修煉者們高喊:“女帝,是女帝來了,快看女帝!”


    “女帝萬歲!”


    百裏山海瞳眸緊縮,驀地看去。


    隻見宮門敞開,長長的宮道上,足踏軟靴的女子,步步生蓮走出。


    紅裙比火光還要絢爛,似晚間天邊的一抹霞!她的雙手腕部,分別戴著雷音佛珠和萬象鐲,頭頂銀發半挽,斜插珠花簪!落日殘陽,江山如畫,俱不如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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