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以不要錢?”


    輕歌蹙眉。


    她像是那種奸詐的人嗎?


    該給錢就得給錢!從來不坑修煉者們的一分錢!古龍殘魂:“……”姑娘是認真的嗎?


    攤販老板笑道:“昨夜長安城危在旦夕,玄清軍隊占守長安城,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海棠大陸將不複明日。


    若非夜女帝,長安城將永不見光,要為他玄清之諸侯,為他人之奴隸!夜女帝之恩,海棠和長安城的子民都銘記於心,我若是收了夜女帝的錢,豈非要被其他人的唾沫給淹死?”


    攤販老板有著兇神惡煞的臉,在輕歌麵前卻笑得溫和,不見半點虎狼之氣。


    莫叔瞧著攤販老板點點頭:“你們倒是有心了,這也說明夜女帝昨夜的做法,很是值得。”


    攤販老板翻找出一個鐲子,遞給輕歌:“女帝若是不嫌棄的話,不如把這萬象鐲給收了,此乃在下祖傳之寶,是祖上親手雕鏤而成的鐲。


    據說,鐲中可見萬象,亦有山川河流與明鏡,隻是個中奧義並非在下能解。


    父親臨死前跟在下說,祖傳萬象鐲,贈與有緣人,於在下來說,女帝便是在下的有緣人。”


    萬象鐲。


    輕歌垂眸,目光平靜地看著攤販老板手中的萬象鐲。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個鐲子,邊沿兩側甚至還掉了漆,既不是空間寶物,也不夠奢華精致,沒有任何的出色之處。


    攤販老板誠誠懇懇,一臉的真摯,正期待地看著輕歌。


    輕歌接過萬象鐲,戴在了手腕:“我很喜歡。”


    攤販老板愣了愣:“女帝能夠收下已是意外之喜,這鐲子雖是祖宗傳下,但女帝身份高貴,不必將萬象鐲戴在腕部,在下怕玷汙了女帝。”


    輕歌晃了晃手腕:“這是我見過最好看的鐲子,若是沒有意外的話,我會永遠戴著這個萬象鐲。”


    一如從前。


    玄月關,小男孩贈與她的白蘿卜,至今還用冰層封在空間寶物中。


    能感動她的,永遠都不是富貴榮華,天材地寶,一向都是這種不起眼的小東西。


    珠花簪挽發,腕戴乾坤鐲,輕歌步伐輕盈,抱著莫叔的臂膀沿著長安街道往前走。


    臨行之前,輕歌在攤子上留下了一袋金幣:“閣下也是要養家糊口的,既是如此貴重之物,就更應該把錢收下,我也能戴得心安理得。”


    攤販老板捧著沉甸甸的金幣,詫然地側頭望向了在街道上漸行漸遠的女帝。


    攤販老板緊咬著唇。


    他還記得,在那個冬日,彌留之際的父親如是說道:“一定……一定要把萬象鐲贈與長安城的救世之人。”


    父親說,這是輩輩代代相傳的一句話。


    這麽多年過去了,萬象鐲還留在家中,還沒有遇到那個救世之人。


    直到昨夜,他看見望月塔尖將海棠旗幟插上的女子。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今,吾將鎮守長安城,來者,殺無赦,至死方休。”


    她鏗鏘有力的聲音還迴蕩在耳邊。


    他知道,父親所說的救世之人,終於來到了長安城。


    長安,恭候已久!……輕歌和莫叔行走在長安街道,兩側行人紛紛退避,偶爾看向女帝時,目光中都帶著敬畏。


    “女帝!”


    一道聲音響起。


    輕歌停下腳步,循聲望去。


    隻見兩側人群當中,其中一個身穿道衣手執拂塵的老人說道:“你會平安,你會得到好運的,上天不會辜負努力的美麗女子。”


    風輕雲淡的話語,撥動著輕歌的心,靈魂也在微微顫動。


    她勾著唇,咧開嘴露出了笑。


    “借你吉言。”


    此後,街道兩邊響起了祝福的聲音。


    “福壽無疆,女帝乃紫氣東來的氣運之命格,三萬年才出一次!我願折壽十年,祝願夜女帝此生平安!”


    “我願折壽二十年,希望女帝無憂無慮,平安喜樂。”


    “反正老子膝下無子,孤家寡人一個,女帝若能得上天眷顧,要了老子的命也行的。”


    “昨夜長安,昨夜女帝,會是海棠曆史上,最驚豔的一筆!”


    “……”許許多多的聲音響起。


    輕歌身影輕微地顫動,往前走去時,不知不覺就已經熱淚盈眶。


    美眸含著熱淚,唇邊勾起了笑。


    熬過天災人禍,刀山火海後,才能看見人間的美好和繁華。


    至此一刻,數年的災難坎坷都值得了。


    她眉間的陰邪,心中的戾氣,都已經被溫柔的祝福聲撫平。


    她從未想過要成為人間的救世主,但在這一刻,她想,她會竭盡所有,守護天下之人。


    眼底深處,是一片堅定。


    如巍峨之山,不可移!“你做的很好。”


    莫叔低聲說:“你是長安城百姓心中的英雄。”


    “莫叔。”


    輕歌唿出了一口氣:“我不是英雄,從來都不是。


    我做的還不夠好,但……我會越來越好。”


    “你是神罰體?”


    此刻,走到一條小巷。


    聞聲,輕歌軟靴停下。


    “神罰體質,多災多難,縱是紫氣東來也解救不了,但莫叔覺得,你能創造出奇跡的。”


    莫叔道。


    “奇跡嗎……”輕歌笑了笑,繼而往前走。


    不奢求創造奇跡,但求國泰民安,一百零八陸能熬過深淵天劫。


    輕歌走迴長安皇宮時,樓蘭和瑤池女皇急匆匆走來,麵露驚惶,身後還有同樣臉色難看的龍釋天和柳煙兒。


    “怎麽了?”


    輕歌心髒咯噔一跳,竟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瑤池女皇臉龐白的毫無血色:“完了,女帝……”“嗯?”


    輕歌輕聲問。


    “不知哪個天殺的傳出了消息,已經傳遍一百零八陸了,說……說……”“說什麽?”


    “說你是神罰之體,深淵天劫之所以降臨一百零八陸,都是因為你的神罰,若以女帝祭天,就不會……不會有深淵天劫了。”


    樓蘭帶著哭腔,眼睛通紅,“這群白癡!深淵天劫從八荒版圖就有,與我女帝何幹?”


    莫叔皺眉:“查清楚了嗎?


    是從哪裏傳出的消息?”


    “還在查。”


    瑤池女皇道:“聯盟的人已經在遏製這個消息了,但就像是燒不盡的野火,突然之間,傳遍一百零八陸了,壓根撲不滅!”


    “女帝……”樓蘭低聲說。


    “此事,是有人刻意為之!”


    阿柔說道:“既然消息已經傳遍,若是把消息壓下去,反而給人欲蓋彌彰的錯覺。


    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壓消息,反正壓不下去,幹脆就傳遍一百零八陸。”


    “那現在要怎麽做?”


    “找一個人,為祭天首選,這個人是誰不重要,女帝祭天是否真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可以為女帝免去災害。”


    阿柔道:“不過,女帝不會同意這樣做的,拿一個無辜之人為自己擋災,不是女帝的作風。


    若是可以的話,最好把這件事推給敵人,譬如……玄清!當然,天下人也不是白癡,不會相信平白無故的事,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契機,或者是主動創造一個契機。”


    “如若兩者都不可行的話,那就隻有第三種方法:自證!在短時間內找到法子,證明神罰、祭天之事子虛烏有。


    但比起前麵兩種,第三種顯得蒼白無力,除非完美自證!自證的話,需要天壇的人出麵,而女帝早已得罪秦靈祖,由天壇出麵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比起其他人的驚慌失措,阿柔緩緩而談,從容不迫。


    這等鎮靜,不像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孩。


    “小柔柔所說,的確在理。”


    瑤池女皇道:“現在擔心是沒有用的,必須找到辦法!神罰之體?


    是在說笑嗎?


    我女帝洪福齊天,怎麽可能是神罰之體!”


    莫叔拍了拍輕歌的肩:“沒事的,能熬過去的,莫叔會一直支持你,把你當成女兒那樣。”


    輕歌點點頭,卻是四肢冰冷且無力。


    耳邊,還響起其他部下的聲音:“去找辦法證明女帝不是神罰就行了,所有的謠言必然不攻自破。”


    “就是說,女帝可是紫珠異玉星的得主,怎麽可能是神罰之體,這等謠言,真是可笑之極。”


    “合一百零八陸的著名天機師,一定能找到證明神罰體質的辦法。”


    “……”聽到那些堅信的話,輕歌的心,愈發涼。


    她啊……就是神罰之體!怎麽辦呢?


    興許,那不是謠言,事實當真如此。


    擁有神罰體質的她,給一百零八陸帶來災難了。


    世事變化之瞬息,不過如此。


    前一刻,才感動於長安子民們的祝福,下一秒,就成了罪魁禍首。


    “女帝,你怎麽了?”


    樓蘭發現了輕歌臉色的不對勁。


    輕歌搖搖頭,走進了皇宮。


    她不害怕敵人,也不害怕千錘百煉和世人的唾棄,唯獨怕那些敬仰她的人,眼中的失望之色。


    這一夜,就讓她當個逃兵吧。


    她不敢去麵對長安城的子民,聯盟土地的修煉者,甚至是忠心追隨她的部下們。


    莫叔看著輕歌的背影,皺了皺眉,和藹蒼老的臉上是濃濃的關心。


    屋簷,高牆。


    百裏山海靠在一側,吊兒郎當地晃著一條修長的腿。


    嗜血幽冷的眸,掠著一抹嘲諷之色,淡淡地望著輕歌。


    身旁,落下了一道身影。


    張離人背著竹簍,冷漠地看他:“百裏山海,你真是狠。”


    “這不也是,你期待的嗎?”


    百裏山海輕笑:“你不去三千世,留在一百零八陸,不也是想看看,神罰之體,真的能熬下去嗎。


    你想借此找到李薔薇,可李薔薇早就死了,但是始終不信,因為你在每個午夜夢迴時,聽到了李薔薇的心跳聲,不是嗎?”


    “你我皆是如此,誰也比不得誰高尚,何不如合作一手,笑看這一百零八陸的風雲變幻,看看麵對億萬敵人,受到詛咒過的人,是否……還能熬下去!”


    百裏山海的唇,像越一樣紅。


    “我跟你不一樣,我不齷蹉。”


    張離人道:“你以為,這樣就能祭拜女帝了?


    百裏山海,你太小看女帝了。”


    “是嗎?


    張神機,你且看——”隻見皇宮前,圍聚著越來越多的修煉者。


    他們叫囂著,要見女帝。


    一夜的時間,還來了許多其他位麵的修煉者,把長安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皇宮之中,輕歌用禁製封鎖了門窗,自己坐在屋子的角落,苦飲斷腸酒。


    這些人,都是來咒罵她不得好死的吧?


    輕歌眼睛通紅,將一壺酒砸下。


    救世主?


    拯救天下?


    可去他娘的吧。


    她就是一小人,一禍害。


    房間都是酒味,宮門外傳來祝福聲。


    “我願折壽百年,以我之血,望女帝再無神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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