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靈童曾經的夢寐以求,徹底實現。


    然而,那光禿禿的腦袋和一條甩在胸前的黑鞭子,倒是有些不忍直視。


    可片刻後,靈童失落落的坐在湖邊,雙手撐著腦袋,眼神迷茫的看著前方。


    湖麵倒映出一張英俊精致的臉。


    難以想象,他的真實年紀,堪稱大叔。


    靈童身後,響起瑣碎的腳步聲。


    幾名火葬人,抬著裝有夜羽屍體的棺材從靈童後麵經過。


    輕歌隨著火葬人一同出來,看見靈童,眉頭一挑,她手裏拿著一件寬鬆錦袍,朝靈童丟去。


    “時辰一到就要火葬了,把衣服換了就過來吧。”


    言罷,輕歌跟隨火葬人的腳步,沿著湖邊小路離開。


    靈童捧著灰白錦袍,怔愣,發呆。


    他的身體變大,身上的衣裳自然就小了,緊繃在身上。


    靈童抿唇,猶豫,而後轉身出去,進了靈堂,將錦袍換好。


    等他走出來,急匆匆要趕去火葬之地時,忽然,停下了腳步,靈童蹲下身,將落在地上的枝條紅梅撿起來,不,枝條上已經沒有紅梅了,依舊散發著淡淡芬芳。


    靈童眸光閃爍,拿著枝條的手,微微加深力道。


    這枝條,他已經放進棺材。


    怎麽會掉了。


    靈童閉上眼,眉間一縷火焰烙印,猶如太陽的痕跡,刹那,便見靈童燃起烈焰,將枝條燒成灰燼。


    他手握成拳。


    火,熄滅。


    靈童打開雙眼,漠然的朝外走去。


    夜羽火葬的地方在城南,帝都南門外有一處荒地,此時,偏僻的地方聚集滿了人,柴火高高堆起,夜羽穿著水粉色的長衫,挽著溫婉發髻,唇上抹著紅色,被放置在柴火之上。


    夜羽興許沒有傾世之美,甚至,一眼看去,沒有半點兒驚豔。


    可此時此刻,躺在柴火之上的她,眉目如畫,像極了煙雨江南的水墨,濃稠而留戀。


    輕歌與夜無痕、夜青天站在最前方,身後是夜家眾人以及其他距離很近的世家。


    “王上,時辰到了。”火葬人舉著火把,走至輕歌麵前,畢恭畢敬行禮,道。


    輕歌點頭。


    火葬人一手拿火把,另一隻手放在胸前,走至柴火堆,將火把放進去,點燃柴火。


    火勢,迅速,如下山猛虎,出洞之龍,勢不可擋,一發不可收拾,瘋狂蔓延。


    靈童來時,便看到,那樣大的火,吞噬掉了美麗的她。


    她很安靜,沒有掙紮,任由滾燙的火,一點點,吃了她。


    她的髒腑,血肉,四肢,都將化為灰塵。


    旁側,有南華寺的盲僧在念經,為其超度亡魂。


    輕歌等人,心情沉重。


    輕歌皺了皺眉,興許,未來有一日,她,以及她身邊的人,都會慢慢離世。


    哀樂奏起。


    與此同時,梅花的香味,隨著一陣陣風,飄蕩而來。


    眾人麵麵相覷,皆是大惑不解,這盛夏時節,怎會有梅花的味道?


    人群後的靈童,身體僵硬,他邁開修長的腿,緩步走向被大火吞噬的女子。


    沒人認識成年後的靈童。


    大家都在注意那梅花香。


    站在熊熊大火前,靈童停了下來。


    往後,他再也碰不到這樣的女子,再也沒有衝動的感覺。


    哪怕他已經長大,他有資格揉著溫香軟玉,沒人會笑話他。


    這是一場很平淡的葬禮。


    不夠奢侈豪華,卻隨了夜羽的願。


    半個時辰過後,輕歌一眾人,皆是離開。


    傍晚,火葬人將骨灰盒帶到夜府。


    裝骨灰的盒子,鑲嵌著瑪瑙寶石,用的是上等紫水晶,冬暖夏涼。


    輕歌望著手中的骨灰盒,歎了口氣。


    那麽大的一個人,怎麽能裝在這小小的盒子裏呢。


    輕歌將骨灰盒放在靈堂。


    夜晚,夜青天親自下廚,輕歌走過去,滿桌的菜,但基本都是素的。


    白媚兒看見輕歌,笑意盈盈。


    輕歌望著白媚兒,神色不改,心裏卻掀起了漣漪。


    她總有種錯覺,白媚兒的皮,不屬於她。


    “輕歌,你過幾日就要走了吧,快來吃吃爺爺做的菜,媚兒,你也坐下吧。”夜青天笑眯眯,說:“以前東陵在,我能省點事,沒想到媚兒的廚藝也相當不錯,看來我還得多收個徒兒才行。”


    自從夜青天得知白媚兒是白鴻海之女後,便異常歡喜。


    他與輕歌一樣,心懷愧疚。


    夜家,虧欠屠殺軍。


    夜驚風的離世,讓屠殺軍,在煉獄深淵裏痛苦掙紮。


    “爺爺,媚兒可是白上將的女兒呢。”輕歌轉頭看向白媚兒,道:“媚兒,其他幾位上將都想見你,改日有時間,我帶你去見見屠殺軍的人,他們都是你父親生前的兄弟,親如手足。”


    “那真是太好了。”白媚兒笑。


    輕歌挑眉,喝了口湯。


    “無痕,東陵的情況如何?”輕歌問。


    “身體每況愈下,特別的差,就連早朝,也很少去上,東陵國的朝臣拉幫結派,圖謀不軌,情況非常不好,若非忌憚你這個四國王,隻怕早就謀朝篡位了。”夜無痕說:“那些覬覦皇位的人,暗中散播謠言,說東陵國王是個病秧子,東陵國遲早要滅亡,更有甚者,難聽的話,不堪入耳。”


    “這樣嗎……”輕歌自言自語,若有所思,“讓北凰留意東陵,不論發生何事,都不能讓東陵國大亂,實在不行,將那些亂臣賊子,暗中除了,天大的事,有我頂著,若東陵厭煩帝王生活,接他來夜府,保他一生無憂。”


    扶希趴在桌上,這幾日,他一直很安靜。


    聽到輕歌說話時,扶希雙眼,閃耀著星辰光芒,朝輕歌看去。


    再他看來,再也沒有比姐姐還耀眼的人了。


    她像是黑暗中盛放的罌粟,烈陽下的荊棘,血腥,陰詭。


    “皇上這些日子……”夜無痕欲言又止。


    “北凰怎麽了?”輕歌放下碗筷。


    “北凰對於朝堂之事,不聞不問,人也憔悴許多,不知發生了什麽,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多言,你若有空,去一趟皇宮?”夜無痕道。


    “也好。”


    去落花城前,將四國之事安定好,她才沒有任何負擔。


    隻是,北凰一向認真,又怎會不關心社稷之事?


    提及北凰,輕歌便想起了夜傾城與北凰的孽緣。


    能讓北凰念念不忘,無比上心的,恐怕放眼四星,也就一個夜傾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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