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字,魘的靈魂好似都在顫動。


    他從未想過,甚至不敢去想這個可能。


    “你的意思是……”魘顫聲,“可這不現實,世上根本就沒有換皮之說。”


    的確,換皮,說出去也無人相信。


    輕歌神色淡然,薄唇微抿,她一抬眸,便能看到鏡中的自己。


    她之所以能想到換皮,便是因為她親眼見過。


    當她還不是夜輕歌時,在那個時代,她是一名傭兵。


    組織將那神秘的精靈抓來之後,除了與她做過實驗,還試圖將精靈的皮,換在另一名傭兵上。


    可惜,失敗了。


    那傭兵死了。


    輕歌命大,接受實驗後,依舊活著。


    奈何,往後的每個月圓之夜,都是她的噩夢,遭受的折磨難以言喻。


    不曾想到的是,成為夜輕歌,在四星大陸開始她的奇跡,依舊無法擺脫月圓之夜。


    輕歌不信前世今生。


    可,當組織將一隻妖豔美麗的精靈帶迴來時,便已經注定了她的命運。


    這幾年來,輕歌翻閱過無數書籍,對於曾被禁止使用的秘術,也都了解一二。


    可關於換皮之事,隻存在鬼怪之談裏,現實中,似乎沒人有這個本事。


    輕歌皺起眉頭,“魘,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


    連靈魂都可以進入另一個時代,另一片大陸,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興許,時間流逝,日後,輕歌才會明白。


    她就是她。


    她就是夜輕歌。


    魘沉默稍許,道:“即便有換皮之說,可白媚兒不像,不屬於她的皮,怎能與身體融合?”


    這世間,的確有著許多光怪陸離的事,甚至,魘能存活三百年,已經屬於奇跡,可他不信,一個人的皮,能夠換到另一個人身上,且如此契合,完美。


    輕歌默不作聲。


    “可能是我多慮了。”輕歌如是道,眼底閃過一道銳利的光。


    不急。


    總有浮出水麵的一天。


    ……


    在夜府的這幾日,輕歌便是努力修煉。


    至於三劍靈師的心境感悟,她愈發接近,這個瓶頸,她隨時都能突破。


    按照北月帝都的習俗,夜羽火葬的前一日,也就是頭七,輕歌還是要去靈堂守夜。


    走進靈堂,便能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短短幾天,靈童就已經瘦的不成樣子。


    輕歌派人送來的飯菜,靈童多少會吃兩口,不至於餓死,可他愈發憔悴,神情萎靡。


    他不是小孩,道理都知,但還是抵擋不住難過的情緒。


    輕歌一言不發,目光落在漆黑的棺木上。


    棺材裏,散發出淡淡的梅花香味。


    人死如燈滅。


    夜府,再無二小姐。


    幾年時間,匆匆而過,夜羽再也沒有往日的英姿颯爽盛氣淩人。


    她走了,走時很安詳。


    輕歌一直陪在靈童身邊,時而燒紙,盆裏火光幽幽。


    時值深夜,靈堂,靜悄悄。


    陰森的風,掃過門前。


    “輕歌,你說,小羽她去了哪裏?”靈童耷拉著腦袋,雙眼無神,有氣無力的開口。


    輕歌燒紙的動作一顫,“她睡了。”


    “她會冷嗎?會餓嗎?”靈童哽咽:“會……想我嗎?”


    “會的。”輕歌麵不改色。


    “真的嗎?”


    靈童站起來,火光映在他臉上,一雙眼眸,仿佛藏著星辰。


    輕歌點頭。


    得到肯定後,靈童心情愉悅。


    他靠著輕歌肩膀,一張嘴,完全停不下來,喋喋不休的念叨著:“怎麽辦,我現在對女人毫無興趣了,我是不是得吃齋念佛了,那我得斷子絕孫了,可隻要一想到我未來的妻子不是小羽,我就很難過,吃不下飯,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小羽的一顰一笑,你說,我要是高點,再大點,小羽願意做我妻子嗎……”


    靈童甩了甩腦袋,後腦勺上的黑鞭子如水紋般晃動,“罷了,你就當我說夢話吧,可你知道嗎,我這幾日,夜夜麵對這副棺材,我甚至有種衝動,哪怕她死了,哪怕她睡了,我也想娶她,哪怕新婚隻是一座墳墓,你一定是覺得我瘋了吧,畢竟,這樣也太不可思議了。”


    “小羽明日火葬,明日之後,就連屍體都沒有了。”


    靈童把臉埋在雙膝。


    輕歌看著靈童,許久,從虛無之境拿出兩壺斷腸酒,將其中一壺遞給靈童,“來點?”


    “這是……”靈童側過頭,雙眼微紅。


    “墨邪釀的斷腸酒,喝喝看。”輕歌道。


    “一飲斷腸,我心不醉,二飲斷腸,萬般皆啐。”靈童眼神幽遠,似是透過眼前之景,看到了遠方。


    靈童仰起頭,一口飲盡。


    斷腸烈酒,聞名於天下。


    墨邪除了修煉天賦異稟外,也是一名出色的釀酒師,深受許多愛酒之人的喜歡。


    靈童抱著酒壺,倒在棺材前。


    並非他不勝酒力,奈何斷腸過於烈,鮮少人能夠承受。


    輕歌一口飲盡斷腸,望著醉醺醺的靈童,哈哈一笑,伸出手,捏了捏靈童的臉頰,如嬰兒般細嫩的肌膚。


    輕歌一手拿著晶瑩剔透的琉璃酒壺,一手將黃紙丟進火盆,黑眸折射出兩點火光,似古時最稀有的寶石。


    “姐……慢走,他日黃泉再見。”輕歌醉意朦朧,眼神惺忪,唇角一勾,說。


    靈堂。


    斷腸烈酒的味道,掩蓋了梅的芬芳。


    後半夜,輕歌不知不覺閉上雙眼。


    清晨,灑下黎明的曙光。


    火葬人前來將屍體帶走。


    輕歌睜開眼,盆子裏的火已被熄滅,黃紙都成了灰燼。


    一吹,便散。


    忽的,輕歌瞳孔一個劇烈緊縮,眉頭狠狠皺起,吃驚的看著眼前之人。


    “靈……童?”輕歌將靈童拍醒,聲音之中卻帶著點不確定。


    便見輕歌麵前,哪裏有什麽小孩,而是一個俊美的男子。


    男子光禿禿的腦袋,以及後腦勺上的黑鞭子惹人注目。


    靈童迷迷糊糊,雙眼打開,看著輕歌,滿頭霧水,一臉不解,“怎麽了?”


    靈童漫不經心地低下頭,看見自己的雙手。


    不是小孩的手。


    是成年人的手。


    修長如玉。


    靈童一驚一乍,猛地站起,這時,他才發現不對勁。


    以往看著輕歌,他都非常吃力。


    如今站在輕歌麵前,他甚至可以俯視。


    靈童眨了眨眼,旋即狂奔出去,站在湖邊,低下頭,看著湖麵上的自己。


    欣喜若狂。


    靈童高興的手舞足蹈。


    他是個成年人了。


    他可以娶媳婦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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