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安溯遊的話,無虞不可置信的同時,眼神也怪異了起來,上下瞅了瞅安溯遊,溢出鄙夷之色,“溯遊啊溯遊,夜輕歌的師父是金蟬子,與你,沒有任何關係,隻怕她還在想,當初為何會瞎了眼做你的徒兒吧?”


    安溯遊本該是喜出望外的,神情裏都是得意洋洋。


    然而,在無虞的話才落下時,那一張布滿褶皺了臉,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陰晴不定了下來。


    安溯遊麵色陰沉,雙目灰濁的看向無虞,最終,那視線落在桌麵的喜袍上,“你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竟是會使些齷蹉手段,甚至對有未婚夫的徒兒有非分之想,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至少,老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輕歌那丫頭,而你隻是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已,西雙年少不諳世事,錯把師徒之情當成男女之愛,你以為,她如今麵對你這一張年老的臉,還能心馳神往嗎?”


    “別做夢了,醒醒吧。”


    安溯遊每說一個字,無虞的臉便黑了幾分,麵部肌肉甚至都控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一雙眼,冷銳犀利,充斥著仇恨,又包含痛苦。


    當安溯遊把話說完時,無虞猛地掀掉了麵前的桌子,被撕成碎片的嫁衣喜袍,天女散花般落下。


    無虞胸口起伏加劇,那滿腔怒意,似要吃人,他死死地瞪著安溯遊。


    曾經相談甚歡彼此扶持走過幾十年的朋友,如今像是死敵一樣蟄伏在暗處仇視著對方,恨不得將其剝皮抽筋,吃肉喝血。


    安溯遊坐在梨木椅上,昏暗的燭火幽幽的掩住了他的半張臉,更顯得陰詭怪譎。


    他沉默的看著無虞發瘋,而後,他蹲下身,挑起喜袍的衣料,刺目的紅顯得甚是滑稽。


    安溯遊抬起眸子,嘲諷的看著無虞,“青楓與西雙也算是青梅竹馬,你是汲青楓的父親,他的心思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你竟然想要娶你兒子看上的女人,真惡心。”


    說著,安溯遊從寬大的袖子裏拿出卷軸,慢慢打開,畫上有一對璧人,男子俊俏,姑娘美豔,正是李富貴與碧西雙。


    安溯遊手腕微轉,畫的正麵便朝著無虞,奚落的道:“無虞,好好看看,這才叫金童玉女,天造地設。”


    無虞咬牙切齒,如兇狗般躥了上去,半跪在地上,將安溯遊手中的畫軸搶了過來,粗魯撕裂,撕不開的便用牙齒咬。


    安溯遊搖了搖頭,一身仙風,緩慢站在了起來,睥睨著無虞,道:“雖說你丹田廢了,但你還是迦藍的大長老,不過,明年開春,我便要提拔學院裏的幾個有資曆的人做上大長老的位置,迦藍當初的五大長老,死的死,殘的殘,也得有新人來刷刷晦氣了。”


    聞言,無虞撕咬畫軸的動作忽然僵住,他猛地迴頭,朝安溯遊看去,“我要,黑魔衛。”


    安溯遊微微彎下上半身,伸出手,輕拍著無虞的臉,“無虞兄,不管怎樣,黑魔衛到底是我們倆兄弟一同創建的,我也不是過河拆橋落井下石的人,隻要你不做出出格的事,黑魔衛,你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我要殺了夜輕歌。”


    無虞臉龐扭曲,雙手攥著被撕成碎片的畫軸,“就算如此,你也肯把黑魔衛交給我嗎?”


    安溯遊的臉陡然僵住,眼神也隨之冷了下來,旋即,麵上綻放菊花兒一樣的笑。


    他動作溫和地把無虞臉上的亂發捋順來,撫至腦後,道:“那你也要有這個本事才行,聖元火山、怪石嶺、朱雀陣都弄不死她,你覺得你還能怎樣?”


    安溯遊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無虞看著安溯遊的背影,眼神詭譎莫測。


    *


    怪石嶺,篝火紅光,月色撩人,坐在一起的士兵們,看著林崇站在中央處,唱著那豪邁淩雲的曲兒:“怒發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輕歌微笑的看著林崇,嶽飛的滿江紅,被林崇唱出來,倒是別有一番韻味,隻是那豪情壯誌,倒是相同。


    華夏上下五年前,曹操、嶽飛二人她最為敬佩,一個梟雄,一個猛將,都乃一代傳奇。


    李滄浪走了過來,坐在輕歌身邊,道:“先行的糧草和兵器被劫掉了。”


    輕歌挑眉,“哦?可知是被誰?”


    “有兩批人,一批是百國聯盟的,還有一批來路不明,被他們給瓜分了。”李滄浪道。


    輕歌冷笑,“另一批隻怕會是傭兵協會,而辛陰司也摻和在裏麵,如若我猜想不錯的話,這些糧草兵器,一半會用在百國聯盟的士兵上,另一半都會被秘密送去西尋。”


    “西尋要謀逆造反?”李滄浪皺眉,“如今是四大帝國的關鍵時刻,怎能內訌?西尋王也太不知所謂了。”


    “倒也不是他愚昧,隻是立場不同而已。”


    輕歌道:“天下蒼生,四大帝國與他無關,他隻要乖乖的成為一條走狗即可,為人利用,走狗若是沒了利用價值,那也距離滅亡不遠了。”


    “可是,我們的糧食、兵器怎麽辦?”李滄浪懊惱不已。


    “玄月關距離聖羅城很近,糧食兵器早在去北月之前我就讓聖羅城城主和天鷹閣閣主準備了,旁的不說,我斷然不會餓死四萬士兵。”


    輕歌手裏拿著一壇斷腸酒釀,她抬眸看了看朦朧的月色,仰起頭,喝了口。


    李滄浪見輕歌如此輕描淡寫,心思微動,精光四射,“那些糧草、兵器,都是虛的對不對?”


    “聰明。”輕歌勾唇,道:“不過,糧食並不是假的。”


    隻有她和北凰清楚,那些糧食,究竟是怎樣的致命毒藥。


    輕歌道:“糧食運送分成五次,第一次運石頭,以假亂真,第二次才是糧食,有了第一次的石頭,圖謀不軌的人便會認為第二次秘密運送的糧食有多寶貴,殊不知,那才是我送給他們的大禮。”


    李滄浪恍然大悟,“之所以分成五次,是不是為了減少國庫糧食的支出?第一次是石頭,隻要耗費些人力即可,第二次送出的糧食被搶了,那麽,短時間內,帝都城不會再往玄月關送糧食,得想要對策才敢出手,不然再送,就會被搶。


    這時,搶到第二次糧食的西尋王和榮耀領主必然是沾沾自喜,以為切斷了糧食運輸路線,等你到了玄月關,四萬士兵供糧不足,又談何打仗。


    其實,除了第二次運輸的糧食故意送入虎口,接下來你和皇上根本就沒有要送糧食的意思,這個時候,也沒人會注意到聖羅城,屆時,再來個暗度陳倉,四萬士兵絕不會餓死,小主子,若我所料不錯,第二次送出去的糧食,不是什麽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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