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傾城離開屋子後,迴到自己的房間,把伏羲琴拿了出來,朝外走去。


    深夜。


    城郊外的亂葬崗旁邊,有一處山坡。


    山坡上,身著盛雪白衣的女子恣意的坐著,把猩紅的伏羲琴放在腿上,纖細白嫩的手指自琴骨劃過,淒婉悲愴的琴聲響起時,似有猙獰的烈跪冤魂在哀嚎。


    狼群朝天長嘯,伴隨著琴聲,幽怨至極。


    後半夜,琴音中斷,夜傾城抱著琴起身,一迴頭就看見了樹下的男子,男子身著暗紫色長袍,負手而立,目光複雜的看著站在高處的她。


    夜傾城抿了抿唇,而後走了下來,正要行李,北凰突地走上前,將她擁入懷中,夜傾城想要掙紮,奈何那點力道還不被北凰放在眼裏。


    北凰欺身而來,將她桎梏在樹前,月色朦朧,他低頭朝冷清冷心的女子看去,俯身而吻,炙熱如火,難舍難分,夜傾城的身子漸漸融化,若非北凰支撐著,隻怕早已無力落地。


    許久,北凰鬆開她,捧著她的臉,滿眼痛心。


    夜傾城眼底的冷漠,就像是刀子,絕情的刺向他。


    “換心之後,就算你一生無力走路,那我便推一輩子的輪椅。”北凰癡望著她,道:“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三宮六院,獨你一人母儀天下,傾城,做我的皇後,如何?”


    夜傾城微微張嘴,說不出話來。


    北凰的好,她都看在眼裏。


    沒有哪個女子,不會湮沒在這樣的溫柔之中。


    北凰熾熱的眸,灼灼的盯著她看。


    他在等——


    “母儀天下?”夜傾城睜大眸子看著他,突地道,“可我沒興趣。”


    夜傾城掙紮著就要走,北凰攥住夜傾城手腕,側對著她,垂眸,低頭,說:“你不想要榮華富貴,江山社稷,那我就陪你隱世,去世外桃源,去鄉村之地,隻要你想,我就陪。”


    夜傾城出神的看著那隻骨骼分明的大手,許久,夜傾城搖頭,道:“皇上,我此生並不想嫁做人婦,一個人孤獨終老也罷。”


    她把琴放在地上,倚靠著自己的腿,另一隻手伸過來,把北凰的五指,一根一根的扳開。


    直到得了自由,她撿起伏羲琴,舉步輕搖離開,沒有半點兒猶豫。


    北凰在樹下站了一夜,曙光起日頭升後又是一輪明月。


    他從黑夜站到了白天,從白天站到了晚上。


    *


    亥時末,夜傾城躺在與輕歌平行的一張床上,劉禦醫在金色的盆子前,將一把把奇形怪狀的鋒銳的刀用酒水清晰完畢後,又在燭火上森然的烤著。


    夜羽、夜無痕以及無憂三人守在屏風外麵。


    夜青天昏死過去後,至今未醒。


    劉禦醫說,老人自己不想醒來,就算他再有迴天之力,也弄不醒夜青天。


    門外,雲月霞、釋音與林崇、一群魔獸焦急的等著。


    “輕歌好端端的怎麽會這樣?”雲月霞緊皺著細長的眉,“前幾日我們三人合力占卜,都說輕歌將近兩個月來,沒有危險……”


    釋音沉眸,“輕歌的命格星被人篡改了軌跡,那個人也是占卜師,且實力不低。”


    “難道是冥千絕?”雲月霞道:“可輕歌說冥千絕丹田毀壞,一場大戰後受到重創,受傷的他,也能占卜?”


    釋音道:“如此說來,隻有兩個可能,要麽是輕歌得罪了什麽占卜大師,要麽就是冥千絕的傷已經好了,我倒認為是後者,一般來說,占卜大師都會有自己的信仰,鮮少作惡。”


    雲月霞苦惱不已,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異常憂慮。


    那側,扶希趴在窗前,稚嫩的眸,看著躺在床上映入月光的輕歌,恍恍惚惚。


    突地,扶希凝眸,指著窗內的輕歌,喊來雲月霞二人,“雲娘,釋音,快過來。”


    雲月霞二人對視一眼,快步走來,順著扶希手指看去。


    扶希淡棕色的瞳眸裏滾動著七星齒輪,他道:“你們利用七星陣法仔細看姐姐的心髒上方。”


    聞言,雲月霞、釋音分別啟動了七星陣法,借用七星陣法的力量朝輕歌看去,兩人的瞳孔驟然擴大,卻見輕歌的心口處,飄出絲絲縷縷的煙霧,呈現白骨的顏色。


    “那是什麽?”雲月霞問。


    釋音搖頭,“從未見過這般神奇之事。”


    “你們不懂。”扶希青澀一笑,旋即道,“那是骨髓煙,神聖愛情的美麗象征。”


    “……”


    整個帝都城,都在祈福、祈禱。


    帝都靈隱寺大門前,聚集著許多百姓,百姓越來越多,直到將兩條貫穿的街道圍個水泄不通,這些百姓全都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嘴唇顫然,或是念著佛經,或是乞求上蒼不要天妒英才,繞過安國侯一命。


    不知何時,這個曾為螻蟻猶如過街老鼠般被人怒罵的女子,成了這個國度的靈魂。


    無數人,希望她活著。


    寺廟前,似有喝醉酒的窮酸書生大喊,“天佑我北月,天佑我安國侯啊!”


    “天佑我安國侯!”


    頓時,那麽多人,一同喊著,就連相隔甚遠的夜家,似乎都聽見了這句話。


    渾渾噩噩,混混沌沌。


    仿佛過去了好幾個世紀,黑暗間,輕歌痛苦的皺起臉,心髒那裏,似有鋒銳的煙霧,穿梭她的心髒。


    屋內,劉禦醫坐在梨木椅前,還在擦拭著鋒銳的刀子,其他的醫師們,在旁側聽從劉禦醫的吩咐。


    所有的刀都擦完後,劉禦醫走至夜傾城麵前,為夜傾城把脈,而後看向一名女醫師,道:“為侯爺解衣。”


    劉禦醫低頭看著淡然的夜傾城,拿出一枚赤紅丹藥,遞給夜傾城,道:“夜姑娘,開膛破肚之痛難以想象,這枚丹藥,能暫時讓你昏過去。”


    “不必了。”夜傾城道。


    “可是你一痛,四肢肌肉就不會受自己控製而掙紮,這樣會影響下刀的效率。”劉禦醫試圖說服夜傾城。


    夜傾城道:“帶有昏迷作用的藥效,都有麻痹的效果,甚至會麻痹我的心髒,這樣拿出來的心髒,不夠好。”


    “不會有很大的影響。”劉禦醫繼而道,“不如我按住你穴位,把你弄暈,這樣就沒有麻痹藥效了?”


    夜傾城閉上眼,“動刀吧,我不會掙紮。”


    她隻是想親眼看見輕歌醒來罷了。


    劉禦醫抬起。


    這時,去為輕歌解衣的女醫師突地被輕歌體內爆發出的力量震飛了出去。


    劉禦醫猛地抬頭。


    輕歌體內,魘不斷的喊著,“丫頭,快醒過來,姬月有危險了!”


    血眸,赫然睜開。


    碧綠的顏彩,像是叢林裏最美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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