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的人,怎會是白靜秋?第40章 陰差陽錯許言禮沒想到這麽晚了白靜秋竟不在家裏,廖媽媽雖心虛,卻仗著人不在理直氣壯,說白少爺就這麽徑自出去了,也沒說去做什麽,總之好久沒迴來。以往每到集市白靜秋就嫌煩,按他的脾氣是決計不會出門湊這個熱鬧的,是臨時起意,或者……遇見了什麽事?許言禮壓下了心中隱隱的不安,他獨自在屋裏坐了會兒,覺得有些悶,又下來到了院裏,靠在門邊點了支煙,朝對過兒熱鬧的主街看過去,“非要住這破地方,亂糟糟的。”許言禮狠狠抽了一口,一明一暗的火光引了對麵一個人的注意,仔細瞧了瞧湊了上來,躬身塌腰,一臉諂笑,“三少爺來了,白少爺還沒迴來呢?”“你看見了他?”“可不,白少爺平時不怎麽出門,我也是覺得稀罕多看了兩眼。”這人見許言禮願與他搭話,高興的兩眼放了光,“不過我不是在這兒看見的,是在大街上。”這人似乎想起什麽,神色一僵,有些猶豫道,“我看見白少爺買了梨往迴走,突然就愣住一直朝弄堂裏頭看,我好奇隨著他看過去,見是麻子他們幾個扛了個人過去,白少爺就那麽盯著,神色不是太好,感覺好像認識。”許言禮一直靠著門框的身子直了起來,湊在唇邊的煙頓了下,才放進口中,“什麽時候瞧見的。”“喲,可好些時候了。”這人神色凝重起來,滿腹擔憂的模樣,“我當時也沒一直看著他,買了幾樣東西再抬頭白少爺就不見了,我還以為是迴來了,這還沒迴來不會是……”許言禮心頭倏地一沉,他擰著眉頭思忖少傾,將煙碾滅在了腳下,“這個麻子是幹嘛的,一般都在哪兒活動。”夜色愈發沉鬱,十裏鋪的深處沒通電,房屋、樹木、路邊的一塊石頭,都成了黑暗的一部分。燈油最近貴了不少,這個時間沒有哪間屋子還舍得點燈,隻除了一戶,窗紙映出了昏黃的燈光,和人影的晃動。一隻手按在林知許身上的時候,他忽然“驚醒”了。麵對已經色欲熏心的男人,他看似害怕地一躲,巧妙地鑽出了男人身下,可這張木板床就隻有這麽點兒大,躲避也不過是拖延一點時間罷了。林知許沒在等誰。父親是不可能來的,他絕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暴露了與自己的關係,能塞一把刀,已是最大的仁慈。至於段雲瑞,自己會將戲演到最後,若他不來,那這任務便就此斷了,不複相見。林知許紅著一雙眼驚恐地哭著,心下卻愈加冷然。自己所遺憾的,應該是那隻差一點就拿到的表吧。所以不論從前還是現在,他都差那麽一點。當初父親挑他的時候,大概是忘記算算他的運數,真不是一般的差。屋內傳出動靜的時候,段雲瑞借著月光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目光自持冷靜,隻有拇指好似在無意識地搓著捏在手裏的懷表蓋,不知在想些什麽。也就在裏麵出現哭聲的一刹那,站在門外的白靜秋駭了一跳,踟躕了少傾竟轉身跑了,就好像他出現在這裏根本是個意外。段雲瑞無暇顧及他,卻敏銳地察覺自己隨著屋裏傳出的哭泣和求救聲,喉頭愈發的緊。怎麽他的人還不來,難道已經放棄了他,還是說自己所懷疑的一切都是錯的。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腕表,卻依舊沒有施令。“少爺……?”宋燾有點沉不住氣了,他繃直了身子試探地開口,卻又瞬間變了臉色,與段雲瑞對視一眼,將身影隱進了最暗處。腳步紛遝,來勢洶洶,沒有任何的隱藏,隻這走在前麵的人卻大大的出乎了他們的預料。怎麽會是許言禮?心頭的震驚僅僅停留在了輕抿的雙唇,段雲瑞身形未動,手指翻轉,將一直置於掌心的懷表放迴了兜裏。一言未發,可宋燾卻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寒意,他合上了因為驚訝而張開的下巴,手摸向了腰間的槍。輕掩的門被一腳踹開,一聲槍響後,窗上隻能見得裏頭人影來迴晃動,緊接著又是兩聲槍響。片刻之後,隻見許言禮黑著臉出來,身後的手下扛著林知許從門裏出來,因不斷掙紮而被擊中後頸後癱軟下來,幾個人迅速消失在了暗無天色的小路中。渾身是血的林知許被扔在一樓的過道裏,廖媽媽嚇得躲進了廚房不敢出來,而白靜秋蒼白著一張臉站在樓梯上,也驚得手足無措,“我正打算去尋你去救人,怎麽就已經救迴來了。”白靜秋快了兩步蹲在了林知許身旁,“這是傷著哪兒了,快去請大夫!”“不是他的血。”許言禮輕嗤一聲,沒好氣道,“我還當你被那幾個地痞給劫了,誰知竟是把他給救了。”就因為這個妓子,他被父親好一頓收拾,說他張揚惹事,不務正業,將他的賭場和地下錢莊全都給散了,導致現在手頭都拮據不已,還讓他成了他人的笑柄。他帶迴來本想挾持一下段雲瑞,可到了細想,依照段雲瑞的本事若想救又怎會救不到,必然是給棄了,帶迴來實屬晦氣。“不管怎麽說他不過是個無辜之人。”白靜秋稍微檢查了下,身上的確是無傷,他讓廖媽媽端熱水來替林知許擦拭,又拿了自己的衣裳替他換上。許言禮瞧白靜秋竟還這樣仔細幫他,心頭起了一陣難以抑製的猜疑,“你做什麽還替段雲瑞護著他的人?你可知前幾日我剛準備收了一個織造廠,又被他給截了胡,怎麽這出口的綢緞生意姓段的都想壟斷了不成!”白靜秋是有些許心虛的,畢竟當時一時衝動追了出去,也的確是因為段雲瑞,“你瞎猜忌什麽,我不過念他可憐罷了。”說著,白靜秋起身近了許言禮,在他略顯熾熱的眼中輕輕環臂,靠了上去,“你救不救他的,我又何必在乎,不過是人既然救起來了,我是狠不下心不管。“我在乎的是,你以為他們劫的是我,想救的我,想帶迴的也是我。”白靜秋含笑,輕輕觸了下許言禮的唇角,“這樣就夠了。”許言禮心神驀地激蕩,就把人往二樓帶,可剛走了幾步忽地想起來什麽,“等著。”說著他到院裏吩咐著,朝仍俯臥在一樓沙發上的人看了一眼,“去辦吧。”“怎麽?”“沒事。”許言禮扯著白靜秋上樓,不讓他再往下看,“我讓人給他送出去,段雲瑞要拿他當個物件兒,肯定能找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二樓的拐角處,片刻之後,兩名手下抬了著林知許放在了車後座,啟動了車子駛離。“跟上。”隨即另一輛一直隱藏在弄堂裏的車子也緩緩駛出,沒有開車燈,僅借了月光,遠遠跟在了許言禮的車後,逐漸駛向了江邊。作者有話說:寶寶們,明天是休息哦。第41章 一樣的冷黃渾的江水已融化進了黑夜,滁江在這個時候是落潮的,露出了白日裏看不到的江灘,想要判斷江水的邊緣,就隻有聽那波浪衝刷著碎石的節奏,一下又一下的,逐漸清晰。林知許就是在這接連不斷的浪濤聲中醒來的。混沌很短暫,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被綁住手腳塞進了一個麻袋中,口中被塞進一塊布,塞得很緊實,直噎到了喉嚨,幹澀且難受。很顯然,自己馬上就要被扔進江裏,這事林知許不算陌生,他也做過,不過扔的是別人罷了。“累死了就這兒吧,滿地的亂石水坑,我褲子都濕了大半截。”麻袋並不溫柔地被丟在了亂石上,一人喘著粗氣,伸頭朝下探了探,言語間有些猶豫,“這塊兒水可不太深。”“淹死個人也夠了。”另個人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咱少爺幹嘛去救人,救迴來了又讓扔江裏。”“行了,咱們照做就……”抱怨聲戛然止在了兩聲震耳欲聾的槍響下,悶熱的麻袋裏,林知許驀地圓瞪了雙目,就在心髒隨著巨響緊縮的瞬間,巨大的水花撲打在了麻袋之上,其中一人已經落在了這不算太深的江中。是誰!?這個念頭是本能地一閃而過,然而給林知許思考的時間並不多,腳步隨之而來,他隻得平複著狂跳的心髒,屏息以待。裹著魚腥氣的風沒有阻礙地從江上襲來,無差別地掠過江岸的一切,包括那柄還在發燙的手槍。槍的主人似乎是怔住了,他沉默了片刻,才再次抬步走到了那塊相對平整的石頭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被水花濺出斑駁印記的麻袋,墨黑的瞳孔猶如幽靜無波的寒潭。一旁屍體的眉心仍汩汩地向外冒著殷紅的血,即使並非本意,倉促開槍,依然準得可怕。對,並非本意,是身體背叛了意識,在這兩個人即將把林知許扔進江中的瞬間,立刻開了槍。明明在那之前,自己是想讓這個別有用心之人就這麽死了的。死了,那個匿在暗處的人就暫時不會再輕舉妄動。對,還可以順理成章地推給許言禮,自己隻需欣賞一場狗咬狗的好戲而已。思緒翻湧,可握著這柄槍的手始終很穩,隨著手腕的抬起,骨節起伏,筋脈微凸,直到槍口瞄準的,是麻袋上那個蜷縮成一團的輪廓。“少爺……!?”宋燾的驚唿聲讓麻袋中的林知許心頭猛然一震,在這一瞬間他還來不及分辨翻滾在胸口的滋味到底是什麽,就被一聲輕微卻又十分熟悉的金屬撞擊聲震驚在原地,正欲掙紮的身體頓時僵直。這是子彈上膛的聲音。許言禮的人已死,那麽目標隻剩一個,就是自己。短短數秒鍾,林知許已經從震驚到冷靜,外麵應該是段雲瑞,而他可能正拿著槍對準了自己,他隻能賭一把。“唔唔……!”像是因為聽到了宋燾的那聲驚唿,地上的麻袋開始奮力地扭動著,模糊不清的聲音僅僅能聽出音調,但這個音調很好猜。少爺救我。沒有人知道在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段雲瑞的眼瞼微顫了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但與此同時幽深的眼底映出了槍口乍現的火光,與足以讓人膽顫的轟鳴。他開槍了。所有人的唿吸在這一刻暫停,可怕的巨響被幽黑曠闊的江麵吞噬,似乎有些微迴蕩,但一切很快重歸寂靜,或者說,是死寂。嗆人的硝味彌漫著,綁住袋子的麻繩四分五裂,撼動讓林知短暫的茫然了一下,隨即被看不見的煙霧鑽了鼻子,想咳,卻被幹澀粗糙的布料上悶在了喉中,開始無法抑製地抖動和幹嘔。這是一種無法控製的生理反應,他很痛苦,像一條垂死掙紮的魚,隻能徒勞地彈動著身體,將生殺大權完全交付出去,全看拿刀的人是否會施舍些微憐憫。噎在喉中的粗布被扯掉,力道很重,整個口腔都在火辣辣的疼。但這一刹那,江邊微涼且濕潤的空氣宛若甘霖灌入,林知許除了拚命地喘息什麽都顧不上,高昂的頭將下頜繃得緊緊,就連胸膛都隨著過度的唿吸而劇烈起伏,發出一下又一下的嘯聲。“少……少……”被狠狠磨礪過的喉嚨難以發出完整的聲音,但那雙已經紅透的雙眼已經從茫然到恐懼,又到劫後餘生的慶幸。都這樣了,林知許還在精心扮演著林知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