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山下照男從天津動身了,帶著手下的精兵強將到了上海。


    特高科最擅長諜報暗殺,周家辦儀式這天,來了不少賓客,很多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山下照男不能一顆□□把所有人都一鍋端了,隻能打精細的算盤,找最精準的機會下手。


    而且,私心裏,他在幹掉周瀾之前,是有幾句心裏壓了很多年的話想和周瀾說的。


    他要告訴他,他不配做今信雅晴的兒子,今信雅晴錯看了他,他不配做今信家族的傳人。


    當天的告別儀式,是杜雲峰全程陪伴周瀾的。


    現在的上海灘,是個人都知道二人關係交好了。


    周瀾給妻子最後一次梳了頭髮,畫了眉毛口紅,他還俯下身來,在妻子的耳側低聲說了一會兒話。


    人們都道周先生對太太情深似海,萬般難捨難離。


    而隻有站得最近的杜雲峰隱約聽到周瀾說:妹子,哥今天就有機會給你報仇了。


    當化裝成記者的山下照男出現的告別堂的時候,周瀾就認出他了。


    他對自己的仇人有深刻的認識,他這麽多年活得小心翼翼,膽戰心驚,仇人的身材樣貌,幾根眉毛他都在噩夢中複習了無數遍。


    教堂的牧師主持整個入殮、告別儀式,最後金絲楠木的棺材運往佘山,在至親之人的見證下入土為安。


    天高雲淡。


    棺材安放入墓坑,除了幾名工人,就剩牧師和周瀾、杜雲峰二人了。


    周瀾看著沙土將暗紅色的棺材一點點掩埋,直到再也看不。


    當身後響起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他並沒有吃驚,看著沙土掩埋好了,他才好整以暇地轉過身。


    山下照男出現了,遠處若隱約現的有人影,都是有備而來的。


    周瀾轉頭和牧師告別,謝謝他的幫助,並讓他盡快離開:“神父,謝謝你,我還有一些朋友要見,不送了。”


    牧師是美國人,日本人是不敢動的。


    “怎麽隻有你?”周瀾走向山下照男,草地不平整,他瘸的厲害,杜雲峰要伸手扶他,他拒絕了,“今信雅晴呢?”


    山下照男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又看了看杜雲峰。


    杜雲峰緊抿著嘴唇,麵色凝重。


    山下照男簡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他扯掉假眉毛假鬍子,丟在地上,他笑著問:“你早就認出我了,是吧?”


    周瀾點頭:“正是,我一直在等你們。”


    山下照男不笑了,他目光裏充滿了可憐可笑:“沒有我們,隻有我,我父親來不了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真可憐,你竟然還不知情。”說著,他又看向杜雲峰。


    杜雲峰眉頭緊鎖。


    “再也見不到?”周瀾皺了一下眉,“他不是一直想抓我嗎?我就站在這,我今天就是要問問他,周宅的兵是他派來的吧?我娘,還有我太太,這筆帳要算在他身上吧?”


    “他都死了,你還要和他算帳?”山下照男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死啦!”


    周瀾楞了,他這麽多年一直躲,躲得最厲害的就是今信。


    “死了?”他自言自語,“他死了?”


    山下照男指著他的鼻尖,笑得快哭了——這是他父親的親生骨血,竟然是個全然不知道真相的呆子。


    “你可真夠蠢的,”山下照男笑出了眼淚,抬頭望天,心有不甘,他收起笑容,望著周瀾,說:“死了很年了,你害死他你都不知道?你相好的殺死了你的親生父親,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是你父親,哈哈,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杜雲峰開的槍。”


    周瀾的腦子空白了一瞬間。


    他躲著今信,不光因為他是日本人,更因為他是他的父親,這兩個身份一重合,周瀾沒法認他,沒法麵對他。麵對了他,那怎麽麵對自己的娘?賀駟,還有淑梅?


    可他一直都不知道今信已經死了。


    緩慢的扭頭,他望向杜雲峰,臉上的表情是空白的,如同他的思緒,他下意識的問:“你做的?”


    杜雲峰的腦子在電光火石間轉了無數圈,他的求生欲,還有他求生欲一樣強烈的對周瀾的占有欲,瞬間占領了他理智的高地,他麵無表情的說:“不是!”


    山下照男:“我親眼所見。”


    周瀾望著杜雲峰。


    杜雲峰更加堅定的一點頭:“不是我!”


    周瀾深吸了一口氣,轉向山下照男,他斬釘截鐵地下了定論:“我信雲峰。”


    山下照男:“……”


    這不就是個糊塗蛋嗎?山下照男實在太為他的父親叫屈了,如果父親已經化作神明,看到這一幕不會心寒嗎?


    自己這麽多年披肝瀝膽的跟在父親身邊,父親為什麽不多看自己一眼?


    山下照男不想多廢話了,揮揮手,身後的幾名日本人從樹林深處完全顯露了出來。


    杜雲峰上前,把周瀾擋在了身後。


    而幾名挖土的工人,這時才站直了身體,額頭在陽光下顯出不太明顯的橫紋,那是常年帶軍帽留下的痕跡。


    “冤有頭,債有主,”周瀾站在墓碑前,已經恢復了冷靜,仿佛剛才今信的話題,從來沒有發生過,“我太太的事情,是你手下人做的吧?”


    山下照男嘴角一翹:“不是我手下人。”


    說完他哈哈大笑。


    “你太太?”他挖苦道:“你要是能娶太太,我父親在關外就不會費盡心機的把你和杜雲峰分開!你當你不倫不類的事情,他不知道?他以你為羞恥!”


    “我不是任何人的驕傲,也輪不到你們為我羞恥。”周瀾冷冷的看著他:“不要抵賴,我有情報,當時駐紮在我家的就是你的人,把幹缺德事的人交出來,我看在今信的麵子上,或許……會給你條生路。”


    山下照男一陣冷笑:“不是手下,我玩夠了才輪得到他們!”


    周瀾一下攥緊了拳頭。


    “她還是個雛兒,”山下照男笑著,嘴裏毫不留情給周瀾捅刀子,“本來我抓到她,是想拷問你人在哪的,後來得知她是你沒過門的妻子,”山下照男舔了一下嘴唇,“我就很好奇,你周瀾的女人是個什麽滋味,事實證明,很美味!大家也都說滋味很好,周瀾?你品嚐過嗎?”


    周瀾大吼了一聲,從杜雲峰的後腰抽出□□,他不管不顧地就朝山下照男射擊。


    這是個不要命的打法。


    杜雲峰反應很快,迴手就把周瀾卷在腋下,壓在地上了。


    他把周瀾的頭護在懷裏,整個人蜷起來。


    他的兵已經沖了上去。


    山下照男帶來的人身手也很快,電光火石間還擊,乒桌球乓子彈亂飛。


    日本人一方有林木掩護,占了優勢,杜雲峰的兵有兩個當場倒下就起不來了。


    杜雲峰是有備而來的,遠處埋伏了人,槍聲一響,說明有突發情況,埋伏的數百人就趕了過來。


    而杜雲峰就是要挨過這關鍵的幾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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