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可不是一碼事,”馬國祥緊盯著宋書棟說出下麵一番話,生怕自己邊鼓沒敲好,功虧一簣:“你不想求周師嘛,我能理解,你是看不上他們這支雜牌隊伍,這也難怪,獨立師,屁啊,我就是那個師裏出來的我還不知道嗎?矬子裏裝大個,他們也就29軍裏裝裝,跟你們這些黃埔出來的正規軍不一樣。”


    宋書棟難得沒言語,臉上神情沒有認同,但似乎好看了一些。


    馬國祥趁熱打鐵——


    “可杜旅長想的不是這個,他啊,都跟我說了,姓周的,過去和他有一段,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能理解。”


    宋書棟還是沒言語,可是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隨時要爆炸的摸樣。


    “這男人嘛,總得有點擔當是不是,真到大難臨頭,能讓心上人來送死?咱們旅座是個爺們,我佩服,有情義的漢子,頭掉了碗大哥疤,心尖上的人,他拿命護著。”


    “那別人就不是人了?”宋書棟終於沒忍住,想起來下午那二人在戰壕裏談得投緣的摸樣,敢情都是在聊周瀾,真是良心都讓狗吃了,他咬牙切齒的說,“周瀾就該活著,別人都得去死?”


    “唉,這道理看怎麽說,旅座考慮的我理解,可宋副官您問的也在理啊!”他一拍巴掌,攤開手,“說句小人心度君子腹的話,我倒覺得旅座可能是自作多情啊,那周瀾是什麽樣的人,我在手下幹過,還是清楚一二的,為人十分冷血。現在就算我們求援,他還真未必會應,我看旅座是看走了眼,白瞎這麽一個一往情深的好爺們,可他自己看不清,咱們誰說也不會信的。”


    馬國祥的一番話,把宋書棟說得心慌意亂的,他以為自己什麽都沒說,其實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對方瞧出了故事。


    結果心慌意亂的勁一過去,他就徹底著了馬國祥的道,背著杜雲峰給周師發了求援加急電報。


    電報出去一天多的時間,那天晌午忽然城外響起了炮聲,杜旅聞風而動,士兵臨時擼了一把樹葉子果腹,就提槍上陣了。


    外邊真是打起來了,從槍聲密集程度來聽,戰鬥十分激烈。


    周師到達古城外,就靜默了無線電,信號太強了,一旦發報會提前爆露自身位置,周瀾要做的就是突襲,他不是要取下古城,他需要做的隻是把古城外的日軍撕出一個口子,隻要杜雲峰不是二傻子,就一定知道裏應外合的往外突擊。


    杜旅連滾帶爬的進了戰壕,杜雲峰躲在土邱後,抄起望遠鏡聚焦,遠處的友軍不堪分明,可是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一晃而過的身影,太熟悉了。


    他媽的,那個傢夥怎麽來了,來幹什麽,不要命了嗎?


    他命令部隊往外沖,僅剩的幾發炮彈也派上了用場,兩支隊伍像兩把尖刀,要把厚厚日軍隔離帶刺破。


    激戰從下午持續到傍晚,炮管打紅了,人殺紅了眼,天邊的火燒雲紅了。


    終於,兩支隊伍融會貫通了,周師最先期的隊伍抵達,帶來的食物和杜旅急需的彈藥。


    一片紅彤彤,大地被鮮血染紅了,天被夕陽染紅了,天地一色間,周瀾在警衛營的護衛之下打進了古城,從火海裏走出來一半,他煙燻火燎的走進杜雲峰的眼裏。


    杜雲峰眼睛熱了,拎著□□衝上去的時候,什麽都沒說,把對方緊緊抱進懷裏。


    “你來幹什麽,你來幹什麽啊?!”他摸著對方後腦勺,想把對方摟進自己身體裏,好像合二為一,才能真的安心,真的放心,真的解恨。


    “我還能看著你死嗎?你不求援我還不知道。”周瀾狠狠的敲打他的後腰。


    縱使來之前他有一萬個不確定,猶豫,見到活蹦亂跳的杜雲峰時,他最本能感覺告訴他,來對了,他活著真好。


    “我和你求援?”杜雲峰不解,放開他,想問個究竟,這時傳令兵跑過來,說是日軍兵力激增,撕開的口子怕是堅持出不了多久。


    沒時間細說了,隻能全力逃生。


    杜雲峰拉著周瀾就往外沖。


    落在後邊的宋書棟眼圈都紅了。


    馬國祥帶著他的團也在突圍的行列中,這個時候,能跑出去就一步升天,跑不出去就徹底不能玩完了。


    日軍察覺到了周師的難纏,比以前的增援隊伍都要彪悍,周師的打法和日軍很相似,日軍先著了道,吃了不少虧。


    危急關頭,馬團戰鬥力低下的本色顯露了出來,他明顯的跟不上節奏了。


    生死一線,他為了活命,還得想辦法。


    他帶著敢死隊跟上杜旅主力,趁亂找到宋書棟,給對方追了一劑猛藥。


    “姓周的來了,我看旅座這下更死心塌地了,好人都讓他當了。”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嚼舌根?”宋書棟都看不下去了。


    “好好好,我是惡人,可是宋副官,別怪我沒給你提醒,現在有一箭雙鵰的辦法,你可別腦子不靈活!”


    “什麽意思?”宋書棟在子彈紛飛中埋下頭,打算給對方最後一個廢話的機會。


    “那個姓周的,原來在關外時偽軍出身,背叛了日本人才在國民軍隊裏當了官,他是愛國榜樣,民族英雄,日本人可是恨透了他。你猜要是日本人知道突襲的是周師,知道了他的明確方位,日本人會怎麽樣?”


    馬國祥陰陰一笑,不再多說,拉扯自己的隊伍逃命去了。


    多說無益,該說的都說了,賭一把吧。


    不久,日軍主力突然轉向,把包圍圈集中到進攻一點。


    這一點不是別人,正是周師。


    杜旅的壓力減輕了,全員撤出了古城,連重炮都運出來了。


    杜雲峰高興極了,金蟬脫殼,非常順利。


    沒等他問周師的情況,宋書棟拿著電報紙來找他了,電文是周瀾的——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在五百裏外的徐州匯合,切莫疑遲。


    杜旅當真沒有停留,帶著有生力量一路往南去了。


    宋書棟一路手都在抖。


    他撒了個大謊!


    這一封偽造的電報,是杜雲峰的保命符,也是周瀾的死刑紙。


    周師的增援部隊戰死了兩千餘人,這其中包括負傷的馬雨霖,電台被炸壞了,周瀾被困古城,徹底與外界失去了聯繫。


    今信雅晴亢奮極了,他抓住他了,他抓住他的兒子了。


    他在辦公桌前走來走去,平時很機警的一個人,卻絲毫沒有在意到山下照男盯著他的目光。


    他忍不住的笑,中國有個成語,喜上眉梢,就可以形容此時的今信雅晴,他的養父。


    他默不作聲掩飾著嫉妒。


    他自少年起,跟隨今信雅晴,情同父子,一切都很好,一直到到周瀾出現之後,他的父親就跟被勾了魂魄似的,徒勞地爭取兒子的心,一次次的失望,卻依然屢敗屢戰。


    為什麽這麽想不開呢?


    跟在他身邊十幾年的是自己啊,自己深陷危險的時候父親竟然還在忙著營救他那個不孝子。


    父親啊,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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