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峰扭頭也朝他微笑,意味不明。


    程家千金於人群中挽住周瀾,她興奮的說:“在東張西望些什麽啊?陪我去看煙花吧。”


    不好辜負主角的好意,不好拂程家的麵子,周瀾屈起手肘,心裏不踏實的往露台走。


    騰空的煙花都綻放一片五彩斑斕,照亮夜空和一張張揚起的臉龐,那年過年,也是如此絢爛的景色,煙花爆裂於冰天雪地之間,撼動了少年的初心。


    心裏波濤洶湧,周瀾不禁感慨,隻不過數年,兩個人就落了大仇,生也生了,死也死了,糾纏不清的東西太多,愛得那麽深,怎麽轉眼恨上了呢?


    他望著煙花出神,笑自己太過於感傷,人生如逆旅,沒有迴頭路,無意間撇到身邊的目光,盛裝的瑟琳娜正出神的看他。


    煙花映在她眼中,明亮嫵媚,連星星都遜色了。


    周瀾低頭笑笑,並不與她對視,隻當是不懂。


    空中不斷爆裂,人群跟著一陣陣歡唿,露台上太熱鬧,當煙花接近尾聲頻度降低的時候,身後的大廳裏傳來桌椅翻騰的混亂聲。


    隻聽有人驚唿“天吶”“打起來了。”


    周瀾心裏咯噔一聲,心裏比目光扭轉的還快,這種場合,能登堂入室打架的,也就杜雲峰了。


    果不其然,他拋下瑟琳娜從人群中先一步迴到大廳的時候,打起來的兩個人已經被人分別圍困住了。


    桌椅倒了一片,趁著大家看煙花,飯店將山珍海味都上齊了,本來是美滿的安排,結果山珍海味都上了牆落了地,一隻肥碩的甲魚甩在了蛋糕架子上,油光鋥亮的仔雞栩栩如生地飛上了吊燈,展示著它生前飛禽走獸的風采。


    “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程老爺子都氣得哆嗦了,鬍鬚末端抖的最厲害似乎要成仙,“成何體統,把我這裏當成什麽地方了!”


    周瀾看了一眼程老爺子,自己直奔混亂現場,撥開一群強製賀駟的人。


    “怎麽迴事!”他厲聲說道,“今天什麽日子,在這撒什麽野!”


    賀駟抬手一抹鼻子:“他先動的手。”


    “放你娘的屁!”杜雲峰也被一群同僚按著。


    這赴宴者沒有白丁,身份地位相差不多,影響了他無所顧忌地施展拳腳,“你搶我東西,我不揍你揍誰!”


    周瀾腦子嗡的一聲,大庭廣眾,社交場所,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杜雲峰狗嘴吐不出象牙,胡說八道下去,他以後在天津不要說拋頭露麵,就是多活一天,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他年少時,因為沒有父親,來路不明,被人叫怕了“雜種”,他努力給自己一個體麵的家庭和身份,他要臉都超過要命。


    杜雲峰下一句肯定就是賀駟搶了人。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一個男人征服,還朝三暮四的換了人。


    都不要明天,今晚就能上津門報紙的號外了。


    他血往腦子上湧,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周圍的人都不存在了,隻有被人按著的杜雲峰在掙動,他隻看得到他。


    他都有和杜雲峰同歸於盡的心了。


    他神色恍惚的點點頭,也不知做了什麽決定,忽然上前,左右推開拉架的眾人,用力之大,推得幾個人直趔趄,還有一個摔倒了。


    他衝到杜雲峰麵前,搡著衣領把人拉近了,他惡狠狠的說:“咱倆一起死好了。”


    杜雲峰冷冷的看著他:“我為什麽要和你死一起,我活得好好的,要死也是他死。”他抬手指著賀駟。


    賀駟也沖了上來,剛才打架他沒吃虧,杜雲峰一動手他就招架了,杜雲峰往這桌一坐的時候他就知道來者不善,今晚誰也別想踏實。


    黑鷹山一起作惡了那麽多年,誰也別裝善男信女。


    二人都是鬥毆的好手,全都不顧忌,誰也不客氣,拳頭出去奔的就是麵門,腳丫子踹出去奔的就是要害。


    眾人又陷入尖叫和拉架的一片混亂中。


    看著賀駟與杜雲峰扭打成一團,除了沒有武器,下的都是死手,周瀾就不明白了,做不成朋友,就一定要做冤家嗎?


    來賓都是有身份的,自然是不方便,也不大敢伸手,大堂的程家家丁先沖了進來,飯店外各個角落裏的警衛人員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杜旅的人開始聚集,周師的警衛班也一窩蜂的往裏湧了。


    群起而上,終於把氣喘籲籲的兩個傢夥按住了,賀駟腦袋掛了彩,不過他絲毫不在乎,麵目兇狠。杜雲峰衣領子扯開了,勃頸上一條亮晶晶的鏈子,墜著一枚小小的金屬環。


    一枚完璧歸趙的戒指。


    局勢控製住,大人物才方便出來主持場合,程老在千金的攙扶下,走到一片狼藉中,真氣壞了。


    “胡鬧,沒有教養!”他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這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嗎?小女好好的生日宴,今天被你們攪合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今天不給我個交代,誰也別想走出這個大門,我不管你們扛不扛槍!”


    他說的沒錯,他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軍政界高層朋友定然不會少的,別的不說,29軍的宋軍長是他夫人一表三千裏的親戚。表的遠不怕,都是有地位的人,有點關係就能成一派,何況還真有親戚呢。


    “今天的事情,我負責,”周瀾說話了,他要平息這件事,不然更大的洋相在後邊,賀駟是他的下屬,這話說得通,“我負全責,我……”


    “你住口,”程老沒買他的帳,或者說有意維護他。為父的,對女兒的心思還是能體察的,杜雲峰隻是新結識的,論職位等級,旅長比師長還是差那麽一截,兩個關係隻能拉攏一個,他自然保住那個更值得的。


    他說:“有你什麽事,那兩個打架的自己說!”


    周瀾再要張嘴,話頭卻被杜雲峰搶去了,隻見他咧嘴一笑,眼睛亮亮的,他欣賞著周瀾忐忑不安的表情。


    他知道對方為什麽害怕,他知道對方最怕什麽,他剛才喊的時候氣急敗壞,周瀾驟然的恐懼,他突然就體會到了其中的趣味。


    因他而恐懼。


    他怕他。


    兩隻雄性動物爭鬥,一方臣服於另一方之前,心底升起的恐懼。


    不喜歡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消失於生活中,無動於衷,毫無瓜葛。


    所以,如果不能給他帶去快樂,那帶去恐懼也是不壞的。


    總比什麽都沒有要好。


    痛苦與恐懼不好,但也是相連的一種方式。


    想擺脫我?做你的春秋大去夢吧!


    “程市長,我可不是憑白鬧事,”他眼光飄向門口,他的衛隊已經湧進來了一部分,“沒你們的事!”


    衛隊的幾個頭目站住了,手都在腰裏。


    程家的家丁識趣鬆手了,杜雲峰阻止了自己的衛隊,想必不會再出手。


    “我不招惹別人,可是別人卻惦記我的東西,”他繼續說,“我的東西是那麽好拿的嗎?”


    “管好你的嘴,別胡說八道,”賀駟吼了一句,這時周師的警衛人員也沖了進來,隻聽賀駟命令道:“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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