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奔電報局,他給關內拍了電報。


    斟酌再三,他發報給李國勝——家裏一切安好?可有什麽人出現?


    傍晚下班前,他抽光了一包煙,煙盒都捏碎了,得到對方迴復,很簡單,安好勿念,無人無事。


    他思索了一番,覺得李國勝沒必要撒謊,要真是杜雲峰迴了奉天,自投羅網,或者飛簷走壁的靠近保安團,這麽大的事,李國勝不會不和他說。


    那就是杜雲峰沒迴奉天?


    他再一次發出電報,這次是請示周瀾,想迴家,準否。


    這次電報迴得更快,是個詢問句——津有變故?


    賀駟如實迴答,諸事順利。


    再後來,周瀾的迴電就是簡單多了,三個月內不許迴關外,命令。


    後麵補充這兩個字,是硬的。


    既然是命令就沒有商量的餘地。


    不過賀駟心中的問號,已經非常大了。他要執行命令,又不甘心撚滅這個問號。


    看著房契,他盯著周瀾簽名上那個鮮紅的手印,非常確定知道,周瀾在關外要有動作,恐怕還是非常危險的。


    心急如焚的守著這一大家子,他想是不是周瀾的計劃裏,會有人打這家人的主意,才把他放在這裏鎮宅呢?


    鎮宅沒什麽,他肯定會拚盡性命。


    第70章 釵


    小寶在長出嫩黃草芽的草地上奔跑,剛給他買了個小狗崽子,彌補虎妞俏妞不在身邊的缺憾。


    他咯咯地笑,眉眼彎彎,額頭汗津津的,讓賀駟想起小狗崽子的樣子,虎頭虎腦,四蹄不穩,跑得東倒西撞。


    “小寶,過來喝甜湯嘞。”淑梅在太陽下甜甜的唿喚,仿若稱職的母親。小寶哈地一聲,鬆開躺倒亮肚皮的小灰狗,轉而張開雙臂朝淑梅奔去。


    迎上去幾步,淑梅一蹲,接住了小寶,親昵的掐掐臉蛋,扭身拉著他走了過來。


    “賀班長,要喝一碗嗎?”淑梅遠遠的問他,出於禮貌謙讓道。


    “不了,你們喝。”賀駟收迴雙腿,危襟正坐,“我不渴。”


    淑梅禮貌一笑,便不再謙讓,扭頭走了。


    賀駟記得,周瀾還曾問過他是否鍾意淑梅,大有他點頭,便把人給他的意思。


    他的目光跟著淑梅的背影,心裏好笑,笑得又有些苦,神遊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他的目光被一個閃亮的物件吸引。


    銀亮的,搖晃的,烏黑髮簪裏,橫插著一枚銀鑲玉的如意。


    看起來那麽舒服,那麽順眼,賀駟的第一反應。


    緊接著,他忽然意識到,這個看起來“舒服”“順眼”,好像因為這物件有多麽好看,而是因為很眼熟。


    不是第一次見這個東西。


    肯定不是第一次見,他迅速在腦海裏搜索起來,在哪裏見過,是的,肯定在哪裏見過,還是挺重要的場合。


    淑梅馬上踏進房門的時候,隻聽賀駟大吼:“站住。”


    她被嚇懵了,這一聲跟喊士兵似的,中氣十足,不容違抗,她害怕地扭身,問他:“怎……怎麽了?賀班長。”


    對方已經三步並做兩步的跑到他身邊,伸手要碰她,又忽然垂下手,但是話語急切的問:“你頭上的如意是哪來的?”


    “是我的啊”淑梅垂頭頷首低聲說。


    “你在哪買的?”


    “這個……”淑梅臉上有點紅,“賀班長問這個做什麽?”


    這個銀如意是三姨娘送給淑梅的,那是幾年前淑梅和周瀾“同房”之後,三姨娘鄭重送給她的,姨娘說,銀的,不值錢,但是卻是她帶了一輩子的飾品,給她,就是傳家寶了,希望她以後傳給周家的後人。


    所以這個如意,是長輩認可她和周瀾的憑證,是她許給一個男人的終身的見證。


    哪是能大大方方的說出口的呢?


    見淑梅扭捏遲疑,賀駟腦海裏突然把所有的詫異都連成一片,節對節,線對線的,單拿出哪個蹊蹺的地方,他都想不明白,解釋不開,但是串在一起,卻如同一道十八個鎖的大門,機竅全都對上了,連鎖反應開啟,嘩啦啦,勢如破竹的,全部應聲而解。


    他問:“是不是老太太給你的?”


    淑梅抬頭,心想他怎麽猜到的,她沒說話,隻是害羞的點點頭。


    賀駟狠狠一拍額頭,他原地轉身,暴跳如雷,他媽的!他大喊。


    他媽的!原來這麽迴事,我真是笨,周瀾也真是蠢死了。


    淑梅又說了什麽,他沒聽見,丟下她和小寶,賀駟去了一樓,畢恭畢敬的敲老太太的房門,正是午睡時間,按理說,這個時候誰都不能去打擾老太太,不過他等不了了。


    “老夫人,”他可以壓抑這嗓門,“老夫人,我賀駟,有急事想問您。”


    淑梅趕來阻攔他,在咚咚的敲門聲中,老太太答應了,賀駟進門,把淑梅和小寶都關在外麵。


    “老夫人,我想問,我團長,就是周瀾他……是您親生的嗎?”


    這個事情賀駟已經勾勒出輪廓了,但他必須求證。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問?”老夫人摩挲著鬢角,理順花白但端莊的頭髮,被人從午睡裏喚醒,她心思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賀駟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多做解釋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周瀾已經深陷危機而不能自救了。


    “姨娘,”賀駟焦急了,“我現在沒辦法解釋,但我給家裏出過的力,您看在眼裏的,我問這個,有關我們團長的安危。”


    三姨娘有些遲疑,她的眼睛看不清,但是聽出了對方的急切。


    賀駟急不可耐的說:“周瀾不是您親生的,對吧?他其實和日本人有些關係的吧?”


    三姨娘手抖了,嘴唇也哆嗦起來,她慌了:“不能說的啊,你讓小龍以後怎麽做人?”


    賀駟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當初驚世駭俗的一想,自己都不敢信的事兒,竟然是真的。


    拉開房門,撥開淑梅,他跑上二樓客房。手腳飛快的收拾好行囊,直奔火者站。


    去奉天的火車,朝發夕至,中午跑過去空折騰了一場,南下的火車倒是還有好幾趟,可惜南轅北轍,解不了他的心焦。


    杜雲海下午迴家取課本,聽說賀駟走的匆忙,便開了車子趕去車站,這下可好,賀駟看到車子,二話沒說就把他轟了下去,急匆匆的上路了。


    車子的油是滿箱的,賀駟很慶幸,他開的飛快,天黑的時候順利的通過山海關。本來是不能過關的,日軍祭慰舞大典前非常謹慎,來往盤查嚴格,好在那個關口的中隊長算是熟麵孔。


    鴉片煙土走了那麽多趟,沿線的日軍吃了他們那麽所真金白銀,都快混成一家人了。


    日軍謹慎起見,搜查了車子,並無違禁物品,又見對方是熟人,便放行了。


    天黑了,城裏還好,城與城之間沒有人煙,沒有光亮,土路狹窄顛簸,有的是泥窩子,得下車找木頭石頭墊車輪,有的地方坑窪得像麻子臉,車子如同亢奮的兔子,一路蹦著往前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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