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也是,不過事情很複雜,我一時半會解釋不清,還是到了關外讓團長親自和你們說吧。”


    杜雲海一拍手,可不就是嘛,當麵問問慕安哥哥就明白了,他馬上跑到角落裏去給學校掛電話,跟教授請假,說是家裏有人生了疾病,得照顧幾天。


    賀駟沒正式上過學,流浪的那些年裏,私塾窗戶外邊蹲過,認識一些字,後來到了奉天,他有錢了,真還特意去學過,才把字認全了。他不是不要好的,他是真沒那個條件。


    他不知道電話裏教授是個什麽東西,不過想來可能是比私塾先生更厲害的生物,心裏就暗暗的仰慕了一番,順帶著連杜雲海都羨慕了一番。


    這就是杜雲峰的弟弟。


    他正出神的想著,也沒留意到身旁來了人。


    淑梅倒了兩杯茶水端了過來。其實這些活本不必她來做的,她在家裏的地位隻比老太太差點,她隻要把老太太哄開心,伺候舒服了,沒人讓她做下人的事情。


    她是太想聽聽這關外來人說的話了,她不知道她家少爺到底怎麽樣了,男人的事她不懂,但是偶爾聽到下人議論,說周瀾當漢奸的事,漢奸不漢奸的她也不懂,也不在乎,她隻是怕她家少爺出事。


    賀駟等著那邊電話,就往後靠了靠,正好碰在端來的茶杯上,茶水濺到袖子,賀駟就一躲。


    俯仰之間,淑梅連聲說對不起,就抽出手絹為他掃衣服,賀駟知道都是周瀾家裏人,也就沒什麽脾氣,推脫一番讓對方不要介意。


    杜雲海匆匆掛了電話,就迴到沙發邊,也沒管賀駟,就安慰著淑梅一人:“小嫂子,沒事,都是慕安哥哥的下屬,不是外人。”


    淑梅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將茶杯又續滿了,才低著頭走開了。


    “她是?”賀駟自覺失禮,但還是忍不住多嘴了,“雲峰的?”


    “啊?”杜雲海笑他誤會了,簡直鬧了個烏龍,“不是我哥家的,是我慕安哥哥房裏的,好幾年了,沒正式進門,但是就那麽迴事嘛,早晚的,我一直叫她小嫂子。”


    當晚離開天津前,杜雲海又去了一趟英租界的房子,因為急著出發,就帶著啞叔和賀駟一起去了,反正火車站也在英租界的。


    正值冬季,那房子杜雲海也是很久沒來了,夏天時他經常帶同學來家裏遊泳聚會,冬天倒是難得來一次,不過那房子裏的傭人還在的,依然有人氣,維持著該有的樣子,即使剛剛下過大雪,那院子裏也是收拾的幹幹淨淨。


    進了豪華的大院子,賀駟才反應過來那才是周瀾和杜雲峰真正的家,等在客廳時,他看到了角落裏的鋼琴,用厚厚的暗綠紅絨蓋著,菸灰缸旁放的煙還沒開封,都是周瀾喜歡的牌子。


    啞叔和園子裏的工人比劃著名什麽事情,賀駟就不慌不亂的上了二樓,二樓走廊的等亮著,盡頭的門開著,灑出明亮的燈光。


    他沉穩的走過去,隻見門裏的杜雲海正埋頭在大衣櫃裏翻找。


    於是他示意的輕聲咳嗽,杜雲海迴頭看到是他,就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等時間長了是吧?”又繼續翻找,“我覺得吧,既然出關有危險,那就得有所準備,我哥這裏有槍……但是我怎麽找不到了?”


    賀駟聽他這麽說,就走了進去。


    這是一件非常寬敞的大臥室,歐式落地窗戶外是寬敞的外跨露台,朱紅色的地板肯定是勤於打蠟保養的,泛出烏啞的亮光。寫字檯的筆筒旁,立著一個金屬相框,裏麵是少年的周瀾和意氣風發的杜雲峰。


    那寫字檯下麵,鋪了一大張圓形的地毯,紅白相間的厚羊毛地毯,得有一寸多厚,踩上去很軟很彈。


    杜雲海也看到照片,就笑了一下:“我哥和我慕安哥哥……挺好的。”


    “我知道。”賀駟迴答,簡單的三個字,不帶任何情緒,又蘊含著好幾層意思。


    他當然知道,在黑鷹山,他隱隱約約的對周瀾有好感的時候,他就知道杜雲峰是盯上周瀾的——大哥喜歡男人,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張大雙人床尤其刺眼。


    以前杜雲峰在的時候,他隻是羨慕,並不嫉妒,可杜雲峰這一沒,他也不知道中什麽邪了,大概是潛意識裏這不算偷也不算搶了,現在再一想到周瀾和杜雲峰滾在一起的樣子,他忽然難受,感覺血液一陣陣往頭上湧。


    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自己告訴自己,於是強行打斷這些想法,找別的事分散注意力。


    “應該往衣櫃裏藏。”賀駟憑直覺判斷,以他對周瀾和杜雲峰的了解,這兩人放槍枝彈藥這種殺人武器,要麽要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要麽藏在一般人想不到,但是拿出來很方便的地方,絕不可能是衣櫃這種又要開門,又需要翻找的地方。


    “枕頭底下,”賀駟說,隨著思考移動目光,“要麽就是粘在辦公桌地下,或者……衣櫃的頂上。”


    果然,杜雲海在衣櫃頂摸到了兩把沒上膛的白朗寧和幾支彈夾。


    當夜他們就蹬上了北上的火車,先將啞叔安頓好,杜雲海和賀駟進了隔壁的包間,車票不是直接到奉天,因為火車站一項是盤查最厲害的地方,如果日本人真的監視周瀾的行動,那他家裏人也一定是監控的重點。


    他們在天不亮的時候在興縣下車,那裏不是戰略要地,盤查的鬆,容易矇混過關,而且賀駟也提前找了兄弟在那邊關照,一下車就有人接應他們。


    一切都很順利,下了火車,槍枝什麽的犯忌諱的東西,都放到了一個偽裝成乘務人員的兄弟那裏,等出了站,過了一個時辰,那個兄弟也有驚無險的從貨運通道把傢夥事都帶出來了。


    然後一路換了汽車前行,什麽地方有關卡,賀駟心裏都清楚,他走了那麽多趟“土”貨不是白走的,全都有驚無險的繞行了。


    快到奉天地界的時候,他們換了兩輛驢車,有個接應的老漢拉著一車的發酵的豆瓣坯子,那是家家戶戶做大醬的原料,有股子酸腐的嗖臭味。


    賀駟他們也換上了莊稼漢的行頭,兩人一車的往城門趕。


    賀駟本來就黑,就像種地曬成精的傢夥,啞叔本身就是個幹瘦的老漢,隻有杜雲海不像幹活的,就給他捯飭了一個髒毛巾蓋著頭,臉上脖子上凡是顯白淨的地方,都挫上了泥灰,看起來就也是一副挫樣了。


    進城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人最多的時候,一般上午出城的人多,下午進城的人多,這會混在一起正是好時候。


    門口站崗的都是中國人,隻是後邊總有那麽一兩個日本兵,並不親自動手,隻是監督。吃過午飯人很睏倦,那幾個日本兵就攤在椅子上偷懶,中國人也就睜一眼閉一眼,所以老漢點頭哈腰,給幾個兵爺爺塞了點銅板,也就揮揮手放行了。


    賀駟心裏很高興,很踏實,團長交給他的任務完成一半了,這可都是團長的親人,由不得半點閃失。


    正想著呢,前方駛來一輛大卡車,後邊的貨摞得好高,那路又窄,他們隻能拉著驢車使勁往邊上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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