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李瑭一伸手,打住了這個人的話,“你的臉太大,我家公子受不起。”


    “別見外呀,都是一家人嘛!”景琛撿起地上一節青竹,把玩了幾下,李瑭一把給拍掉了:“誰和你是一家人?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景琛眼骨碌一轉,覺得這會兒告訴小屁孩他和他家公子在一起了,估計會鬧得不可開交,便決定隱瞞一段時間。打定主意,他開口道:“好好好,我們今天不吵架,我教你劍法,怎麽樣?”


    李瑭頓時兩眼放光,但迅速黯淡下去,道:“我又沒有佩劍,練個屁!”


    景琛道:“沒有佩劍也可以練嘛,你再去砍兩根竹子來,我磨一磨,就可以用了。”


    李瑭嘟囔了幾句:“你有這麽好心?”


    “我什麽時候不好心了?”景琛反問,“是害過你,還是坑了你?”


    李瑭一想,雖說這人一直咋咋唿唿的,但確實沒做過對不起自個兒的事,倒是他有些小心眼兒了,如此,小屁孩還真就屈服了:“那你可要認真地教啊。”


    “放心,我肯定好好教,你來年就要佩劍了,我哪裏會做那種缺德事?”景琛說道這會兒,忽然就奇怪起來,“不過你家沒請師父麽?啊,不對,你做人家門生的,不是應該集體學藝麽?”


    李瑭聽到景琛提到這種事,臉色頓時冷下來,道:“跟你也說不清楚,你教你的就是了。”


    景琛盤算了一會兒,別又戳到人家痛腳,惹得雙方都不痛快,便不再深究。兩人到後頭山上一角,隨便砍了兩根竹子,削削磨磨,做成幾把竹劍,尋了塊空地,就有模有樣地操練起來。


    要說這景琛是真能耐,一招一式,皆是風月,使得好看風流,打得淩厲逼人,李瑭學了半天,直到夕陽西下,都架不住他半招。


    “我不練了!”小孩兒性子急,一把丟了竹劍,坐在地上生悶氣。


    景琛就樂了,笑道:“這麽快就泄氣了?要你這麽學,猴年馬月才有進步啊?快起來,別真跟個孩子似的!”


    李瑭橫眼瞪著他,賭氣道:“我又不是你,天資聰穎,我笨鳥先飛,都飛不起來!”想到從前受過的氣,十五六的少年忍不住紅了眼,“我可能這輩子都沒出息。”


    景琛叉腰占了會兒,也一屁股坐到李瑭身邊,道:“唉,說不定你的能耐不在劍術上,要不,我教你陣法,怎麽樣?”


    “得了吧,我對陣法可是一竅不通!”李瑭摳著地上僵硬的泥土,心情極為低落。


    景琛一把按住他的頭,笑道:“沒有人天生就萬事皆會,你還小,慢慢來,不著急。”


    “嘁,是誰在我麵前顯擺的?”李瑭扭過頭去,“我可記得清清楚楚,你當初是怎麽笑我的?啊,什麽,我這個年紀怎麽怎麽樣,呸!”


    景琛怏怏地縮迴去,道:“你別這麽記仇嘛!我可是真心實意要和你打好關係的!”


    “沒事和我套什麽近乎?”李瑭不依不饒,似乎就和景琛槓上了,“你到底圖什麽?”


    景琛想想鄒靜恆,不由地紅了臉,道:“我能圖什麽,自然多點朋友,以後行走江湖,多些照應唄!”何況,所圖之人,已經心意相通了。


    “哦。”李瑭大概也是覺得這個話題很無趣,又或者覺得挑不出錯處,就沒再吭聲。


    氣氛一下冷漠起來。


    景琛安靜了會兒,掏出上次老太|爺送他的腰牌,說道:“上次太|祖|公送我的,是你家行走的腰牌麽?”


    李瑭漫不經心地看了眼,繼而撅撅嘴,不滿道:“太|祖|公都送你這個啦,你運氣還真不賴!”


    景琛問道:“有什麽特殊含義麽?”


    “我都沒有的東西,你覺得呢?”李瑭嘟囔著,抬頭看了看天,落日的餘暉,染紅了山外頭的那片天,仿佛就是沒落家世的象徵,隻能憑悼,不可追逐。


    他道:“我哪天若是能離了這地方,過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想離開?”


    “對,想離開。”


    “為什麽?”


    “我不是普通的門生。”李瑭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悲是喜,他說,“我不是以一個獨立的人,拜入鄒家門下的。”


    景琛意識到,他即將窺探到一個秘密,一個深藏已久的秘密。


    “長陵分水?”他問。


    李瑭笑笑,道:“我家自百年前成為鄒家附庸開始,便日漸衰微,到我這兒,已經迴天乏術。公子對我一直很好,可是整個鄒家,都很排斥我們一族,尤其是太|祖公。”


    “不過我也很尊重他,很敬畏他。若不是他力挽狂瀾,說不定這世上就不存在我族,我也不會在這兒和你說閑話了。”


    李瑭抿抿嘴,道:“可太|祖公不肯給我們自由,出生在我李氏的任何一個人,都會被拷上枷鎖,若非意外,連死亡都是不允許的。”


    景琛不解:“怎麽說起這種事?這麽信得過我?”


    李瑭反問:“那你說,我該和誰討論這個問題?”


    景琛露出兩個酒窩,道:“也對,就我一個外人可以講了。”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李瑭裝作成熟地嘆了口氣,景琛笑道:“想不到你還挺會藏,我以為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小鬼頭呢!”


    李瑭輕哼:“我來年就要佩劍了,是時候多點心思了!”


    景琛道:“那你還不肯學?”


    “偷懶是人之常情!”李瑭索性躺倒在地,枕著胳膊,蹺著腿,若是嘴裏再叼根糙梢兒,就是一副慵懶的市井小年輕模樣。


    景琛搖搖頭:“那我明天再來?”


    李瑭閉上眼睛,愛搭不理。


    景琛拍拍他的腿兒,就自顧自地走了。


    第26章 探視


    李瑭學了大半天的劍術,本就疲乏,這時候躺著休息,天色逐漸黑下來,眼皮便沉得厲害,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結果一睡就忘了時辰,硬生生挨了一宿的山風吹,第二天醒來就病倒了。鄒靜恆著急,又是送藥又是差人的,傍晚還尋了個空,悄悄去看望他。


    “小屁孩也是心大,晚上冷都不知道爬起來往家走。”景琛提著燈籠,走在鄒靜恆身邊,開了個不痛不癢的玩笑。


    鄒靜恆笑道:“還不怪你?若是你不來,他會累得躺那兒睡?你要是晚點走,也可以照應點兒呀!”


    景琛撇撇嘴,佯裝委屈道:“怎麽什麽都怪我啊?”


    鄒靜恆無奈地攬過他的肩膀,道:“不怪你,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讓我心疼,我這心啊,遲早有一天得疼死。”


    景琛道:“我這麽乖,什麽時候讓你心疼了?”


    “你說喜歡我那天。”鄒靜恆捂著心口,道,“不僅哭了,第二天早上還走得飛快,我想叫你,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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