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澤是真的感覺累了。


    這次下江南,從出朝陽門開始到現在,一路上全都是各種各樣沒完沒了的事情。


    從鈔關到鹽務,從勳貴到東林黨,從地方文武到胥吏,從整頓衛所到血盟案,從台風到清田等等等等。


    來到了江南,幾乎就沒有一件合情合理的好事情。


    整個江南都爛成了沼澤地,走到哪都是糟心事。


    夜深人靜,還在賢者狀態的時候,他也想過幹脆就當什麽都看不到,學那個什麽十全老人隻管享樂就是了。


    從現代世界弄來海量物資,至少表麵上能為大明續命就行。


    可他真的是做不到。


    表麵上好看有個屁用,根源上依舊還是爛到根底。


    甚至於,因為李雲澤大規模的物資供給,還會讓腐爛程度更加無底線。


    該受苦的人,還是在受苦。


    總不能讓裝備ak的新軍,去把那些活不下去而加入流寇的可憐人們都給突突了吧。


    世間最不負責的話就是‘我上我也行。’


    其次就是‘你上你也行。’


    當初吹出去的牛,怎麽也都得牽迴來。


    不為別的,不為達成目的什麽的,純粹就是身為一個好人的底線。


    他鞍馬勞頓的大腿都磨出繭子了,辛苦奔波這麽久,總算是做出了些許成績,給了眾多被壓的喘過氣來的江南百姓們,一點點多唿吸些空氣喘息的機會。


    現在的話,該是做這次下江南最後一件大事的時候了。


    他要整頓宗室!


    應天皇宮,奉天殿。


    看著下邊一群王爺們吵吵嚷嚷,李雲澤此時心中隻有一句話。


    ‘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一群王爺,嘰嘰喳喳的好似潑婦一般不停的指責李雲澤,說他愧對祖先,對自己家親戚下手。


    原因當然不是為了福王說情,而是為了他們自己。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諸王還是很老實的。


    該有的禮數一點都不敢少,態度上非常誠懇。


    可當李雲澤提了一句‘整頓諸王府賜田’之後,立馬就是炸了鍋了。


    涉及到福王的時候,諸王也僅僅是麵子上幫忙說幾句好話而已。


    可當李雲澤將魔爪伸向他們的田地的時候,當場就翻臉。


    看著眼前這些口沫橫飛,恨不得用嘴噴死自己的諸位,李雲澤樂嗬嗬的笑了。


    伸手從一旁的王承恩手中接過茶碗,喝上一口之後抬手就將茶碗給砸在了地上。


    奉天殿的大門被猛然撞開,大群的錦衣衛與東廠番子們蜂擁而入。


    他們將諸王包圍起來,麵無表情手中還都拎著刀。


    原本喧囂猶如菜市場的奉天殿,瞬間安靜下來。


    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李雲澤深吸口氣站了起來。


    目光環視諸王“究竟是你們飄了,還是朕提不動刀了?”


    “最近這段時日裏,江南各地發生的事情,你們就一點都沒收到風聲?”


    邁步從丹階上走下來,李雲澤甩了甩衣袖“知不知道已經砍了多少惡賊了,你們也想加入其中?”


    麵對李雲澤的三連問,第九代楚王朱華奎火氣上來了“我等乃是宗室,太祖欽定!陛下難道是要屠戮宗室嗎!有本事就誅了我等!”


    有了人帶頭,諸王的氣勢又起來了,當即開始喧嘩。


    大明《宗藩條例》上有明確記載,不允許藩王離開封地所在城池。


    今天諸王能夠聚集於此,完全是因為李雲澤以聖旨的名義命令他們來的。


    李雲澤還在華亭忙碌的時候,陸續抵達應天府的諸王,就已經私下裏做了許多的交流。


    皇帝一路鐵血橫掃,整頓再整頓的。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到了最後肯定是要對諸藩下手的。


    他們早已經商定,到時候一定要同進退。


    所以現在朱華奎一出頭,所有的藩王全部開始搖旗呐喊以壯聲勢。


    眯著眼的李雲澤,打量著眼前唾沫橫飛的朱華奎。


    相關資料上的記載,最讓李雲澤感興趣的就是張獻忠說的那句話。


    ‘盡取宮中金銀各百萬,輦載數百車不盡。有如此金錢不能設守,朱胡子真庸兒!’


    張獻忠攻武昌,地方文武請求楚王掏錢捐資助餉,以退賊軍。


    而朱華奎則是指著自己的裹金交椅說了句‘此可佐軍,他無有!’


    一毛不拔的結果,就是武昌府被攻陷,他自己被扔進了長江喂魚,百萬家財全都成了張獻忠的戰利品。


    還有一件事就是,這家夥膽大妄為,居然當眾打死了湖廣巡撫趙可懷。


    那可是巡撫,真正的朝廷大員,居然因瑣事而被藩王打死。


    如此蠢貨,留著除了浪費糧食之外,別無他用。


    李雲澤抬起了手,看著自己紋路清晰的手掌,用盡全力狠狠的扇在了朱華奎的臉上!


    ‘啪!’的一聲響,諸王的喧囂聲,再度戛然而止。


    這還沒完,李雲澤上前伸手拎著朱華奎的衣領‘啪啪啪啪~~~’的左右開弓。


    幾十個大比兜過去,朱華奎原本就胖乎乎的臉,已然是跟豬頭沒什麽區別。


    隨手將其仍在地上,李雲澤轉身就去拿駱養性手裏的繡春刀。


    駱養性結結巴巴的勸阻“萬歲,萬歲啊。讓臣來,不可汙了萬歲之手。”


    李雲澤再度轉頭看向曹變蛟“朕的馬鞭呢?”


    馬鞭入手,李雲澤上前對著朱華奎狂抽“讓你叫喚,讓伱狂!狗屁一樣的藩王,大明都要沒了,你們算個屁!跟我叫板,讓你叫,讓你叫!”


    一直抽的累到氣喘籲籲的時候這才放手。


    而朱華奎這兒,已然是進氣少,出氣多。


    諸王都被嚇蒙了,他們是真沒想到身為王爺也有被痛毆的一天。


    呃,皇帝痛毆王爺...也算合理啊。


    喘了幾口氣緩過勁來,李雲澤看向駱養性“此獠勾結福王行謀逆事的信件呢?”


    駱養性連忙行禮“現在就寫,最多一刻鍾就有。”


    伸手指著朱華奎囑咐“定罪入血盟案,送去跟福王關一起。等時辰到了,送他們一起上路。”


    幾個東廠番子當即上前,將朱華奎好似拖死豬一樣給拖出了奉天殿。


    看著地麵金磚上落下的長長血痕,之前還是瘋狂呐喊嘶吼的諸王,徹底傻眼了。


    ‘這位皇帝,是真的敢下死手啊。他就不怕日後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見朱元璋那是朱由檢的事兒,與他李雲澤何幹。


    李雲澤揮舞了下手中的馬鞭,目光環視諸王,無人敢與其對視。


    “廢話什麽的都別說了。”他麵色一正“我說,你們聽。同意的能迴封地去,不同意的就留下來陪福王楚王他們一起上路。明白?”


    諸王默不作聲。


    不是不明白,而是被嚇到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朕要重修宗藩條例。從現在開始,所有宗室祿米減半,所有賜田全部收歸內府,所有鹽引全部作廢,所有商鋪生意宅邸莊園全部收歸內府。各王府內財貨清點整理,最多隻可留下一萬兩,其餘全部收歸內府。”


    “奉國將軍以下爵位,全部廢除。爵位傳承,每代降三級。”


    雖說害怕,可聽到如此苛刻的要求,諸王們還是忍不住的喧嘩反對。


    ‘啪!’


    李雲澤抽馬鞭,奉天殿又安靜了。


    諸王都害怕去陪福王一起上路。


    抽完了鞭子,也要給點好處費。


    “宗室眾人可自謀生路,做什麽都可以。讀書考科舉,種田做生意,出海跑商船,就算是想去做山大王也行。除了藩王不可離開封地外,其餘宗室行動上不再有限製。”


    “所有宗室由內府統一按照人數,給予奉國將軍以下發放一次性生活補貼。每人紋銀五十兩,糧五十石,鹽一百斤,皇莊十畝。算是買斷爵位。”


    大明現在的在冊宗室數量,高達十多萬。


    奉國將軍以下的數量最多。


    按照李雲澤提出的標準,估計得花費好幾百萬兩的買斷款。


    不過好處就是,以後能徹底擺脫沉重的負擔。


    奉國將軍以上,哪怕祿米減半也能維持體麵生活,就是沒辦法像是以前那樣窮奢極欲。


    至於說每代承爵降三級,更是釜底抽薪。


    諸王除了繼承王位的長子之外,其他兒子直接就是奉國將軍,再想往下傳那就直接沒了。


    若是有哪家斷了傳承,直接就是除爵。


    李雲澤既然把諸王都給集中到了應天府,就沒打算給他們轉圜的餘地。


    “不要求情,也沒得商量。”


    他轉身迴到龍椅上坐下,擺弄著手裏的馬鞭“願意聽話的,站到左邊去。不願意的,站到右邊去。”


    諸王沉默以對,既不去左邊,也不去右邊。


    “跟朕在這玩沉默是金呢。”


    李雲澤被氣笑了“不想選是吧。行,那朕替你們選擇。”


    目光示意王承恩,這位大太監端著一個裝有竹簽的簽筒走到諸王麵前。


    “每人抽一根,抽到短的直接送去跟福王作伴,時辰到了送你們上路順便除爵。”


    “萬歲!”


    襄王朱翊銘悲憤的大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朕的根,是大明億萬百姓。”


    聞得此言,李雲澤連連搖頭失笑“你們除了窮奢極欲,消耗民脂民膏之外,還有什麽用?若朕不是做了皇帝,早就起兵造反,把爾等統統乃伊組特!”


    他笑完之後,接過新的茶碗一飲而盡“路怎麽走,你們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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