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建議,讓張濟沉默不語,在營內來迴踱步。


    他思量再三,說道:“我部下還有三千西涼鐵騎,萬餘步卒。若是返迴弘農,當地世家,也會有人支持。楊定那跳梁小醜,絕然不是對手,我還是還有可能,奪迴弘農的啊。”


    賈詡內心歎了口氣。


    這人啊,最大的悲哀,就是自我感覺良好,而看不見全麵的情況。


    賈詡說道:“若是弘農隻有楊定,將軍率領現在的部隊殺迴去,奪迴來,沒有問題。但問題的關鍵,不在楊定啊。”


    接著,賈詡把情況分析清楚:“楊定降了朝廷,也就是說,他的背後是鍾繇,是曹操。即便殺了楊定奪迴弘農,鍾繇緩過氣來,還是會出手殺迴來。”


    “其二,即便鍾繇一時間去對付北麵的白波賊李樂等人,李傕就會放過弘農?李傕現在從西涼招來了張橫,楊秋等諸路統領,若不是鍾繇實力強大,他早就想殺入弘農了吧。”


    邊上的張繡聽著分析,也是默默點頭,歎了口氣,坐下不語。


    賈詡瞥見張濟還是不甘心,說道:“最後,也是最大的問題,我們這支部隊,怎麽可能全須全尾的返迴弘農?”


    “到荊州搶劫了一番,而後便在士頌的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離開。若是有這實力,我們何不占了荊州呢?別的不說,就說這次劫掠的糧食,士頌就定然不會讓我們帶走。返迴關中後,糧食不夠,別說奪迴弘農了,楊定守在城內半月,我們便不戰自潰了。”


    賈詡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張濟還是不死心,說道:“我先派個使者,前去問問士頌,若是他犯傻,讓我帶著兵馬糧草離開,或許還是有機會的。”


    既然張濟這麽說了,賈詡也不好多說,他的內心,卻是無比的淒涼。


    自己學富五車,滿腹韜略,就因為自己是西涼出身,便不被關東士人所接受,不願意重用自己,總覺得自己隻是個識字的蠻子而已。


    他是涼州姑臧人,年少時並不出眾,隻有名士閻忠,認為他與眾不同,說他有張良、陳平那樣的智慧。


    就連他引以為傲的賈誼後人名頭,也有人質疑。


    賈詡在西涼惡劣的環境中,苦學數十載,終有所成。一腔熱血,想要報效國家,卻發現沒有人願意用他這個“西涼蠻子”。


    最後,他隻能棲身於董卓的西涼軍,跟著董卓來到關中。


    董卓死後,為了保命,為李傕郭汜出謀劃策,提出了“奉國家以正天下”的口號。


    也正是這句話,讓關中生靈塗炭。


    他的心裏,又何嚐不懊惱,何嚐不悲哀呢。


    李傕郭汜之亂後,他輾轉於西涼軍各部,李傕、郭汜、段煨、張濟。


    但他也知道,這些人都非立業之主。


    可天下之大,除了這些人,還會有人用自己嗎?


    賈詡發出了一聲輕歎,為自己韜略和抱負不值,也為自己的出身,感到的無奈。


    不論如何,保住張家叔侄吧,這是目前對他來說,最好的選擇了。


    張濟的使者,很快便迴來了。


    結果和賈詡預料的一樣,張濟的提議被士頌否決。


    你來我荊州,搶錢搶糧搶地盤,打不過,就求我放你走,你當我傻,還是當我好欺負啊。


    使者迴來說,士頌的態度很堅決,要麽我軍全軍投降。要麽,留下所有糧食馬匹武器,所有人刺麵北歸,被驅逐離開荊州,否則,他士頌無法給荊州百姓交代。


    張濟聽了哈哈大笑。


    刺麵北歸,那意思就是,所有人都是荊州軍的奴隸,被大仁大量的士頌,好意給放迴家去的意思。


    張濟對著使者吼道:“他士頌真以為我衝不過他的防線嗎?即便是他荊州軍裝備精良,我張濟也不能讓我的兄弟們失了西涼軍的尊嚴,既然你是不放我們走,那我們就死戰突圍!”


    賈詡就在邊上,聽了張濟的話,連忙勸說道:“驃騎將軍不可意氣用事,我有一計,可教士頌放我們離開。”


    “荊州軍多是步兵,我軍三千騎兵直接南下,在荊州境內四處騷擾放火,但不要殺人。隻要鬧得荊北諸郡不得安寧,與其這樣,士頌還不如讓我們返迴關中。”


    賈詡的計謀向來心狠,若是真用這辦法,士頌還真有可能,直接送他們走。


    而張濟卻搖頭道:“荊州軍二十萬,遲早會將我軍圍堵住,何況留在這裏的一萬步兵怎麽辦?不用再調集人馬,就士頌帶來的蠻子,配合三戶城內的郡兵,隻怕就能吃掉吧。那時候,我們的騎兵北歸,又有什麽意義呢。”


    於是,張濟讓張繡、賈詡帶著傷兵,以及家眷跟在隊伍之中。


    自己帶著主力騎兵,擺出了繞過士頌軍營北歸的架勢。


    見張濟還是要向北衝擊突圍,士頌無奈地聳聳肩膀。對易欣說道:“對麵的驃騎將軍,好像不死心啊。”


    不過說歸說,若是自己在關中被曹操攔住勸降,自己肯定也是會拚死一戰,突圍南歸的吧。


    “給黃將軍傳令吧,列陣迎敵。”


    士頌所列的戰陣,可不是什麽八卦陣,金鎖陣什麽的,而是很簡單的防禦陣型,而且還是大漢朝,乃是後世一直延續到明代,中原王朝對抗騎兵的老辦法,車陣!


    三戶城內,能搜刮的各類車輛都被士頌集中起來,加上郡兵和民團用來運物資車輛,士頌的車隊,已經封住了張濟北歸的必經之路。


    頌衛營就守在這些車輛之後,端著長槍等西涼騎兵衝上來。


    他們的身後,是兩部蠻軍的弓箭手和黃忠的赤血營。


    這樣的配置,士頌相信西涼軍,是衝不過去的。


    但張濟偏偏不信邪,對著士頌的軍旗,大喊道:“西涼鐵騎!殺!”


    張濟的想法很簡單,自己隻用打開一個口子就行,後麵張繡會帶著步兵,護著家小突圍,而後自己帶著騎兵跟上。


    但想要打開一道小小的口子,也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


    鳴鏑箭之後,零零散散飛來了不少箭羽。


    這些都是沙摩柯部下的蠻兵,用自帶的弓箭,拋射出來的箭羽。


    這些箭矢,多是山民獵戶打獵時所用,威力不大。


    西涼軍中若是穿有護甲,隻要不是要害,基本都能防住,即便沒有護甲,中箭也不會危及性命。


    可當西涼騎兵在前進了百步之後,卻是一陣整齊劃一的箭雨飛來。


    鄧方的山蠻營,和沙摩柯五溪營最大的區別,不是山蠻軍中有部分漢人,而是鄧方的部隊紀律嚴明,不分蠻漢,設立了專門的弓營。


    而且,統一由荊州製械所打造長弓箭羽,統一訓練。


    而此刻,正是山蠻營多年訓練結果的體現。


    墨家匠人打造的利箭,雖然不像鋼製弩矢那樣威力強大,但更為輕盈,速度更快,射的更遠,即便不用拋射的射法,也能將西涼騎兵射倒一片。


    “衝啊!衝開敵陣,殺出血路迴家!”


    雖然身邊有人倒下了,荊州軍的箭矢力度加強了,但是張濟對自己的部下有信心,這種程度的箭矢,還擋不住他的西涼鐵騎。


    轉瞬間,張濟帶著人衝到了車邊,縱馬越過拚湊起來的車陣,直接撞上了頌衛營的槍陣。


    在戰馬倒地前,他躍起跳過了槍陣,犧牲了自己的戰馬後,落到了頌衛營槍陣的背後,刺出長槍,從頌衛營背後發起攻擊。


    一時間,還真打亂了荊州軍的布置。


    見主將得手,西涼鐵騎紛紛效仿,即便是犧牲戰馬也要撞開缺口。


    他們之中,有的成功越了過去,有的,則和自己的戰馬一道,撞上了槍尖,不甘的倒下。


    不得不說,張濟的這個辦法確實有效,若是士頌隻有這樣的布置,車陣的防線,隻怕真會被衝開口子,而後西涼騎兵兜個圈反殺迴來,形成以騎衝步的局麵。


    但關中敗給曹操之後,士頌做事都習慣性的留一手,就好像現在,黃忠的赤血營弩兵,都還沒有動手。


    “漢生。”眼見槍陣陷入苦戰,士頌想都不想,給了黃忠提示。


    黃忠手下的九百赤血弩手早就準備好了,得到士頌的軍令後,黃忠都沒有親自動手,隻是冷冷地說下令道:“各部自行精準射擊,別傷了自己人啊。”


    赤血營弩兵,雖然每個人的弩箭沒有區別,但九百赤血弩兵分為三部,三部弩矢之上各有標記。若是你射中了自己人,嗬嗬,丟的可就是你們本部三百人的顏麵了。


    黃忠自己本來就是射術高手,他挑選出來的精銳弩兵親衛,那也個個都是好手,得到了黃忠的命令後,各自瞄準了戰鬥中的西涼軍。


    “赤血營弩兵,果然厲害啊。”


    鄧方不得不佩服,自己手下的一千弓手成軍以來,已經訓練了三五年了,但黃忠的九百赤血營弩兵,自關中敗迴來後,隻有五百不到。


    但就這短短三個月,補齊人手後,得到黃忠親自調教,現在各個都是百步穿楊的好手了。


    再配上士頌特地為他們打造的破甲鋼弩,在他們麵前衝鋒的敵人,前麵幾排,隻怕就沒有能活下的。


    看看眼前的西涼軍吧,剛剛還和頌衛營精銳拚死一戰,似乎還真有希望,能打開口子,接應後續部隊。


    可現在呢,棄了戰馬,跳進來的將士,一個個被赤血營點殺。


    有的人,甚至幾乎同時被三五支鋼弩射中,有的被射穿了腿腳,站立不住,被正在搏殺的頌衛營斬了腦袋。


    最要命的是,張濟也中箭了,一支鋼弩射穿了他的胸甲,紮在他的胸口。


    張濟痛苦萬分,隻能後退數步,用長槍支撐著身體,看著周圍的西涼軍將士,一個個倒在他的麵前,忽然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多麽愚蠢的決定。


    “撤!快護著驃騎將軍撤迴來!”賈詡也顧不上山蠻營的箭羽了,便逼著西涼軍步卒衝鋒,拉著張濟便撤。


    看到張濟中箭,西涼軍想要後撤,士頌讓黃忠停止了射擊。


    而且,他還按下了想要追擊的廖化、易欣。


    隻是冷冷地說了句:“冥冥中,自有天命。”


    士頌沒有追擊,西涼軍北歸突圍失敗之後,護著張濟迴到了軍營。


    看到張濟胸口的鋼弩,張繡放聲大哭,誰都知道,張濟隻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張濟靠在帳內的床邊,看著張繡,賈詡,胡車兒等人,吃力道:“我不聽賈先生之計,盲目突圍。今日中箭身死,也是我咎由自取,你等不必為我報仇。”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賈詡心說,你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對於你也許晚了,但對剩下的西涼軍而言,他們算是得救了。


    想通此節,他微微地歎了口氣。


    張濟轉頭,看向張繡說道:“繡兒,你我二人,名是叔侄,情同父子。我死之後,這支隊伍便交給你了。弘農。”


    也不知道是因為傷痛,還是因為不甘心,張濟停頓了一下,才說道。


    “弘農,我們是迴不去了,你雖不必為我報仇,但你也不能這麽輕易的就投效士頌。不然,定會被他手下文武看輕。”


    “你可聽賈先生所言,先作為士頌的藩屬勢力,他定然願意讓我們,替他看護北麵。日後立下功勳,再投效於士頌。那時候,士頌以及他手下文武,絕不會輕看於你。你可記下了?”


    “孩兒謹記!”待張繡迴複之後,張濟頭一低,便沒有了唿吸。


    和曆史上的張濟一樣,因缺糧攻掠荊州南陽,中箭而亡。


    不得不說,有些冥冥中的注定,似乎真的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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