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旗手傳遞的命令,史渙明白了敖烈的意思。別說敖烈,他自己也渴望立刻投入箭塔,前線兄弟流血,麵臨生死,他知道他們多麽需要支援。然而箭塔體積龐大,僅靠人力推動,移動速度太慢,難以跟上戰鬥節奏。


    眼看雲梯上的士兵一個個被砸落,史渙焦急得眼紅,對身邊將士怒喝:“全都給老子推箭塔,推到距漁陽城五十步遠,快快快。”此刻史渙顧不上親衛保護,若非需接收敖烈命令,他恐怕會親自下馬推動箭塔。在史渙的催促下,近千名士兵拚盡全力推動箭塔前進。


    賈詡悄聲對敖烈說:“主公,漁陽城牆高七丈,箭塔中下層士兵無法施展,反而加重負擔,減緩移動速度。”賈詡謹慎的本性根深蒂固,即使在激烈戰場,他也隻說七分,留三分讓敖烈思考...... \"嘿,精妙之計!\"敖烈,武藝非凡,瞬間領悟了賈詡的意圖。軍中的箭樓,高達九丈,每三丈設一層,共計三層,每層皆有平台供兵士立足。漁陽城垣僅七丈,意味著箭樓下兩層的射手幾乎無用武之地。與其加重箭樓負擔,不如讓他們下樓徒步,支援前線龐德的隊伍,如此一來,箭樓輕盈,行進速度倍增。


    敖烈思慮至此,迅速傳遞旗語給旗手,以告知史渙。見敖烈中軍的旗語,史渙雖粗獷,一邊指揮箭樓三層的射手依次下樓,一邊揣摩敖烈的用意。待箭樓僅剩頂層射手後,箭樓疾馳如飛,如駿馬奔騰,史渙這才恍然大悟。


    頃刻,箭樓推進至距漁陽城五十步之處,推塔兵士穩住箭樓,史渙急不可耐地喊道:\"放箭!狠狠地射!快快射!\"聽聞史渙號令,箭樓上的射手顧不得琢磨其言辭,早已搭好的箭矢紛紛舉起,稍作瞄準,箭如雨下,直撲漁陽城牆。


    箭樓甫一露麵,漁陽城頭的叛軍便已心生惶恐。他們識得那是箭樓,知曉其為攻城利器,但移動箭樓且滿載射手,實屬前所未見。他們無法理解敖烈如何辦到,未知的恐懼彌漫在叛軍心中。史渙的箭樓一踏入戰場,即刻給叛軍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


    待史渙下令,弓弦震顫,連串的啪啪聲響起,叛軍確信這些能動的巨物正是箭樓。所謂高屋建瓴,箭樓上的漢軍射手比叛軍高兩丈,憑借高點優勢,數千箭矢如狂風驟雨般疾射,劃破天空,墜向城頭。刹時,漫天箭雨遮蔽烈日,於漁陽城頭投下一片陰霾。


    \"天呐,快逃——\"


    \"命要緊,找個遮蔽!\"


    \"盾呢,我的盾呢?這可如何是好...\"


    城頭叛軍目睹近千米射手齊射,頓時陷入絕望恐慌。尋常千人齊射在大戰中不足為懼,然而這些漢軍射手皆是敖烈從十萬精兵中精選,無需精準,每人一拉弓弦,可射雙箭。精準雖受影響,但在人頭攢動的漁陽城頭,叛軍密密麻麻,瞄準已非必要,隻需找準方向,總能有所斬獲。再者,經敖烈改良的箭樓超出叛軍想象,加劇了他們的恐懼,心理防線已被摧毀。


    噗噗噗——


    數千箭矢在叛軍的絕望中疾落,銳利的箭頭刺入肉體,鮮血四濺。一輪齊射,險些破敵陣線,令正在攀爬雲梯的龐德部下鬆了口氣,趁勢加速攀登。


    見箭雨奏效,史渙嚴峻的麵色露出一絲欣慰,思路也變得清晰,立即下令:\"千人上箭樓中層平射,頂層改俯射。\"霎時,一千射手登至箭樓中層,對準僅高於自己一層的城頭開始平射。


    龐德見史渙壓製城頭叛軍,一如攻打雍奴城時,立即摘下披風,舉刀怒吼:\"建功立業在此一舉,兄弟們隨我殺!\"話畢,一馬當先,向前衝鋒。龐德身邊的士兵受其勇猛激勵,高舉兵器,緊隨其後。


    五十步之距,龐德轉瞬即至。來到雲梯前,龐德將鋼刀咬在唇邊,雙手抓緊雲梯,向城頭攀爬。見主將奮勇,龐德部下情緒高昂,加速攀登,生怕落後於同伴。


    黃忠,位於龐德前鋒與敖烈中軍之間,敏銳察覺龐德攀爬雲梯,擔心其安危,立刻挽弓搭箭,疾射向龐德所在雲梯末端的城牆,同時喝令:\"看準了,精確攻擊,叛軍一現,立即射殺!\"黃忠部五千射手精神抖擻,凝視城頭,靜候獵物。一旦叛軍現身,便會成為箭下亡魂。


    借箭樓與黃忠部壓製,漢軍陸續登上城頭。叛軍雖被壓製,但麵對登城的漢軍,仍展現出勇氣。在張舉的忠勇士兵帶領下,叛軍如潮水般湧來,將分散的漢軍亂刀砍倒在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雖零星漢軍無法打開缺口,但多架雲梯上的漢軍不斷奮力攀上城頭,與叛軍短兵相接。隨著漢軍登城,史渙停止箭樓散射,以防誤傷友軍,與拋石機道理相同。


    龐德眼前一空,終登城頭,映入眼簾的是城牆邊堆積的屍體,漢軍的屍體,他部下的屍體。先前登城的漢軍大多被叛軍砍殺,每具屍體至少有三四處致命傷。


    望著被踐踏的袍澤屍身,龐德怒不可遏,取下唇邊的鋼刀,咆哮著殺向叛軍。龐德名震西涼,幽州卻鮮有人知,十數叛軍習慣性地圍攻上來,企圖像對付其他漢軍一樣砍殺龐德。然而龐德終究是龐德,非普通士兵可比。麵對叛軍圍攻,龐德冷哼一聲,刀光閃爍,畫出一道奇異的弧線。唰唰兩聲,兩名叛軍應聲倒地,斷頸處血如泉湧,其臉上依舊茫然,顯然尚未意識到自己已身首異處,足見龐德刀法之迅疾。


    直至龐德轉向下一個目標,被斬首的無頭屍頸方才狂噴鮮血,直衝天際...


    城頭之上,龐德一柄利刃橫掃,霎時令叛軍膽寒,十數敵兵瞪圓雙目,不自覺地止步不前。龐德並未停歇,疾步向前,刀光一閃,又一名叛軍命喪黃泉。他身形一轉,瞬間貼近兩名叛軍,手中鋼刀順勢一抹,瞬間割斷其喉,鮮血如泉湧,染紅了戰場。


    龐德接著殺向下一個目標,再下一個,如此反複,半個時辰不到,他已血濺滿身,三十多叛軍死於刀下。龐德渾身上下,猶如浴血修羅,令叛軍望而生畏,不,他們眼中,龐德就是來自九幽的索命厲鬼!


    一叛軍將領見龐德勇猛,心生忌憚,因其僅握短刀,無長兵器,故咆哮一聲,挺槍直取龐德。龐德麵無懼色,冷酷依舊,鋼刀飛舞,帶起陣陣殘影,迎向叛將長槍。


    鏗——


    哢嚓——


    金屬交鳴,槍身斷裂,龐德單手鋼刀力道驚人,硬是磕開長槍,接著借力反手一斬,刀鋒如電,竟將叛將槍杆削斷。此乃敖烈恩澤所致,敖烈對麾下將領待遇優厚,不僅軍餉豐厚,更有神兵利器相贈,即便是地位稍低的武將,也能得到量身打造的武器。龐德所持八極大刀,便是敖烈賜予,因攻城不便,此次龐德隻帶了單刀,而這把單刀,同樣鋒利無比,輕易斬斷了叛將槍杆。


    叛將低頭看著斷成兩截的長槍,滿臉震驚。他對自己的武器了如指掌,此槍雖非神兵,材質卻是上乘,槍杆以硬木浸油製成,堅韌無比,怎會輕易折斷?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龐德刀光再現,叛將慌亂中以斷槍抵擋,卻隻見刀光閃爍,鋼刀如切豆腐般輕易破開槍杆,隨即刀鋒直指其頭顱,劇痛傳來,骨頭碎裂之聲入耳,他知道,自己敗了,天靈蓋已被龐德一刀斬落。


    臨終之際,叛將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此刀,果真銳不可當...


    張舉匆匆趕到城頭,隻見漢軍已登城,且形勢穩固。接著,他目睹了龐德一刀斬首其部將的駭人一幕。張舉拔劍高舉,做最後一搏,大吼:“將士們,與我並肩作戰,誰能取漢將首級,賞金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聞聽龐德首級可得百兩黃金,一些叛軍自認勇猛,紛紛殺向漢軍,意圖圍攻龐德。龐德麵對再度圍來的叛軍,毫無懼色,仰天長嘯:“來吧!今日我便要看看,我的戰刀能飲多少敵血!”


    “殺——”一叛將領頭,叛軍齊聲呐喊,向龐德衝來,他一邊疾奔,一邊指揮部下布陣,意圖以人數優勢消磨龐德體力,而後將其擒獲。龐德看出敵意,豈會坐以待斃,於是搶先發動攻勢,衝向敵陣薄弱之處,鋼刀揮舞,直刺叛軍。


    刀光霍霍,噗嗤噗嗤,龐德刀下亡魂又增。一刀過後,龐德朗笑一聲,變換步伐,趁叛軍合圍之前,再次殺向敵陣薄弱之地。


    叛將見龐德身手矯健,出刀迅疾,深知手下難以圍困,連忙下令:“收縮包圍,困死他!”


    叛軍遵令,倚仗人多,層層包圍龐德。即便龐德勇猛,短時間內也無法突圍,隻能在包圍圈內遊走,逐步削弱敵軍實力。龐德被圍,城頭漢軍失去指揮,張舉趁機指揮叛軍分割漢軍,使其孤立無援。叛軍人數遠超漢軍,漢軍陷入苦戰。常有漢軍慘叫著被亂刀分屍。


    龐德心急如焚,卻無法突圍,叛軍如韭菜般,割了一茬又生一茬,讓他無可奈何。漸漸地,叛軍占據了上風,漢軍已退至城牆邊緣,再退幾步,便是粉身碎骨的深淵。


    漢軍頑強抵抗,哪怕隻剩一口氣,也不肯退縮,這是敖烈教導他們的信念,身為大漢精兵,必須銘記。然而,漢軍登城速度遠不及叛軍反擊,往往一個漢軍剛上城頭,就有兩個漢軍被圍殺。


    短兵相接,最能體現軍隊意誌。經敖烈調教,無論是直屬士兵還是各地駐軍,都展現出了堅韌不屈的精神,即使麵臨死亡威脅,也絕不後退,堅守陣地,為後續戰友爭取時間和空間。


    叛軍久攻不下,張舉焦急萬分,聲嘶力竭地喊道:“殺光他們,趕下城去,否則我們都將被小霸王送上斷頭台!” 在張舉的唿喚聲中,忠心耿耿的部下們發出陣陣咆哮,猶如猛虎下山,向漢軍發起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一名漢軍被突如其來的敵軍一刀斬斷頸項,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染紅了叛軍的麵頰。那名受傷的漢軍自知無法幸免,便沒有去捂住傷口,任由血液如泉湧,左手卻緊緊握住插在脖子上尚未抽出的利刃,借著敵人視線被鮮血模糊的機會,拚盡最後一口氣,反轉刀鋒,狠狠刺入砍傷他的叛軍胸口,隨後,兩人同時倒下,終結了各自的青春。


    叛軍的猛烈攻勢下,漢軍漸漸顯得力不從心,防線搖搖欲墜。即便是勇猛的龐德,麵對叛軍的海浪戰術,也感到了無比的壓力,稍有不慎,刀光劍影就會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此時,龐德身上已有三條觸目驚心的傷痕,兩條在後背,另一條在左臂。


    危機關頭,一道雄渾的聲音在城牆之上迴蕩:“龐將軍勿懼,黃某在此!”話音未落,兩支銳箭帶著破空之力,從城牆方向疾射而出,一支直取指揮叛軍圍攻龐德的敵將,另一支穿透了試圖偷襲龐德的叛軍胸膛。


    龐德迴首望向城牆,隻見一員大將右手持弓,左手連續搭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出,箭矢連珠,每一箭皆命中叛軍,慘叫聲此起彼伏,倒下的叛軍無力反抗,有的箭矢穿透一人後,餘勢不減,直至洞穿第二人才止。龐德看清來者正是大將黃忠,能有如此神射之術,除了太史慈,也就隻有黃忠了。龐德起初對黃忠並無太多敬意,畢竟黃忠已過四旬,按理說已過武將巔峰,但後來的接觸,讓他不得不承認敖烈的眼光,七十萬大錢換來的黃忠並非浪費。黃忠私下與各路勇士較量,從未敗績,龐德也曾與之切磋,最終承認非其對手。


    今日黃忠展現出的力量,令龐德大為震驚。所謂老當益壯,龐德沒想到黃忠四旬之齡,還能如同少年一般翻越高牆,不僅顯現了黃忠硬朗的體魄,更展示了他如少年般銳利的決心。


    黃忠看見龐德的目光,迴以友善的微笑,旋即麵色一沉,拉弓射向龐德。龐德不動,他相信黃忠絕不會傷害自己,這是戰友間的信任,也是敖烈常談的信條——戰場上的生死同伴,便是兄弟,可以安心將後背交給對方。


    果然,黃忠的箭矢帶著嘯聲擦過龐德耳邊,未傷他分毫。龐德順著箭矢軌跡望去,一名叛軍喉嚨被黃忠之箭洞穿,軟弱地倒下。此人原本想趁龐德迴頭之際偷襲,卻被黃忠識破,一箭斃命。


    龐德咧嘴一笑,朝黃忠豎起大拇指,旋即收起笑容,轉身迎向叛軍。他知道,有黃忠在,後方無憂,黃忠會替他解決一切。於是龐德全力以赴,手中單刀如疾風驟雨,每一擊都帶走一條叛軍的性命。


    城牆上廝殺不息,漁陽城仿佛地獄,每一刻都有生命消逝於戰火。戰爭如同雙刃劍,無情剝奪雙方士兵的生命與靈魂。


    黃忠率部分弓箭手上城牆支援,為前線抵擋叛軍的戰友提供強有力的支持。弓箭手們紛紛拉開弓弦,箭矢飛向所需之處,助力前方同袍,使步兵同袍暗中鬆了口氣。


    隨著黃忠登城,叛軍狂攻的勢頭終被遏製,漢軍士氣大振,優勢漸顯,迴到了初登城牆時的均勢。雙方戰局再次陷入膠著。


    然而,僵持並未持久,隨著漢軍另一位猛將登城,局麵被打破。原來敖烈見城頭戰鬥激烈,派遣虎將典韋率領一部分虎賁營精銳登梯。把虎賁營精銳投入攻堅,並非明智之舉,他們是經過戰火洗禮的精銳,敖烈忍痛派出他們,隻為挽迴更多士兵的性命。他期待典韋帶領虎賁精銳,一舉攻克叛軍防線。


    典韋不負所望,一登城便發出震天怒吼,仿佛遠古巨獸被喚醒,其威猛麵容令人膽寒。緊隨其後的五百名虎賁精銳齊聲高唿:“虎賁之威,有死無生!”這響亮的八個字,令叛軍心驚膽戰。


    怒吼過後,典韋雙手握緊裂地雙戟,率領五百虎賁精銳勇往直前,撲向叛軍。典韋走在最前端,沉重的雙戟左右揮舞,宛如巨鉗,所過之處,叛軍如螻蟻般潰敗。


    隻見典韋如入無人之境,一路揮舞雙戟,殺至龐德身旁,敵軍在他麵前仿佛脆弱的蝴蝶,輕易被抹去生命,張舉的臉色轉瞬變得慘白如紙。


    一旁,一叛將悄然而至,低聲道:“陛下,今日恐怕難以守住漁陽了,還請陛下早作打算。”


    張舉臉色毫無波動,有氣無力迴應:“你有何計策?”目睹敖烈麾下將校的英勇和士兵的精悍,他的抵抗之心早已消磨殆盡,多年的奢靡生活,早已將他僅存的銳氣磨礪得蕩然無存。


    叛將指向北門,提議:“如今敖烈三麵包圍,唯有北門未曾合攏,以微臣之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微臣護送陛下從北門突圍,再向烏桓借兵,以圖東山再起。”


    張舉望向北門,無奈歎道:“霸王...敖烈...敖墨寒...你難道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他棄劍於地,興致索然地命令:“走,我們從北門突圍。”


    這名心腹叛將召集一千多親信,悄然護送張舉離開戰場,任由數萬大軍仍在浴血奮戰,對他們而言,或許這殘餘的軍隊理應留下抵擋漢軍,以掩護他們的逃離。


    不久,張舉的逃遁被叛軍察覺,不滿的情緒在叛軍中彌漫。生養他們的都是普通百姓,初時張舉位高權重,叛軍聽命於他也罷了;後來他自稱天子,叛軍中許多人曾受幽州牧劉虞恩惠,卻不得不跟隨他造反,這些暫且不論;但如今生死關頭,張舉竟不告而別,留下數萬叛軍掩護,這讓叛軍心中憤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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