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束思緒,張飛揮手發令:“入城。”七百鐵騎迅速散開,分批疾馳進入肥如城。待騎兵全數進城後,關羽引領著步軍退入城內。肥如城頭適時射下箭雨,阻擊企圖趁機襲殺關羽、張飛的叛軍。所有人安全入城後,肥如城門在預備好的士兵推動下,緊閉如磐,斬斷了叛軍的最後一絲希望。


    魏攸望著緊閉的肥如城門,已無力保持陰沉的麵容。此刻,他的臉上隻剩麻木,呆望著城門,一語不發。魏攸明白,這一役,他敗了。不僅是敗給關羽、張飛,更是敗給那位未曾交手的小霸王。他已猜到,張飛自西邊而來,那支騎兵必然是敖烈借予,證實了甘寧所言非虛,敖烈確已重返幽州。甚至在未相見之時,魏攸已間接敗於敖烈之手。敖烈的歸來,必將改變幽州格局,對張舉一方極為不利。何況敖烈在幽州的威望,超越了他的武勇,隻需他振臂一唿,追隨者便會蜂擁而至。思及此,魏攸感到心頭如壓巨石,痛徹心扉。


    噗——


    魏攸口吐鮮血,身體虛弱地往後倒去。身旁親衛連忙扶住他,免其倒地。魏攸竭力抓緊親衛的衣領,麵色慘白,低聲道:“傳令,收兵...迴營...”


    肥如城內,劉備早早等候在城樓附近,等待關羽、張飛歸來。對他而言,結拜兄弟是他的左右臂膀。妻子如衣,兄弟如手足,衣破可縫,手足斷,何以續?劉備常以此言明示他對關羽、張飛的重視。


    見劉備深情期盼,張飛被深深打動,忙勒住馬,翻身躍下,疾步走向劉備,緊緊抱住他,粗獷道:“大哥,俺迴來了。”


    劉備迴抱張飛魁梧身軀,掌心輕拍其背,嗓音帶著哽咽:“三弟,你我情同手足,若你有恙,某絕不獨活。”關羽目睹此景,隨手將青龍偃月刀遞給兒子關平,來到劉備麵前,拱手道:“大哥,二弟不負所托,救出三弟,特來稟告。”關平捧著青龍偃月刀,跟隨在關羽身後。關平三年前被關羽收為義子,如今已有十八歲,深受關羽喜愛,得到其真傳,春秋刀法已有三四成火候。


    劉備伸展修長的手臂,將關羽也攬入懷中,望著關羽的紅臉和張飛的黑臉,熱淚滾落,起初僅是抽泣,後來緊緊抱住兩位兄弟,放聲痛哭。他邊哭邊斷斷續續地說:“今日之險,生平僅見。桃園結義同生共死的誓言,猶在耳畔。若兩位兄弟有何差池,某...某一人何以為生!”


    關羽、張飛被劉備的淚水感動得無言以對,半晌後才輕聲安慰:“大哥,我們兄弟生死與共,永不分離!”


    史書中對劉備的記載多有貶低,認為他是靠淚水奪得江山。這種評價雖有失偏頗,但劉備常用眼淚打動人心,這是事實。若賈詡目睹此景,定會暗暗讚許,此乃駕馭下屬的高明手段。


    劉備三人感慨片刻,情緒漸漸平複。張飛拉劉備來到自己部下的七百騎兵前,指著他們對劉備道:“大哥你看,這些精銳騎兵,往後都是我們的部下。”


    說完,張飛轉向騎兵們咆哮:“還不參見主公?!”


    七百騎兵紛紛翻身下馬,立於馬側,同時取下頭盔,向劉備行標準軍禮:“參見將軍。”


    劉備在城牆上早已目睹這支騎兵的精銳,聽張飛說這支騎兵今後屬於他,不禁心花怒放,滿心歡喜地等待他們的效忠。然而,這些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精銳騎兵,雖然恭敬,卻異口同聲稱他為將軍!是將軍,而非主公!劉備原本滿心的喜悅,瞬間消逝無蹤。


    劉備畢竟是劉備,心中雖不悅,但他深知奪取天下關鍵在於兵馬錢糧。以這支部隊的精銳,劉備決不會棄之不用。他露出溫和的笑容,仿佛沒聽見剛才的稱唿,平靜地說:“你們都是好兒郎,某絕不虧待你們。”


    張飛直爽,沒留意騎兵對劉備的稱唿,即便察覺,也無法體會劉備的感受。見劉備稱讚部下,張飛咧嘴大笑:“大哥,這些兄弟是墨寒兄弟贈予俺的。” 未曾想,張飛此語一出,竟令劉備麵色驟變!清晨時關羽還曾讚賞甘寧統領的水軍,不料黃昏時分,張飛竟率一支由敖烈親手訓練的精兵凱旋!兩位兄弟接連盛讚敖烈部下的虎狼之師,劉備作為兄長顏麵何存?縱然劉備深知兄弟二人絕不會嘲笑他的無能,但望著張飛身後那七百騎兵的重視,心中五味雜陳。


    張飛粗獷未覺劉備的變化,仍興致勃勃講述著部下七百騎如何在戰場上奮勇殺敵。關羽心思細膩,察覺到劉備的異樣,也明了為何劉備臉色如此蒼白。然而此事歸根結底,敖彪騎仗義相幫,自家兄弟豈能遷怒於人?否則便是失信於人,今後如何立足?以怨報德之事,豈是關羽這等忠義之人所為。但關羽一時也找不出合適的話語勸慰,隻好低頭沉默。


    此時,唯有公孫瓚才能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見關羽、張飛進城,公孫瓚故意落後劉備幾步,讓劉備先與二弟傾訴心事。畢竟同窗之情,公孫瓚深知劉備為人,此刻劉備定會痛哭一場,他實在不願見到一位壯士如婦人般淚流滿麵,故而稍作停留。


    “聞玄德賢弟麾下添了支精騎?兄特來祝賀。”公孫瓚邊走邊道。


    劉備收斂了臉上的異色,恢複平日的忠厚,轉首向公孫瓚微笑:“伯圭兄過獎了,怎敢與伯圭兄的白馬義從相比?”


    公孫瓚笑道:“玄德不必謙虛,方才城頭之上,某已看在眼中。翼德帶迴的這支精兵,確非凡響。”


    張飛插話道:“這些兄弟都是墨寒兄弟送予俺的。”


    “哦?”公孫瓚饒有興致地掃視七百騎兵,又望向張飛興奮的黑臉,讚道:“原來如此,墨寒賢弟,難怪騎兵如此精銳。這樣吧,我再贈玄德三百騎兵,湊足千人之眾,玄德便有了自己的兵馬。”


    對於公孫瓚的饋贈,劉備沒有對敖烈的抵觸,忙躬身致謝:“多謝伯圭兄。”


    如此結果,張飛有了自己的部曲,劉備實力大增,公孫瓚暗助敖烈化解了劉備的矛盾。唯一遺憾的是,劉備對張飛多了份微妙的情感,猜忌?疏離?劉備自己也難以言明。


    遼東,治所襄平城內。


    公孫度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守席上,漫不經心地注視使者:“如此說來,驃騎將軍是派你們來議和的?徐…呃,抱歉,本將記憶力不佳,先生尊姓大名?”


    徐庶不卑不亢:“晚輩徐庶,擔當不起太守先生之稱。我來並非議和,私而言,家主號稱小霸王,豈會與人議和?公而言,家主乃當今天子欽封的驃騎將軍、冠軍侯,職位爵位皆在太守之上,何來議和一說?”


    公孫度猛然起身,重重一拍桌案,嗬斥:“放肆!豈敢在我麵前胡言亂語!你們是來挑釁的嗎?”


    兩側十幾個親衛唰唰拔刀,怒視徐庶,隻等公孫度下令,便會毫不猶豫斬下徐庶頭顱。


    徐庶麵色不變,微微一笑,朗聲道:“諸位,我和貴太守之事還未了結,勸你們暫且冷靜,否則,身後之人,非爾等所能抵擋。”說著,徐庶側身讓開,顯露出身後一人。


    站在徐庶背後,正是魏延。此刻魏延手已搭上腰間刀柄,威而不怒,眼角餘光掃過公孫度的親衛,冷哼一聲。


    公孫度身為一方諸侯,見識不凡。看出魏延氣勢非凡,低沉問道:“這位將軍大名,還請賜教。”


    魏延斜睨公孫度,洪亮迴應:“南陽魏延!”


    “魏延!”公孫度心中一驚,人有名樹有影,魏延單刀匹馬斬殺峭王之事已在幽州流傳。烏桓人好勇鬥狠,體質絕佳,能在亂軍中斬殺峭王,豈是無名之輩所為?公孫度審視兩側親衛,深知其斤兩,若魏延動怒,這些親衛難以阻擋。


    想到此,公孫度麵色緩和,換上笑臉:“瞧瞧,魏延將軍果然氣度不凡,本將失禮,來來來,請坐。啊,徐庶先生也請坐。”


    徐庶拉著魏延坐在公孫度下首,悠然品茶,而後道:“家主有命,張舉擁兵自立,罪無可恕。為天下蒼生,家主要興兵討伐。若太守能出兵相助,戰後,家主願上奏太守為遼陽侯,並聲明太守出兵一切費用,由驃騎將軍府承擔。”


    公孫度沉吟片刻,斟酌道:“非是本將不願平亂,隻是本將身患重病,不便遠行,還請先生告知驃騎將軍我的難處。”公孫度早料到敖烈必派使者求援,早已準備借口。


    狡猾的老狐狸!徐庶心中暗罵,什麽重病,分明是重兵自保,不願損耗部下兵力。“原來太守染恙,確實不宜出戰。對了,家主還有一句話要我轉告太守。”說到這裏,徐庶戛然而止,端起茶杯,悠然品味。


    公孫度正好奇是什麽話,魏延挺身而立,雙目殺氣騰騰,死死盯著公孫度,一字一頓,冷聲道:“叛國者,當誅!”這話並非敖烈所說,即便他曾言,也絕不會對公孫度說。此話是徐庶與魏延在路上商議好的,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借助敖烈的威勢,恩威並施迫使公孫度就範……


    魏延目光如狼,緊緊盯著公孫度,令後者內心一凜。直至此刻,公孫度才驚覺麵前兩人非尋常使者,而是威震北疆的驃騎大將軍、冠軍侯敖烈派出的精英。一旦敖烈平定張舉,轉而對付自己,自己又能如何抵擋?公孫度之所以無視朝廷,不遵法令,實因背後有三韓之地作為退路,那裏遠離大漢東北,是個獨立的部落,今日的朝鮮半島。三麵環海,島嶼繁多,適於發展水軍,公孫度以此為傲。


    然而,想到潛在的對手可能是敖烈,公孫度心中動搖,他不確定自己能否從敖烈手中逃脫至三韓。沉默片刻,公孫度開口:“二位先迴館驛等候,本將需詢問軍醫,確認病情不會影響敖驃騎的剿匪計劃,才能答複。”


    徐庶應允,與魏延離開遼東太守府。公孫度冷笑,區區遼陽侯虛名就想讓我出兵?休想!他決定將二人困在遼東,既不殺,也不放,以免得罪敖烈或張舉。雙方兵力強大,公孫度不願招惹。


    走出府邸,魏延低聲對徐庶說:“元直,你真是神機妙算。公孫度的每一步都在你預料之中,現在至少能拖延他,阻止他助叛賊。”徐庶迴首望了太守府一眼,輕聲道:“文長,你看,不久這遼東太守府將換主,說不定新主人就是你魏文長。”


    經過疾馳,敖烈率領幽州大軍抵達漁陽與右北平交界的雍奴縣。此番出兵,是他領軍以來規模最大。除血殺、虎賁兩營精銳,一萬右北平士兵隨行;甘寧的麒麟營三千水軍如同釘子般駐紮在肥如城外;趙雲帶領的一萬多右北平軍士牽製張舉於漁陽;加上劉虞的六萬州兵,總數近八萬。這還不算各地太守即將派出的援軍。除了旁觀的公孫度和被困的公孫瓚,其他太守的援軍已在路上。這些援軍總計可達三五萬,敖烈此戰將首次指揮十萬大軍。


    雍奴、潞縣、安樂,張舉在三縣重兵布防以阻劉虞。然劉虞中箭受傷,需靜養,敖烈派人送他迴薊城療傷,劉虞的兵權順勢落入敖烈手中,這是張舉始料未及的。


    劉虞雖正直,但有時過於仁慈;而敖烈雖然寬厚待人,但對叛軍從不留情,除了不殺俘虜,他對待叛軍一向嚴懲不貸。按敖烈所說,既然敢違法作亂,就必須承擔後果。


    望著雍奴城牆,敖烈歎了口氣。他不想多造殺孽,但有時身不由己。為了國家統一,百姓安寧,他不得不狠下心,給予叛軍重擊。


    “傳我將令,立刻攻城。城破後,降者收押,頑抗者,殺無赦!”敖烈下令進攻。


    太史慈和馬超各自率騎兵出陣,跑出數十步後分道揚鑣,太史慈向左,馬超向右,形成左右翼保護中軍。因敖烈步兵較少,賈詡獻策以騎兵護翼。這是非主流戰術,通常是步兵保護騎兵,賈詡則反其道而行。無奈之下,雖騎兵訓練成本高,但隻適合突襲,不適合攻城。人盡其才,敖烈與賈詡皆明白,故讓騎兵居兩翼,留出中間道路給步兵攻城。


    嗚嗚嗚——


    咚咚咚——


    號角與戰鼓聲相繼響起,這是漢軍出征傳統,號角代表全軍集結,戰鼓代表發起攻擊。


    三通鼓畢,龐德率領的一萬步兵已列隊完畢,前有士兵扛雲梯,兩側有刀盾手守護;接著是突擊隊,口含戰刀,手持圓盾,待雲梯架起便攀城;最後是大量步兵,間雜著舉撞城錘的力士。


    第一梯隊之後,是馬岱率領的五千弓箭手,每人背兩個箭囊,內裝百支利箭。他們將在步兵之後,用箭雨壓製雍奴城牆,掩護戰友攻城。


    弓箭手之後,是史渙指揮的投石車和箭塔隊,共有十輛投石車、五座箭塔。每輛投石車旁有二十名士兵,稍後將投擲巨石壓製城牆;每座箭塔下有五十名士兵守護,推動箭塔轉動,塔頂平台上還有五十名射手,居高臨下,密集射擊城頭。


    幽州軍的拋石機和箭塔因敖烈改良而具有更大優勢。後來,王敖和童淵在敖烈離開宛城後,無聊之中對此產生興趣,根據敖烈的理論進一步改進,使這些攻城器械更具威力。


    見準備就緒,敖烈輕吐二字:“攻城!”多年的沙場磨礪,讓敖烈更加沉穩,大將之風盡顯,麵對即將來臨的殺戮,他神色不動。


    隨著敖烈的號令,各路俠客紛紛行動,龐德揮舞劍訣,引領第一波勇士發起衝鋒;馬岱緊跟其後,五千羽林衛箭已上弦,蓄勢待發,隻待進入射程便如疾風驟雨般射出;殿後的史渙高喝一聲:“放箭!”守衛十架飛石弩的兩百勇士得令,立即抱起沉重的巨石放入弩炮中,合力轉動絞盤,借杠杆之力,將巨石淩空射向雍奴城垣。


    嗖嗖——


    十顆巨石劃破長空,直衝天際,至頂點後,借著慣性,如流星般撞向雍奴城牆。


    麵對這等飛石弩,人力難擋。十石之中,六石轟中城頭,每石落地,瞬間奪去七八叛賊性命,巨石猶自滾動數十步,一路輾壓,叛軍如螻蟻般被碾作塵土;另有三石因角度偏差,砸在城牆上,留下巨大缺口,隨後墜落,為龐德部下鋪就通路;最後一石力道過大,竟穿透城牆,直撞民居,無辜百姓之家瞬間坍塌。


    飛石弩一輪齊射後,史渙催促兵士迅速補給巨石,趁著龐德兵馬未抵城下,再次釋放飛石。雍奴城牆再遭重創,然而填充巨石不易,加之拉動絞盤需時,飛石弩在兩輪之後無以為繼,龐德已率眾殺至城下,再射便是傷及友軍。


    史渙搖頭歎道:“龐令明果真疾如閃電。”飛石弩失效,他仍有箭樓可依。他喚兵士推移箭樓緩緩前行,這五座箭樓經敖烈、王敖童淵改良,形似金字塔,每隔一丈設有平台,共三層,高達九丈。每層可容弓箭手施射,頂層可立五十人,中層容納百人,底層則能容納二百多人。箭樓下增設輪軸,便於緩慢移動,較舊式箭樓先進不少。


    進入射程,史渙令箭樓上兵卒散射。因雍奴城牆高五丈,底層箭台無法施展,故無人駐足,僅中層六丈高與頂層九丈高處各有百人、五十人布箭。五座箭樓上,七百多弓箭手同時傾瀉箭雨,覆蓋城牆,高處優勢盡顯,一撥撥箭矢無情地撲向叛軍,慘叫聲不絕於耳,同時壓製叛軍,讓他們不敢抬頭,為龐德部下贏得寶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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