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傷本來對自己的房間並沒有什麽好奇,他已經沒有這段記憶,但被季淮山這麽一說,反而被勾起了一點興趣,想看看自己從小生活的房間是什麽樣的。


    “去看看吧。”季淮山說:“十七年了,沒動過。”


    房間很幹淨,也充滿了童趣,牆紙還是卡通飛機,桌麵上的玩具也都是飛機,謝引看了一圈說:“你小時候的夢想是做飛行員嗎?”


    “忘了。”陳傷拿起一個飛機模型看了看,笑著說:“完全沒有印象。”


    因為發燒而消失的記憶並沒有因為重逢而迴來,消失就是消失了,迴不來了。


    但又有什麽關係呢?他們有長長久久的以後。


    “我現在是不是該改口叫你季風了?”謝引靠著書桌看他:“還挺好聽的。”


    “得改迴來,我為什麽取名陳傷你是知道的,我怕他們知道後會難過。但你怎麽喊我都行。”


    謝引笑笑,看了一眼門口的位置,問他:“你剛才又跟他們提我了?”


    那樣的一個情況,那樣的情緒阮教授他們根本不可能還注意到自己。


    “提了。”陳傷說:“說自己怕結果不好,所以帶男朋友過來給我撐腰打氣的。”


    “真敢啊。”謝引撇撇嘴,不過笑的很開心:“我覺得你家庭氛圍挺好的。”


    “這才不到兩個小時,你就看出來了?”


    “你從家裏離開這麽久,他們都還能一直相處,沒有互相怨懟這就已經證明了,和相處多久沒關係的。”謝引湊過來笑著說:“我本來還擔心自己不會被你父母接受呢,但現在……”


    “不擔心了?”陳傷挑眉問他。


    “一點點。”謝引說:“但比之前好多了。”


    阮清做了好多的菜,餐桌都快要放不下了卻還覺得不夠,想要去再做個沙拉,陳傷拉住了她:“媽,明天就是除夕夜,吃不完的。”


    是啊,除夕夜還要有年夜飯,總不能吃剩的,可阮清根本不在乎,她現在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拿手菜都搬到陳傷的麵前。


    “沒事兒,明天還有別的菜,馬上就好。”


    說完便又進了廚房,陳傷想去攔,卻被季淮山叫停:“讓她去吧,這麽多年這麽多菜她都想給你做。”


    陳傷聞言看向廚房的方向,他隻能遠遠地看到阮清的背影,可就是一個背影讓他一直沒有真實感的心有了踏實的感覺,他真的迴家了。


    飯桌上陳傷碗裏的飯菜都快要像山一樣了,謝引也沒好到哪裏去,凡是給陳傷夾了,就必定會有他的,他並沒有因為自己是一個‘兒子男朋友’的身份而被區別對待,就好像他們有了失而複得的兩個孩子。


    陳傷的飯量雖說上g大之後長了一些,但真的吃不下太多,最後還是季顧問發現了什麽,攔下了阮教授繼續夾菜的動作:“行了,讓孩子自己吃,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別再撐著。”


    這一頓飯,誰也沒提各自這些年那些苦痛,也沒提未來該如何安排,他們就說說笑笑談了現在,說哪個是拿手菜,哪個是學了好久都還是馬馬虎虎,說明天除夕夜要做哪些菜,說明天應該再去買點什麽水果。


    陳傷原本還存有的一點點拘謹和不自在,都被這樣一頓飯所釋放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就好像他已經在這個餐桌前做了好些年,眼前的說說笑笑也是每天都會看到的日常。


    好像,他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晚飯後幾人在客廳裏聊了一會兒,陳傷看時間不早便開口說要先迴去了。


    阮清和季淮山都是一愣,繼而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他們理所當然的以為孩子迴來了就要迴家裏來住,以為永遠都不會再離開。


    那些現在看起來所謂的平靜依舊是表麵的,任何的變動都會讓他們下意識的草木皆兵起來,陳傷被他們毫不遮掩的擔心刺了一下:“我們的東西都還在出租屋,明天我們就迴來。”


    阮清還想說什麽,卻被季淮山攔下:“那明天收拾收拾東西帶過來,在家裏過年吧。”


    陳傷笑笑說:“好。”


    謝引原本是想讓陳傷留下自己迴去的,他們應該有個獨處的時間好好聊聊的,但陳傷不放心他,也舍不得,說:“以後有的是機會,更何況明天就是過年,他不想聊太沉重的話題。”


    而且他和父母之間都需要一個緩衝來好好的平複一下情緒。


    陳傷和謝引下了樓,都還能看到父母站在窗口看他們的身影,謝引抬手用力的跟他們揮揮,他們也笑著跟自己揮手,謝引笑起來,抓著陳傷的手揮起來,就這樣,一個屋裏一個屋外,一個樓上一個樓下的互動起來,直到陳傷的電話響起來。


    阮教授打過來的,聲音都帶著笑:


    “外麵太冷了,快迴去吧,到了記得跟我們說一聲。”


    “好。”


    在他們目送的眼光裏陳傷和謝引肩並肩的離開,直到確定窗戶邊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謝引才撞了撞陳傷,說:“你喊起爸媽來好像很順口啊。”


    “其實我心裏還是有點不太自然。”陳傷說:“可能是爸媽這兩個詞對我來說還是太遙遠了,像是在夢裏一樣,但心裏又是明白他們就是我的父母的,所以隻有一點點。”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陳傷笑看著他,抬手揉揉他的頭發。


    這個晚上謝引覺得陳傷像是瘋了一樣,謝引怎麽都想不到陳傷所有積攢的情緒爆發會體現在床上,體現在自己的身上,他一開始配合著,直到腰都快斷了,已經沒什麽東西可釋放,甚至都察覺到了疼痛的時候謝引才忍不住的出聲求饒。


    他迴頭看向身後的陳傷:“饒了我吧……”


    陳傷抬眸看他一眼,在他求饒裏加快了動作。


    結束的時候已經兩點多,謝引昏昏欲睡:“你這麽狠,明天去你家,該不會被看出來吧,太丟人了。”


    “不會。”陳傷說:“多睡會兒。”


    謝引哼哼兩聲,控訴他:“太兇了。”


    陳傷沒說什麽,低頭吻在他的發頂,輕拍著哄他入睡。


    第二天謝引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他著急忙慌的起來看到了陳傷眼下的青色:


    “一晚上沒睡?”


    “睡了。”陳傷看著他笑笑:“隻是沒敢睡太長的時間。”


    謝引理解陳傷,就好像兩個人剛在一起的那個晚上,謝引也不太敢睡,生怕這是一場睡了就會消失的夢境,隻能自虐的靠清醒著才延遲圓滿。陳傷比起當時的自己隻會更興奮,更怕是一場夢。


    謝引預想到了陳傷這樣的情況,本想陪著的,卻不想被他做了幾個小時竟一覺睡到了現在。


    “天亮了。”謝引親親他:“不是夢,你迴家了。”


    陳傷笑著想加深這個吻,卻被謝引躲開:“講點衛生,還沒刷牙呢。”


    迴季家之前謝引已經沒覺得有什麽不適了,除了腰還是有點酸,他覺得別人也不可能看的出來自己昨天晚上經曆了什麽,但還是在陳傷麵前來來迴迴的走了幾圈,問他:“能看的出來被做過嗎?”


    陳傷:“……”


    “你還要臉了?”謝引哼哼他:“昨天晚上跟狼一樣的不是你?”


    “我錯了。”


    “然後呢?下次還敢?”


    陳傷:“……”


    的確不會不敢,除了最後那一次,謝引也很舒服的,兩個人在一起這麽久了,陳傷自然感覺的到,更何況謝引還從來不會委屈著自己,不舒服不可能讓自己做那麽久,早炸了。


    在謝引的堅持下,兩人去買了一些年貨,卻不想剛在小區門口下車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阮清和季淮山,兩人都是一愣,急忙走過來:“怎麽在這裏等著?”


    “想早點見到你們。”阮教授笑看著兩人,又看到了他們手中的東西:“迴自己家以後不用帶東西,你們能迴來我們就是最開心的了。”


    他們每一句話都是‘你們’,從來不是‘你’,他們歡迎的不隻是自己的兒子,還有兒子的男朋友,這讓謝引的心較之昨天更安穩了一些,他接過陳傷手裏的東西,說:“你去推叔叔吧。”


    陳傷接過了母親手中的輪椅:“下次不用在這裏等我們,天氣不好,您腿經不住寒,別再不舒服了,我已經找到了迴家的路,怎麽都會迴家的。”


    我已經找到了迴家的路。


    這句話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季淮山笑著握住了陳傷的手:“好,以後爸就在家裏等你們。”


    阮清接過了謝引手裏的一些東西,和他並肩走在後麵,謝引沒由來的有些緊張,也許根本不是有些,是非常,他覺得自己很可能已經同手同腳了,阮清卻看穿了他,笑著說:“我和你季叔叔都不是老古板,不用擔心,這裏以後也就是你的家。”


    明明是寒風凜冽的天氣,可謝引卻因為這句話而笑的比春花還爛漫。


    兩人過來是帶了一些日用品的,今天晚上要在這裏住,謝引本來還擔心一起住在這裏好不好,和陳傷也沒商量出一個確切的答案,陳傷說一起,謝引說他迴去,但進門之後謝引便覺得留下也沒什麽不好。


    進門的第一時間阮教授就將他們帶來的日用品拿去了季風的房間:


    “我給你們換了床單被罩,也買了新的洗漱用品,還有家居服,都已經洗過了,你們可以換上,舒服點。”


    說著還拿出了兩個袋子來,一人一個:“這是給你們倆買的衣服,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類型,先將就著穿,等過兩天帶你們一起去買。”


    衣服是紅色的衛衣,特別喜慶,兩人長這麽大還從來沒穿過這樣的顏色,但兩人都沒有拒絕,迴房間便換上了,謝引說:“我覺得自己也像是他們的兒子一樣。”


    陳傷笑看他:“那要改口叫爸媽嗎?”


    “等等吧。”謝引不太好意思的開口:“你都沒喊習慣呢,我這麽著急算什麽啊。”


    阮清看到兩人穿著自己買的衣服走出來,笑的很是開心,好像整個家都鮮活了起來,她的外殼似乎在得知陳傷就是季風的那一刻就柔軟了下來,毫不吝嗇的用溫柔去擁抱一切,因為可以使她溫柔下來的那塊心頭肉迴來了。


    昨天她做了一桌子的飯菜,今天除夕夜她本來還要大展身手的,但在陳傷和謝引的堅持下,沒讓她再辛苦,他倆進了廚房一個做菜一個打下手,配合的很又默契,就好像他們其實在這裏已經生活了很多年,但每次不經意的迴頭都能看到阮清和季淮山在偷偷的看自己,那不是擔心他們搞砸了的神色,是確認,是欣喜,是幸福。


    陳傷做了十個菜,寓意十全十美。


    他們把酒言歡,笑的肆意,那剛剛相認的拘謹也在這樣的氛圍裏慢慢消失,阮清誇讚兩人做的飯菜好吃,卻小心翼翼的隱藏起了她內心深處的心疼,季淮山說他很驕傲陳傷選擇了g大做一名警察,卻將不易察覺的酸楚遮掩的不露痕跡。


    那些疼痛過往還是沒人提及,即便人已經迴來,卻還是怕一碰就疼的受不住,或許有一天他們會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不經意的談及彼此的那些年,但那時的他們或許還會心疼,但一定會比現在要釋然的多,因為真實幸福的相處總會填滿一些遺憾的縫隙。


    北京不許放煙花,但一家人坐在一起看著春晚卻也熱熱鬧鬧,阮清不經意的提及想讓他們迴家來住,不隻是過個年,想讓他們以後都住在家裏,陳傷原本還擔心謝引不舒服,卻不想他竟先一步點頭說了‘好’。


    阮清笑的很滿足,季淮山也悄悄露出了笑,陳傷看向謝引,發現他也在笑,或許這一刻也圓滿了謝引對家的期待,那曾經再也不敢想的,他在這一刻也擁有了。


    等守了歲,兩個人都收到了兩個厚厚的紅包,說是壓歲錢,他們已經二十歲,卻好像都是第一次收到壓歲錢,沒有拒絕,開開心心的收下。


    謝引有些喝多了,迴到房間之後靠在陳傷的後背不想離開,他抱著陳傷說真好,說他很開心,說他夢裏的家就是這樣的,說謝謝陳傷給了他兩個家,一個比一個溫暖,說他快要溺在這樣的溫暖裏不想再醒來。


    陳傷轉身抱他在懷裏,輕輕拍著後背安撫他的情緒: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謝你。”


    謝引暈暈乎乎卻也聽的清楚這一句,抬頭看他:“謝我什麽?”


    “謝謝那一年遇見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考得上g大,考不上g大就不可能有現在的重逢,是你給了我現在的一切。”


    謝引好像聽明白了,看著陳傷的目光柔軟的像水,他抬手摸摸陳傷的眉眼:


    “很神奇對不對?你因為我有了家,我也因為你有了家。”


    是啊,很神奇。


    神奇的他們都沒有預料到,在遇見的那一刻,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朝著圓滿而緩緩轉動。


    兩個被命運虧欠的少年,在遇到的這一刻就填滿了所有的缺憾。


    久等~


    下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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