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引笑起來,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結果是好的,你要怎麽跟他們說你交了個男朋友?”


    “他們知道。”陳傷說:“我跟他們說過了。”


    “學生和兒子可不是一樣的。”謝引眯著眼看他:“不過你要是趕拋棄我,你就死定了!我做鬼都不可能放過你,每天去你們學校門口拉大字報說你始亂終棄!”


    陳傷看著他沒說話,謝引突然開始有些沒底:“我靠,你該不會真的……”


    “你為什麽會覺得你沒有他們重要?”陳傷很認真的看著他:“是我最近做的哪裏不好,讓你沒安全感了嗎?”


    這一次換謝引沒了話。


    “謝引。”陳傷喊他:“比起你怕我拋棄你,我更擔心你離開我。”


    “為什麽?”


    “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對迴家的執念,所以一旦家庭和你之前產生衝突的話,你會不會往後退,覺得我會選擇你覺得更重要的家庭?”陳傷看著他的眼睛,歎息一聲:“你會,就像我對迴家有執念,你也是,直到現在你都還在對被拋棄這件事放不下。”


    “我不會,謝引。”陳傷探身過去吻在他的額頭:“我永遠不會丟下你。”


    謝引在陳傷的親吻裏閉上眼睛,輕聲說:“陳傷,我相信你的。”


    第75章 番外(四)


    很多事情其實都是雙向的,你對一件事情產生懷疑的時候往往也有人在對此懷疑,遺憾的是你並不知道對方的想法所以在某一個時刻碰上的時候,才會碰撞出一個名叫‘巧合’的東西。


    結果出來的比預計中晚了兩天,這兩天的時間也讓陳傷平複了一些情緒,又淡然了起來,汪主任給他打電話讓他去取結果的時候有些欲言又止,但終究是沒在電話裏說什麽,開口道:


    “來了再說吧。”


    陳傷疑惑的掛了電話,謝引一直看著他,問:“要我陪你嗎?”


    “當然。”陳傷說的毫不猶豫。


    臘月二十九,還有一天就是除夕夜,陳傷和謝引一起站在路邊等車,看著街上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新年的氣象,想起這已經是他們在一起過的第三個春節,每一年都好像比之前更相信一些他們會長久的一起走下去。


    “想什麽呢?”天氣太冷,陳傷抓著謝引的手放在了自己羽絨服的口袋裏,謝引迴頭看他,在口袋裏勾了一下他的手心說:“在想你。”


    陳傷挑了挑眉,更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局裏,陳傷怎麽都沒想到等著自己的人除了汪主任以外還有季顧問和阮教授,看他們的神色似乎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尤其是阮教授他們看著自己的眼神,讓陳傷竟有些招架不住。


    那是一種很難用言語去形容的欣喜和自責。


    陳傷不解的看了一眼旁邊的謝引,或許是因為旁觀者清,謝引倒是一下子就理解了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又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神色,他想自己該暫時的離開,畢竟這個時候不怎麽合適。


    可陳傷這麽重要的時刻,謝引想陪著他。


    氣氛有些怪異的辦公室,還是汪主任先一步開了口,他招唿陳傷走近,將桌麵上其中一份親自報告鑒定交給了他,直到這個時候陳傷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一迴事兒,甚至有些心虛在阮教授他們的麵前接過這份和他們的毛發樣本驗證的鑒定。


    他沒有在他們的麵前就查看,也不敢看,道謝之後便想離開,汪主任卻叫停他:“等一下,陳傷。”


    陳傷停下腳步看著汪主任,不知道是不是陳傷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汪主任看著自己的眼神都要比以往柔和許多,甚至還能在他的眼眸中看到心疼。


    是鑒定的結果不好嗎?


    沒關係的,他早已經做好了不是的準備,原本也隻是一個瘋狂的想法而已。


    可汪主任把桌麵上的另一份報告拿起遞到了他的麵前,陳傷垂眸看了一眼,竟是另一份親子鑒定,他疑惑的看著汪主任:“這是……”


    “我遞交樣本給法醫室的時候,他們也同樣收到了另一份樣本,幾乎沒有間隔,所以鑒定是在同一時間做的,結果出來的時候法醫就找到了我,質問我是不是沒和季顧問他們溝通好,所以才給他安排了雙份的工作,我問他什麽意思,他說兩份樣本的dna序列是一樣的。”


    陳傷愣了一瞬,漸漸反應過來,他似乎明白了阮教授他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但他卻沒有勇氣抬眸看過去,哪怕一眼。


    鑒定書被他攥出了折痕,又在幾秒之後平複了心情,他到底還是看了過去,開口道了歉:


    “對不起阮教授,我私自在您家裏取了樣本,我隻是……”


    他太緊張也太心虛了,在這件事上完全沒了以往的洞察力和邏輯思維,他到現在都還在認為兩份結果是一樣的,所以是阮教授他們來興師問罪的,壓根沒去想為什麽會有一樣的兩份報告,沒去想他們為什麽也會想要去查驗一下,沒去想他們是不是也在懷疑著什麽。


    陳傷的話沒說完,阮教授就抓住了他的手臂,力道大到讓人覺得有些疼痛,他看過去,意外的看到了阮教授紅了眼眶和在眼眶裏打轉的眼淚,她看著自己的神色那麽那麽認真和珍惜,像是怕自己在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有些事,有些念頭隻是一瞬間的事兒,一開始沒想但不代表永遠都不會想,一旦搭上了某根弦,很多事情也就想通了。


    是他們也懷疑了,懷疑自己是他們當初被拐走的孩子,所以他們也悄悄的去驗證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間裏取了自己的dna樣本,交給了法醫做鑒定,因為序列一樣又被汪主任得知。


    那結果應該是好的,不然阮教授不會這麽激動才是。


    即便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曾竭力希望的,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圓滿的,迴這麽突如其來的擺在了自己的麵前。


    他縱然期待,卻也做好了失望的準備,所以他並沒有任何應對方案來麵對這一刻的重逢。


    陳傷下意識看向了謝引,謝引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笑著看他,眼眶也是紅的。


    “小風……”阮教授出聲喊他,那聲音輕的像是怕再大一點眼前的夢境就會碎了,她伸手想去碰觸他卻又在他的臉頰旁停下來,她不敢卻也不舍,顫抖著問他:“你真的是小風嗎?我的小風迴來了?真的迴來了嗎?”


    她的聲音都是啞的。


    她的悲傷那麽明顯,以至於沒人可以忽略,她脆弱的像是會隨時倒下去,可陳傷也不敢去碰觸她,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去接住小風的母親。


    他是季風嗎?


    陳傷看向汪主任,汪主任像是明白他的疑惑,很溫柔的笑了:“鑒定就在你手裏,你可以看看。”


    陳傷看著手中的報告,在短暫的猶疑之後打開了,他沒有浪費時間去看自己看不懂的基因序列,直接翻到了最後的鑒定結果,然後像是不認識字一般的盯著那一組‘99.99%’數字而陷入了長久的自我懷疑。


    是真的嗎?不是在做夢嗎?會不會出錯了?會不會是汪主任跟自己開的一個玩笑?他是怎麽說服阮教授和季顧問拿自己的傷口來逗弄他的?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沒道理的。


    他不會這麽做。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隻能是真的。


    這也不是夢,他掐著自己的手是那麽的疼。


    陳傷看向阮教授,她無聲的在哭,眼睛卻依舊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陳傷看向季顧問,他也激動不已,想說什麽卻整個人都在發抖,最後抬手捂臉,嘶吼的哭了出來,像是要把這麽多年的隱忍和悲傷全在這一刻吼出來。


    陳傷其實也在哭。


    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的一切太像夢了,美夢成真的猝不及防,他不敢動不敢開口,甚至不敢唿吸。


    就算是夢,他也想將這一刻更長時間的停留,盡他所能。


    最後還是阮教授沒忍住緊緊的將他抱住,撕心裂肺的將他拉迴了現實。


    “小風,不要再離開媽媽了,媽媽好想你,媽媽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以為你再也迴不來了,我以為我真的失去你了,對不起對不起,這麽多年都沒有去找過你,讓你吃了那麽多的苦……”


    阮教授的擁抱和痛哭讓陳傷情不自禁的張開手緊緊的迴抱了她,他想他沒有懷疑了,眼前抱著自己的人就是自己的母親,旁邊掩麵痛哭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他終於有資格去擁抱,去擁有:“媽……”


    汪主任沒忍住也流下了眼淚,誰能想到,一個以為死去多年的人就這樣悄然出現在身邊,因為一個契機而認出彼此,他縱然吃了許多的苦,卻長的很好,依然朝氣蓬勃,依然奮發向上。


    當然會有遺憾,那種遺憾即便是在歲月的長河裏也不可能抹去,但在重逢和遲來的圓滿麵前,這份遺憾好像也並不是那麽重要。


    謝引站在門口的位置靜靜地看著陳傷和母親擁抱,也漸漸地紅了眼眶,他是真的高興,其實他的執念不比陳傷少,在陳傷的執念裏,他也曾或悄悄或明目張膽的希望他可以迴家。


    他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可以實現所有所有的心願,他每一次看到流星都還要傻傻的許下希望陳傷得償所願的心願。


    如今他終於迴家,終於圓滿,終於可以和家人毫無距離的擁抱和訴說,他也得到了難以言說的滿足。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失而複得,久別重逢,這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他們久久的無法得以平複,也不可能平複得了,近二十年的分別又怎麽可能是這短短的幾分鍾可以平複的?


    汪主任將辦公室的空間留給他們,離開之前也帶走了謝引,謝引看了一眼陳傷的方向跟著汪主任一起離開,他婉拒了汪主任要請他去別的辦公室坐坐的提議,邁步去了門口的位置。


    年底,局裏的事情不多,門口就隻有謝引一個,天空不知什麽時候又飄飄灑灑的下起雪來,將整個世界都換上了白裝,純潔的很是好看。


    或許他們也在為這久別重逢而開心吧。


    你看,雪花都在空中翩翩起舞的雀躍著。


    謝引似乎等了很久,又好像並沒有多久,等陳傷在身後喊他,他迴頭看過去才知道自己其實在緊張。


    陳傷走過來將他頭發上飄落的雪花拂去:“怎麽在這裏?”


    謝引笑笑:“我以為我的男朋友不會希望我看到他哭鼻子。”


    陳傷笑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很認真的說:“謝引,我們有家了。”


    不是我有家了,是我們有家了。


    謝引緊張的思緒似乎一下子被安撫,安安穩穩的落迴了原處。


    “你先不要跟他們說我的事兒。”謝引說:“你們剛相認,肯定也想不起來我,你先不要提,先好好相處,別因為這事兒有了不開心。”


    他還是對自己和陳傷的事兒擺在父母麵前而沒什麽自信,但陳傷卻笑著說:


    “晚了。”


    “什麽晚了?”


    陳傷沒有解釋,也用不著解釋了,阮教授已經推著季顧問從陳傷的身後走過來,停在兩人身邊,笑看著他:


    “小引是吧?迴家吃飯吧。”


    第76章 番外(五)


    其實才剛剛相認,幾人看起來都像是平複了,但肯定還是無法真的平靜,這樣的一種情況下不應該有什麽心情去張羅飯菜的,可阮教授又很想讓兒子好好的吃一頓飯,自己親手做的飯。


    他已經快二十年沒吃過了。


    外麵的飯菜什麽時候都可以吃,但迴家的第一頓飯阮教授想親自做。


    迴家的車裏氣氛有些怪異,那是一種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但又處處都能感覺到溫暖的怪異。剛剛相認,彼此都在對方的生活裏缺失了這麽多年,最能聊的話題就是這麽多年自己的生活,可謝引知道陳傷是不想聊的,他的這些年怕是隻用兩個字就可以形容:苦痛。


    彼此都小心翼翼的捂著自己的傷口不想讓對方看到,這樣的愛意謝引能夠感覺的到,陳傷在顛沛流離這麽多年之後能有一個這樣的家庭,謝引是真的很開心。


    這是謝引第一次來到季家,不是別墅,不是大平層,就是一個普通小區裏的普通房子,但這就是家,一個布置溫馨可以讓人窩在這裏一輩子的家。


    阮教授和季顧問看起來都有些手足無措,他們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做,一個手忙腳亂的拿水果,倒水,一個帶著點討好的問要不要看電視,或者玩遊戲,陳傷自己也不太自在,被他們這麽一招待,更是拘謹,可謝引幫不上什麽忙,這個時候的他說什麽都是不合適的。


    最後陳傷到底還是先一步開了口:“爸,媽,我不會再走了,你們別擔心。”


    一句話讓兩人停下了忙碌,表麵維持的平靜卻開始壓抑不住,他們哭著也笑著,說‘對’,說‘你是兒子,不是客人’,說‘怎麽自在怎麽來,這是你家’。


    後來阮清去做飯,陳傷想去幫忙卻被季淮山攔下,說不用,即便去了也是要被趕出來的,不如讓她趁著做飯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於是陳傷留下來,季淮山陪著他們聊一會兒,可能覺得自己耽誤了兩個孩子的相處,笑笑問陳傷:“小風,要不要去你房間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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