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傷沒有勉強,把藥遞給了他,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上藥。見到齊望之前陳傷覺得他是緊張想找人說說話才在去見所謂的父親之前來見自己一麵緩解情緒,但看到齊望之後陳傷就沒這麽想了。


    他隻是在被發現偷錢之後在家裏待不下去了,然後一身的傷也不敢去見親生父母,隻能來自己這邊待一待。


    陳傷還是覺得有些話要說在前麵,但齊望要在這邊待幾天,便不急於一時,站票過來站了快一天,他應該先好好休息一下。


    在陳傷的堅持下,齊望幫忙把被子抱到客廳的沙發上,看著連翻身都困難的硬板沙發齊望還想勸陳傷改變主意,但話還沒說出口陳傷就已經出聲讓迴房去休息。


    客廳裏隻剩下陳傷,連燈也沒有開。他沒有躺下,就維持著一個姿勢坐在沙發上坐了很長時間。


    謝引房間的燈沒有關,有光從門縫裏透出來,大概還在學習,其實陳傷今天的學習任務也沒有完成,他需要進步的空間還有很大,不應該放鬆下來,但他今天覺得自己可能沒有那個學習的心情了。


    他感覺到有些事情在慢慢的失控,朝著自己想要的反方向在走。


    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但好像已經不受自己控製。


    次臥的門打開,謝引出現在門口的位置,逆光而站挺有氛圍感,陳傷勾唇笑了下:“做完題了?”


    “你不做?”


    “明天吧。”陳傷靠在了椅背上,懶懶的:“今天想偷個懶。”


    “高考能不能因為你那天不想考而往後延一天?”謝引不是很滿意他的這副態度:“g大會不會因為你分數不夠而降低錄取分數線?你是不是因為最近進步不小就飄了?陳傷我告訴你,你差的還多呢,現在還遠不到你放鬆的時候,還是說你以後想看著自己的成績單哭?”


    一向實施鼓勵政策的謝引突然嚴厲起來,特別像個老師,陳傷任由他說也沒生氣,他很清楚謝引是為自己考慮,為自己好。待他說完陳傷就直接從沙發上起了身:


    “我去做套卷子。”


    謝引大概也沒想到陳傷會這麽聽勸,明明他的模樣看起來是怎麽都不想起來的懶散模樣,他這麽一動倒是把謝引整不會了,看著他邁步往主臥裏走,謝引急忙走過去攔住他:


    “齊望都睡了。”


    “高考會因為我困就往後延一天嗎?”陳傷看著謝引:“不會。”


    謝引:“……你是不是想打架?”


    “不想。”陳傷說:“等我手好了以後再說。”


    這人今天好像很是皮癢,謝引嘖了他一聲:“你要想做卷子我房間裏還有卷子,給你拿一套。”


    陳傷看著他:“行。”


    卷子沒拿出來,陳傷倒是進去了謝引的房間,坐在謝引的椅子上做題,以為沒什麽心情的,但看著這些題的時候反而比之前安靜了一些,等真的做起來倒是什麽都忘了。


    兩張卷子做好的時候陳傷準備起身離開,迴過頭想跟謝引打個招唿卻意外的愣了一下,本靠著床頭看書的謝引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眼睛正沒有焦距的盯著某一處。


    他在難過。


    把椅子拎過去在床邊坐下的時候謝引才迴神來:“做完了?我看……”


    “小炮仗。”陳傷打斷他的話:“你不是齊望。”


    謝引一愣,看著陳傷的目光滿是錯愕,他沒想到陳傷竟然看出來了。


    的確,謝引在齊望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那時候他還在孤兒院裏和那些孩子一樣滿懷期待的希望有人把自己帶走,給自己一個家,他比現在的齊望還要期待。五歲那一年他終於有了一個家,小心翼翼,竭盡全力的討好維係,以為那就是他今後的避風港,但現實並沒有他的期望就滿足於他,甚至還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現在齊望也是對即將到來的新生活新家庭滿懷期待,謝引太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了。


    看到這樣的齊望很難不讓他想起曾經,但陳傷也沒有說錯,他不是齊望,他失望的時候也不過才十來歲,無論什麽結果都不至於走到絕路,即便現在重走一遍他也有重新再來的勇氣。他絕對不會屈服於生活跟自己開的玩笑。


    “但我希望齊望是我。”謝引說。這樣不管怎樣的結局,都可以重頭再來。


    “我會跟他談。”陳傷說:“我們當然都希望有個好結局,但該有的準備還是要有。”


    “也許是我們都習慣失望這迴事了,所以什麽事情都喜歡往悲觀的方向去想,把期待降到最低,把打算做到最壞,或許齊望就是這麽幸運的找到了自己的家呢。”謝引看著他:“或許隻是我們比較倒黴。”


    謝引的心情還是很糟,並沒有因為聊了幾句就好起來,但陳傷和謝引一樣不會安慰人,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讓小炮仗迴來。


    自己情緒不好的時候謝引是怎麽安慰自己的呢?陳傷想起了上次謝引給自己的那個擁抱。


    但他似乎不該再抱謝引了,這樣不好。但謝引難過的像失去太陽的向日葵,陳傷還是第一次看他這副模樣。


    小炮仗不該這樣。


    陳傷起了身,謝引卻以為他要走,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抓住了他的手。


    “陪陪我吧陳傷。”謝引輕聲說:“我不想你走。”


    第42章


    “我沒想走。”陳傷像哄一個小孩兒,輕聲說:“我不走。”


    “那你起來是想做什麽?”


    陳傷原本是想抱一抱他,但現在卻不可能再說出口,淡淡笑了笑:“上次你不開心我好像摸了摸你的頭發你就好了一點。”


    “你要摸我?”


    陳傷:“……”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仔細想想謝引似乎也沒有說錯,的確是要摸。


    “你摸。”謝引看著陳傷。


    他的眼神太坦蕩了,坦蕩的讓陳傷覺得多想一秒都是一種罪過。心底無聲歎出一口氣,到底是不舍得拒絕,抬手去摸他的頭發,一下下的順毛擼,謝引一句話也沒說的感受著陳傷的動作,情緒好像真的好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隨著陳傷的動作被帶走了。


    這個人好像有魔法一樣。


    “累不累?”陳傷站在床邊的位置,還有一個床頭櫃,加上他左手不能正常動作,姿勢看起來有些別扭,謝引不想他停下來,但也擔心他會累。


    “好點了?”陳傷蹭了一下他的耳朵,把手放了下來。


    謝引嘖了一聲看著他,眼睛裏都是不滿,陳傷隻得又將手放迴了他的腦袋上:“怎麽跟狗一樣?”


    “見過這麽帥的狗?”


    “沒有。”陳傷說:“小炮仗一樣的也沒見過。”


    謝引瞪他,陳傷笑著捂住了他的眼睛,謝引也沒阻止,就那麽仰著頭任由他遮住了自己全部的視線。


    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好像又開始變得不一樣,他們最近這樣莫名其妙就進入一種尷尬不尷尬,別扭不別扭氛圍的頻率有點太高了。但這一次好像隻是對陳傷而言有些不適應,因為手自謝引的眼睛上撤下來,他的眼睛亮亮的沒有任何異樣。


    於是陳傷也坦然了下來,問他:


    “現在好了?”


    沒好。隻要沒好你是不是就能一直陪著我?


    可謝引沒再任性,情緒過去,之前的猜想又慢慢浮了上來,陳傷是不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如果還不知道,他不該再和陳傷過分親密了,不能再抱著近乎齷齪的小心思一次次的靠近他了。


    可是如果不知道,那陳傷的行為該怎麽解釋?難道是受了自己影響嗎?但謝引覺得自己隱藏挺好的。


    謝引看著陳傷,覺得看不透這個人。


    謝引沒說話,陳傷判斷了一下他現在的情緒,覺得即便沒有恢複百分百,也至少有九十了,眼前的小炮仗實在是一個太容易看透的人,情緒好不好都在臉上寫著呢。


    時間已經不早,明天還要早起學習,陳傷不想再耽誤他的休息:“早點睡,好夢。”


    陳傷說完準備離開,謝引卻在這一刻猛然迴神,想也沒想的就掀被下床,好像他早就這麽考慮,早就準備要這麽做:


    “我去睡沙發,你睡我的床。”


    “不用。”陳傷抓住他的手腕:“你好好休息。”


    “你吊著胳膊睡在那麽窄的沙發上我怎麽可能好好休息?我一晚上怕不是要去看你八百遍。”謝引理直氣壯:“你要真想我好好休息,就聽我的,還是你想耽誤我複習?”


    複習的理由都搬出來了,陳傷說不出別的話來,可沙發太窄,被子太薄,真的讓謝引去睡陳傷也不可能心安理得。


    “說不出話來了吧?”謝引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小得意:“你快睡快睡,今天沒趕完的進度明天要趕迴來的,謝老師可不會心慈手軟。”


    謝引說完要走,可陳傷卻始終沒鬆開他的手腕,謝引以為他還要堅持,嘖了一聲,剛要開口好好的跟他講一講道理,陳傷卻先一步攔截了他的話,說:“一起睡吧。”


    謝引到了嘴邊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又因為陳傷這句而忘了咽迴去,整個人都顯得有點憨憨的。


    “不想?”


    謝引抽迴了自己的手,耳朵邊緣處開始微微泛紅,卻還是維持著理直氣壯的模樣:“究竟是誰不想?我是不是一開始就讓你來我房間睡了,是你自己要去睡沙發的,現在我同意一個沙發一個床了,你又說一起睡了,誰不想了?陳傷,你很善變啊。”


    陳傷被扣了善變的帽子,但嘴角的笑卻一直沒淡下去,待他說完,甚至還主動認了錯:


    “我錯了,謝老師別生氣。”


    謝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沒生氣,我生什麽氣,趕緊睡吧,明天起不來小心我踹你。”


    決定了一起睡,但怎麽睡卻是個問題,畢竟他們一直兩個人生活,被子也沒有多餘的,齊望過來原本應該去買的,卻誰也沒想起來這一茬,陳傷抱到客廳的被子都是他和謝引夏天的兩床毛巾被,薄的很。


    陳傷自動將兩床毛巾被蓋上躺在了左邊的位置,謝引洗漱迴來看到他這麽涇渭分明的躺著動作都慢了半拍,卻沒說什麽,隻是問他:“我關燈了?”


    “嗯。”陳傷合上書放在旁邊的床頭櫃上,稍稍調整了一下位置。


    謝引關了燈。


    “看得到嗎?”窗簾被拉上,房間裏很暗。


    “沒事。”腳步聲靠近床的位置,謝引摸黑上了床。


    陳傷感覺到身邊位置微微下陷的時候閉上眼睛準備睡覺,可沒一會兒就感覺身上有了重量,暖和了起來,眼睛都沒重新睜開就聽到謝引的聲音響在耳邊:“什麽天氣啊蓋這麽少,你就打算這麽在客廳裏睡?凍不死你。”


    陳傷原本要睜開的眼睛又閉上,沒拒絕他的行為:“有一種冷叫謝老師覺得我冷。”


    “閉嘴吧你。”


    “我真不冷。”


    “嗯,你是鐵你是鋼你是無敵抗凍王。”


    陳傷沒忍住笑了起來,謝引由著他笑,可還是把被子上上下下的給他蓋好了:“我看你這樣我自己都冷,所以熱也忍忍吧。”


    這個時候似乎應該說聲謝謝,可陳傷記起上次謝引告訴自己他們之間用不著謝來謝去,如果真的要感謝可以擁抱他一下,但現在這個時候太不適合了,所以陳傷沒動也沒開口。


    謝引不好意思的時候就特別愛說話愛懟人,以此來緩解他的情緒,不過現在黑夜掩飾了他所有的表情,他的不自在沒有任何人看得到,他也難得安靜了下來。


    可太安靜了,安靜的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有點想說話。


    “陳傷。”謝引開口。


    “嗯。”


    “你說你不記得被拐之前的事情,那你的名字是怎麽來的?你和齊望一樣嗎?”


    謝引知道陳傷是被拐賣的孩子之後從來沒有問過他之前的事情,他始終覺得那是傷口,他不想一遍遍的讓陳傷想起來,可齊望的到來讓謝引漸漸明白,有些傷口是隱藏不掉的,隻要陳傷還在找家,隻要陳傷沒有失憶,他始終都不可能被忘記。


    他沒經曆過,卻也知道那一定是刻骨銘心。而且齊望看起來比自己更了解陳傷,他好像知道陳傷很多自己並不知道的事情,對於這一點謝引有一些些的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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