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請你把她還給我


    鳶也冷不防遭遇襲擊,神經本能一緊,在做出反應之前便聞到一股說是熟悉卻也陌生的味道,一個名字剛上心頭,就聽到一句從喉嚨底部滾出的:“沅也小姐?”


    沉沉的,低低的,隱忍著許許多多分辨不清的情緒。


    她一頓之後就放鬆了身體,將背脊完全貼在雕花柱子上,抬起眼睛看著眼前這人。宴會廳整體是歐式宮廷風,撐著天花板的四根大柱子上雕刻著希臘神話裏的神,居高臨下地俯視眾生。


    過去多久了呢?


    三年半?三年七個月?三年八個月?


    記不太清了,離開時炎炎夏日,迴來時初雪將至。


    她和他啊,有這麽久沒見了。


    不過也還好,終歸是再見了。


    嘴角輕微地勾起,鳶也沒有想把手抽迴來的意思,靠在那裏神情自然地詢問:“尉總有什麽指教?”


    尉遲目光分毫不差地落在她的臉上,從她微抬的下巴走到她小巧的鼻梁,那顆小痣還跟當年一樣楚楚動人,再往上就停留在她的眼裏,他抓著她的手握得太緊,以至於貼著她皮膚的指腹甚至還能感覺到脈搏在跳動。


    他眸子看不見底:“你終於,迴來了。”


    短短六個字他要斷成兩句話來說,每個字都像擠出來的那般沉重,隻是臉色幽沉,便難以品出這句話到底是慶幸還是驚訝,又或是別的什麽。


    “當然要迴來,中國這麽好,有我的親人,朋友,二十六年的人生,怎麽能不迴來?”鳶也笑。


    手上的力道加重三分,尉遲抿唇:“所以你承認你是薑鳶也?”


    鳶也不做應答隻是彎著唇,給出一種這個問題完全沒有迴答的必要的意思,她這過分閑散的姿態反倒是將一貫從容平靜的尉遲襯出幾分罕見的急躁。


    “你這三年是在國外?hmvl?你迴艾爾諾家了?你怎麽敢……”


    “怎麽不敢?”鳶也一言打斷,同時眉毛上揚,似笑非笑地道,“就許尉總和蘭道夫人合作無間,不準我認祖歸宗?我這個身份這麽金貴,要是不好好用起來,豈不是浪費?”


    尉遲重重一閉眼睛,蓋住眼底如有萬馬奔騰的滾滾塵煙,一字一字地告訴她:“艾爾諾家不是你能玩弄得起。”


    鳶也點了點頭:“艾爾諾家不是你能玩弄得起。”她慢條斯理地重複,順帶輕薄一笑,“原話奉還。”


    他在警告她不要玩火,而她告訴他,現在她就是艾爾諾家的家主,艾爾諾家由她做主,誰不好惹他該知道。


    尉遲抓著她的手一再收緊,這幾年來鮮少起波瀾的情緒,在極短的時間內有了千萬種變化。


    她好像沒有變,和當年一樣嘴角總是帶著笑,上揚的眼角仍然有驕矜的媚色,但細看可以發現,如今的她,比之當年少了幾分無所畏懼不知收斂的張揚,多的是像風一樣捉摸不定,透著沁骨涼意的微妙。


    她變了的,在他看不到的那三年裏,她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曾經怎麽馴服都壓不住的桀驁,現在也能是進退得宜的從容。


    鳶也低頭看了一眼他攥著她的手:“請放開我,尉總。”


    幾乎是和她的話同時響起,尉遲沉聲:“當初是誰把你帶出國?”


    “尉總想和我敘舊?”鳶也淡道,“那還是下次吧,這裏的人多了,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既然這裏不能說,那麽就到別處去說,尉遲的目光凝住,轉身就要帶她離開:“跟我走。”


    鳶也隻是挑眉,甚至沒有掙紮,但尉遲剛一轉身,就被她剛才帶來的秘書和保鏢擋住去路,秘書麵無表情道:“尉總裁,請放開我們家主。”


    尉遲才注意到,滿宴會廳的人都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紛紛看過來,個個的眼神都是蠢蠢欲動的八卦。


    鳶也似笑非笑,比旁觀者還要趣味地看著他,尉遲目光一沉,今晚至此他已經克製夠了,偏頭往一旁一掃,貼著牆站著負責維護宴會廳安定的尉家保鏢們紛紛上前一步,直接和鳶也的人形成對峙。


    輕歌曼舞的宴會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賓客們原本隻是看戲的心態,這下是真有點被嚇到了。


    眾所周知尉家大少以斯文有禮揚名人稱儒商,他骨子裏有著旁人學也學不來的教養和優雅,平素行事作風都是那麽溫和有禮,別說是直接動手,就是以權欺人都沒有過,今晚這是……怎麽了啊?


    總不能是因為hmvl的董事當眾揭穿了他,他就惱羞成怒,要跟人家動手吧?


    他們又去找宴會的另一個主人——陳總呢?


    還沒找到,這邊雙方已經有了肢體衝突——尉遲帶著鳶也徑直要走,鳶也的秘書往前走了一步阻攔,一手摸向後腰,同時語氣飽含威脅的敬告:“尉總裁,請放開我們家主。”


    西裝外套下隱隱露出一個黑色冷硬的物體,將危險直接提上一個檔次,尉遲臉色如寒冬臘月裏掛在屋簷下的冰錐。


    就在尉家這邊也要做出反應,讓這行對峙變得無法收場時,由遠至近傳來一道男聲,四個字:“安莎,退下。”


    被喚了名字的秘書將手從腰上放開,剛才還怎麽都不肯讓步的人,這會兒讓馬上低頭後退一步,同樣的,另外四個保鏢也是聽從了這句清淡如水的命令,分左右退開。


    場麵突然之間又翻天覆地變化,賓客們愣愣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今晚第二波不速之客。


    類似的登場,不同的是,走來的男人身後隻跟著一個女人,輕車簡從,乍一看好似完全不起眼,但看他從門口走過來,腳步不快不慢,可越走就讓人越情不自禁地屏住唿吸,感覺就像有強勁的海風隨著他一起潛入,迎麵撲來,抵擋不住的氣場和壓力。


    尉遲對著門的方向,一抬眸,便和男人的眼睛對上,並且隨著他不斷走近,距離縮短,從而明白過來——原來,原來是他。


    又是他。


    “今天是馳騁號第一次下水,也是尉氏和爾東的大喜之日,我們是客人,怎麽能如此冒犯?”他聲音清冽,如月下清泉。


    一路走到他們麵前停下,自然地抬起手:“沅也,過來。”


    掌心向上,白皙幹淨,節骨分明,鳶也莞爾,抬起左手放上,他就收起修長的手指握住,鳶也朝他走去。


    然而尉遲的手還沒放,她另一隻手還被抓著,腳步被迫停住。


    “尉總裁,”蘇星邑語調無波,“把她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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