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宗寧猶豫又遲疑,忍不住像他哥再度確認:“我不知道,哥,他真的不是嫌我麻煩,找小張助理把我帶走嗎?”


    “他嫌你麻煩就直接把你丟出去了。”祝宗安怕他又鬧,隻能半哄半騙,十分有技巧地隻陳述一半事實,把賀蘭牧生氣的那部分避而不談,“而且為什麽要等你生病才喊小張助理?賀先生為什麽沒有在你一開始纏著他的時候就讓小張助理把你接迴來?”


    祝宗寧燒得迷迷糊糊,被他哥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心裏搖擺的天平本來就不公平,這下更朝著“賀蘭牧還在乎他”這個方向傾斜。


    他陷入沉思,被他哥脫鞋了塞迴被子裏,整個人都還在發懵。


    他想,我哥說得好有道理,為什麽我以前沒想到呢?又想,怎麽覺得哪裏不是很對的樣子,可是哪裏不對呢?


    但祝宗安不給他想明白的機會,把他塞進被子之後又讓護工去洗了條熱毛巾來,親自給祝宗寧擦臉擦手,然後才說:“安姨還有幾分鍾就過來了,吃完粥好好睡一覺,養好了,你才能自己去找賀先生。”


    “噢……”祝宗寧點了點頭,但又拽住他哥的手,“哥,那你把我手機拿給我,在我羽絨服口袋裏。”


    祝宗安扭頭看他:“別玩手機了,剛折騰一陣,你安靜躺會兒。”


    “我要給他發條微信。”祝宗寧自己又翻身坐了起來,眼看就要自己行動去拿了,“不然他肯定要覺得我一分鍾熱度,說追他,又半途而廢了。”


    祝宗安無聲地歎了口氣,把祝宗寧塞迴床上,去拿了手機給他。


    想了想,又告訴祝宗寧:“發一條就行了,這麽晚了,賀先生也是要休息的。


    在追賀蘭牧這件事情上,祝宗寧很聽他哥的建議。


    原因無他,因為他哥追上了他嫂子,而且夫妻恩愛家庭和睦,屬於成功典例,所以祝宗寧對他哥給予了無條件的信任。


    他字斟句酌地給賀蘭牧發了條消息,說自己還有點發燒,還在住院,字裏行間都在暗示賀蘭牧他並不是跑去跟趙虔他們鬼混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信譽度不好,可信度不高,最後拍了一張穿著病號服的自拍照,背景是醫院的輸液架,一塊給賀蘭牧發過去了。


    然而鬧了這麽一場,當天半夜祝宗寧就又高燒了起來。


    病著睡不踏實,祝宗寧在半夢半醒間隻覺得頭疼欲裂,渾身發冷,睡前喝得那半碗海鮮粥像是活了,在他胃裏翻天覆地地鬧,攪得他反胃惡心。


    他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喊:“牧哥,我好難受。”


    喊完就清醒了,想起來自己正在住院,賀蘭牧不在他身邊。


    祝宗寧一下就睡不著了。


    身上難受,心裏也難受,他自己把被子裹了裹,捂著翻江倒海的胃部熬了一會兒,聽見他哥問他:“宗寧?你說什麽?”


    接著祝宗寧感覺他哥摸了摸他額頭,又說:“怎麽這麽燙,宗寧,難受嗎?”


    難受,難受得像是快要死了。


    但祝宗寧說不出來,胃裏忽如其來的巨大惡心感讓他掙紮著爬起來,往衛生間跑:“嘔”


    可惜他前一天進食太少,惡心得要命也吐不出什麽東西來,胃液又苦又澀,祝宗寧被嗆得眼淚都下來了,氣喘籲籲地跪趴在洗手池前,有氣無力地哼唧:“哥……”


    他哥跟在身後給他披外套,再後麵是被祝宗安喊進來的值班醫生和護士,烏泱泱一堆人,祝宗寧頭暈眼花,被他哥扶著躺迴病床上,眼淚再一次吧嗒吧嗒就掉出來了。


    護士給祝宗寧測了體溫之後去拿退熱貼了,一迴來看見祝宗寧這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在那哭得稀裏嘩啦,人也愣住了,心想有錢人家的小少爺這麽嬌氣嗎?


    祝宗安給小護士口型示意:失戀了。


    又招招手,把小護士手裏的退燒貼拿過來,指了指緊急唿喚鈴:“我給他貼吧,有事我再按鈴,麻煩了。”


    小護士立即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生病的時候人本來就脆弱,祝宗寧哭得根本控製不住,肩膀都在微微地抖,在祝宗安往他額頭上貼退燒貼的時候才轉過頭看了一下祝宗安,聲音都啞了,問:“哥,你看看我手機,他理我了嗎?”


    手機安安靜靜,因為祝宗寧之前屏蔽了和趙虔他們那些富二代的微信群聊,於是現在一條未讀消息提醒也沒有。


    祝宗安都不忍心說了,轉移話題地給他掖了掖被子:“你得休息了,再這麽折騰自己,這個年都過不好了。”


    “哦……”祝宗寧一邊掉眼淚一邊點了點頭,“那就是沒有理我。”


    祝宗安心疼地張了張嘴,可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感情的事情外人本來就很難插手,就算他是祝宗寧的親哥哥也一樣,他隻能看著祝宗寧從懵然不懂到此時錐心蝕骨,然後去洗了條熱毛巾來給祝宗寧擦擦臉,告訴祝宗寧:“睡吧,哥給你守夜。”


    祝宗安其實已經做好了祝宗寧這迴生病會更折騰人的準備,以往祝宗寧就很能折騰,更何況這迴情場失意,怕是更要鬧翻了天。


    可意外的,祝宗寧卻變得很乖。


    在那天非要鬧出院之後就沒再出過幺蛾子了,也沒有再吵著要去找賀蘭牧,就是每天掐著點兒給賀蘭牧發消息。


    一直安分地待到小年之前那天,祝宗寧的燒終於退了之後沒再反複,觀察兩天,醫生說可以出院了。


    助理去辦出院手續,祝宗安在病房陪著祝宗寧換衣服,轉身去給祝宗寧拿圍巾的功夫,聽見祝宗寧“嗷”一聲:“哥!他迴複我微信了!!!”


    手機提示音響起來的瞬間,祝宗寧徹底一改這幾天在醫院的死氣沉沉,一蹦三尺高,兩步就躥到床邊撈起自己手機。


    一星期了!


    他已經和賀蘭牧斷聯一星期了!


    祝宗寧想賀蘭牧想得人都瘋了,得到點迴複就高興得心跳都在加速,迅速解鎖手機屏幕,查看賀蘭牧發迴來的消息。


    在他碎碎叨叨的那句“我是想讓你知道我這幾天都老老實實在醫院,沒有出去亂來。”下麵,賀蘭牧迴複他:炮 友而已,你亂來也沒關係,我不介意。


    祝宗寧活蹦亂跳的心跳“嗖”一下來了個急刹車。


    他其實預想過賀蘭牧會怎麽迴複他,可能是冷漠的“嗯”,或者是厭煩的“別發了”,他預設過很多種可能,也沒有期待賀蘭牧能對他和顏悅色,可他還是低估了賀蘭牧的心硬程度。


    就這麽風輕雲淡的一句“不介意”,讓他徹底明白了什麽叫做“殺人誅心”。


    第73章 那是你嫂子


    年關上,祝宗寧病了,一開始消息沒傳出去,等祝宗寧從醫院迴了家,不知道從哪走漏的消息,老宅裏一下子來了很多探病的人。


    祝家家大業大,在許多行業裏麵都有所涉獵,合作夥伴多,想要巴結祝氏的人更多,借著祝家小少爺生病和即將過年的由頭,一個個全都來登門拜訪。


    探病和拜年都是噱頭,實際上就是來走動關係的,其實看得還是祝宗寧他爸和他哥的臉色。


    可人家名義上是來看望他的,祝宗寧總得在會客廳露個麵,然後再在不知道什麽總的“深切關心”下迴房間休息。


    祝宗寧燒是退了,但是其他症狀其實還沒好全,怏怏的沒有精神。


    更何況賀蘭牧那一句“不介意”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祝宗寧緩了很久都沒能緩過來,一直都鬱鬱寡歡,做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來。


    為此祝宗安特意讓人把奶糕接了過來,想著有隻熟悉的寵物陪在身邊能讓祝宗寧的心情好一些。


    但大概是祝宗寧也知道奶糕的一切都有保姆打理,虧待不著,除了在買貓糧和貓砂的時候發表過一次意見,其他時候仍舊悶悶不樂,話也不想多說一句。


    一直到臘月二十七那天,趙虔和他爸提著禮物登門拜訪。


    趙家和祝家是舊交,其實在生意上往來其實不多,是這一撥又一撥探病的人中難得的幾個“真探病”的人之一。


    趙父在樓下和祝父喝茶聊天,趙虔在他爸麵前可老實,但一本正經地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逮著空就鑽上了二樓祝宗寧的房間。


    祝宗寧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連趙虔進了房間都沒發現。


    “兄弟!”趙虔也沒發現祝宗寧的不對勁,往人家床鋪邊上一坐,“你怎麽病了也不跟兄弟我說一聲,我去醫院看你啊!”


    祝宗寧被他嚇了一跳,迴過神來皺著眉踹了趙虔一腳:“你別穿著從外麵進來的衣服坐我床鋪。”


    “嘖,就你事兒多。”趙虔從床鋪上出溜下去,直接坐地毯上,“怎麽樣了?你今年這體質不行啊我說,這都第二迴發燒了吧?”


    祝宗寧心煩地看著他,故意使勁咳嗽了兩聲:“你體質好,你看我能不能傳染上你。”


    趙虔晦氣地捂住自己鼻子:“祝宗寧,你可做個人吧!”


    祝宗寧難得地彎著唇笑了一下,從躺著的姿勢爬起來,裹著被子坐在床上,問趙虔:“跟你爸一起來的啊?”


    “是啊。”趙虔苦著臉,“快過年了,被我爸拉著到處給這個阿姨那個伯父百年,我臉都快笑僵了。”


    祝宗寧還是有點虛弱,一說話就咳嗽,端過床頭放著的水喝了兩口才問:“你以前不都直接拒絕嗎?今年怎麽了,被你爸拿捏了啊?”


    “還說呢。”趙虔靠著床頭櫃,一臉心煩,“我爸不知道從哪找迴來了個私生子,我這獨生子了二十幾年,忽然冒出來了個便宜哥哥,還要跟我分家產,氣死我了。”


    祝宗寧總算提起點精神:“啊?那你怎麽辦?”


    提起這個事情來趙虔就無限惆悵:“能怎麽辦啊,我感覺幹不過他。”


    “你爸總不會什麽也不給你留吧。”祝宗寧平時擠兌趙虔,關鍵時刻還是會安慰他,“而且你還有你媽呢,沒事的沒事的,大不了以後我哥給我的零花錢我分你一半。”


    趙虔好感動,然後說:“不,我已經想到辦法了。我最近就是在盯著他,我就不信他沒有把柄,等我抓住他的把柄,拿捏他,讓他運營公司,養活我。”


    “你缺心眼吧。”祝宗寧笑著罵他一句,“他有什麽把柄?這種認祖歸宗迴來的私生子,可都是奔著搞死正主來的,你可長點心吧。”


    趙虔心煩地撲騰了一下:“我長點心有什麽用啊!你不知道,公司現在好多人都被他拉攏過去了,唉!”


    他惆悵地歎了口氣,打算眼不見心不煩:“算了,不說這個了,煩死。說說你,怎麽沒看見那個賀蘭牧啊?你都病了,他不來照顧你啊?”


    不得不說,趙虔紮刀是真準。


    祝宗寧的笑一下就僵在了臉上。


    他瞬間就後悔了答應分趙虔一半零花錢的許諾,硬撐著說:“我跟他好又不是為了讓他照顧我。”


    “那你圖啥啊?”趙虔震驚了,“圖他那個大,圖他體力好?”


    以前這種話趙虔也沒少說,要不然這會兒也不會這麽口無遮攔,但以前祝宗寧沒覺得被冒犯,現在卻聽不下去了,用腳踢了趙虔一下:“你亂說什麽,那是你嫂子,你放尊重點。”


    趙虔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咳咳咳……不是,咳咳……什麽?嫂子?”


    他拍著胸脯一臉難以置信,瞪著祝宗寧:“什麽意思,你來真的啊?”


    “我什麽時候也沒說過不來真的啊。”對麵不是當事人,祝宗寧張口就來,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我從一開始就沒說過我‘玩玩而已’這種話吧?我說過嗎?”


    “臥槽……”趙虔懷疑人生了,“祝宗寧你瘋了。”


    祝宗寧裹了裹被子,感覺趙虔這反應有點過激:“需要那麽震驚嗎?人家裴小公子和楚總不是也高調官宣了,我怎麽就不能認真談戀愛啊。”


    “那你提前告訴我啊!”趙虔這幾天被他忽然冒出來的那個便宜哥哥搞得本來心態就崩了,極其脆弱,現在徹底崩潰了,苦著一張臉,“兄弟,你來真的你不告訴我,我當你玩包養呢!那我對嫂子說的那些話,幹的那些事,這我以後怎麽見嫂子啊!咱以後還玩不玩了啊!”


    祝宗寧也傻眼了:“啊?”


    他抓緊了被子一角,有點心虛地問:“我以前……像是在玩包養嗎?”


    “你說呢!”趙虔想跟他絕交了,“遊艇趴那次,你看現場帶過去的都是什麽人,不都是包養的小玩意!誰帶自己對象去那種地方啊!還有後來,後來泳池趴那迴,我讓人搶你手鏈,你怎麽都不攔著我啊,就看著我作死啊!”


    往事一幕幕迴現在眼前,祝宗寧的心也跟著一點一點往下沉。


    趙虔這樣從來不把感情當迴事的人都知道他那個相處方式不是在談戀愛,那當初一門心思對他好的賀蘭牧呢?


    當時他隻顧著自己生氣,隻顧著自己體麵,根本就沒有站在賀蘭牧的視角迴想過。


    他讓賀蘭牧跟一幫出賣身體交易金錢的人一塊跳泳池搶當天晚上陪他的機會,他想看賀蘭牧去搶,證明賀蘭牧在乎他,但……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樣是多侮辱人。


    以前他沒想過,後來跟賀蘭牧賭氣也沒想過,這幾天他知道了自己喜歡賀蘭牧,卻隻知道纏著賀蘭牧,竟然也沒有想過那些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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