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唐虒派出的人,喬裝入下邳送信。


    韓胤看了橋蕤書信,又問了龍驤的傷情近況,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是夜,韓胤邀陳宮到驛館吃酒,並說明了遣返護衛之事。


    “韓先生要把護衛遣走,莫非你也要一並離開?”陳宮心眼多想得深,他擔心袁術生恨動兵,故意把韓胤撤迴去。


    “非也。”韓胤飲下杯中酒,搖頭歎息道:“納、問、納、征等儀式未完,韓某要繼續留在下邳配合,我就擔心婚事有變...”


    陳宮眼珠一轉,安慰道:“主公已經解釋過了,轅門射戟乃是天意,正所謂天意不可違,韓先生請勿見疑,袁呂兩家結秦晉之好,不會有什麽變故的...”


    “溫侯幫劉備解圍,我家主公定然不悅...”韓胤輕輕叩打桌案。


    “兩家是否和睦,要靠先生斡旋,請滿飲此杯。”陳宮提起酒杯一飲而盡,見韓胤表情黯然,便岔開話題:“明早我就去找郝將軍,放那二十護衛出城去,他們到下邳已有兩月,是想念家人了麽?先生真是體恤部曲...”


    韓胤搖頭否定:“他們並非韓某部曲,是龍驤撥給我作護衛所用。”


    “龍驤?當初那個押糧的司馬?”


    “然也,公台也見過。”


    陳宮心中納悶,於是如連珠炮般追問:“既是撥給先生作護衛,現在為何要先遣迴淮南?莫非壽春有變故?”


    韓胤一聲苦笑,解釋道:“龍驤前次因押糧失誤,迴去就被主公貶為曲侯,橋蕤也打了他二十軍棍,至今還躺在榻上不能下地。”


    “雖是受了無妄之災,但犯了這麽大的過錯,能保下一條命也不錯,莫非先生此番遣卒迴鄉,也是因這龍驤的緣故?”陳宮好奇地看著韓胤。


    “龍雲起前次損兵折將,所部將士僅剩下百餘人,如今連一個曲都湊不齊,橋蕤寫信讓我歸還人馬,索性就做個人情...”韓胤說罷掏出橋蕤書信。


    陳宮展開帛信觀看,很快就還給韓胤,搖頭歎息:“虧這龍雲起還‘單騎退張飛’,如今竟混得這般淒慘,隻怕先生不還二十護衛,他連小小曲侯都做不成...”


    “大家同僚一場,能幫則幫,一切都是那陳瑀...”韓胤話到一半,突然臉變嚴肅,沉聲問道:“近來溫侯與陳家父子過從甚密,公台不認為其中有古怪嗎?”


    “還不是你我聯手用謀,讓陳家吐出軍糧十萬斛,主公與他們親密點實屬正常,韓先生不要想太多。”陳宮輕輕搖頭。


    韓胤將手一張,聲音忽然變得高亢:“不然,陳家父子並不是無能之輩,你我既然與陳家結下了梁子,沒準還會有什麽後手,公台不得不防啊。”


    “先生放心,有陳宮在此,保君無虞。”陳宮對自己相當自信。


    韓胤虛起眼睛、拈著胡須,眼縫中閃出一抹寒光,“所謂先發製人,後發受製於人,陳家盤踞徐州多年,若真用些陰損之謀,咱們未必全能應付,再者溫侯取徐州名不正言不順,陳家或許更認可劉備也說不定,公台不認為溫侯到小沛轅門射戟,有些不符合常理嗎?”


    “嘶...我也暗中懷疑過...”陳宮蹙起眉頭。


    韓胤繼續說道:“我家主公深恨劉備,而與溫侯結親交好,溫侯現在親陳而疏袁,陳家卻與劉備暗通款曲,公台得想想辦法...”


    “我省得了...”陳宮嘴上迴答得簡單,心中卻已在展開分析。


    陳珪父子現在虛以委蛇,難道真在暗中幫劉備?若真惹得袁術動怒來犯,陳家會不會趁呂布迎戰,再把劉備迎入下邳來?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是得提前消滅隱患。


    見陳宮皺眉沉思,韓胤把身體往前靠了靠,聲如蚊蠅地問:“若呂布不聽人言,公台不妨考慮去淮南,我家主公掃榻以待,咱們都有共同的敵人曹賊...”


    “先生慎言,事不至此,若真是那樣,袁呂兩家勢成水火,豈不為曹賊所喜?”陳宮左右看了看,然後連連搖頭。


    韓胤再進一步,笑著對陳宮說:“郝將軍已經說好,若是先生肯配合,徐州哪裏還能姓呂?屆時我主虎踞徐、揚,又何懼那曹賊?”


    陳宮忙伸手止住,“此事暫且不提,呂布雖是魯莽之輩,但到底沒有負我,陳家父子近日阿諛奉承,我會設謀破解之。”


    “如何破解?”


    “過些日子就知道了,屆時你主必然不疑。”


    “呃...好吧...”


    次日,韓胤撥了些盤纏,安排二十護衛出城。


    唐虒派出的那名信使,與眾人交待清楚之後,在傍晚城門關閉之前,混在百姓中返迴下邳。


    龍驤清楚袁術和呂布終有一戰,若是將來自己跟隨橋蕤從征,這條暗線或許能用得上,在自身能力不足的前提下,隻能做這樣簡單的布局,屬於是未雨綢繆。


    數日之後,呂布遣部將侯成北上買馬,侯成從青州買馬途經昌慮縣,突然遭遇剪徑的強人,購得的兩百餘好馬被奪走大半。


    侯成迴下邳請罪時,陳珪父子正陪著呂布吃酒,侯成吃了一通臭罵被趕出府。


    “虧他還是我的騎將,居然被強盜歹人把馬搶了?簡直是奇恥大辱...”呂布握緊拳頭在原地打轉。


    “昌慮縣距離青州很近,那邊的黃巾餘孽素來猖獗,侯將軍不敵情有可原。”陳登看了陳珪眼色,忙起身替侯成說情。


    呂布皺眉反問:“元龍是說泰山諸將?臧霸等人皆已臣服,他們敢陽奉陰違?”


    “這也不好說,總之是黃巾餘孽所為,徐州也沒有別的強人。”陳登拱手解釋。


    “侯成沒認出匪首,我都不知道找誰報仇。”呂布氣得一拳砸在桌上,暗忖自己是不是表現得太軟弱?誰都可以把手伸進徐州來?前有袁術的聘禮軍糧被焚,現有侯成買馬被人奪去,都不把我方天畫戟當迴事?


    “溫侯,家中還有些瑣事,我二人便先行告退,明日再來拜會。”陳珪見呂布麵帶怒色,不願意繼續待下去,便拉著陳登告辭離去。


    “大夫自去...”呂布把手輕輕一揚。


    父子二人隨即出府,直到坐上馬車後,陳登才向陳珪小聲問:“昌慮雖然靠近青州,但是離小沛也很近...”


    “所以為父才使眼色,好在元龍領會吾意。”陳珪捋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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