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來沒有朝廷正式任命的官職,然而始終在臨雲城和附近各處幫忙調查案件、捉拿兇手的林煜城,身手自然是不會比任何一個捕快差。


    然而那留在他屍身之上的防禦性傷痕卻是如此的淺顯,就仿佛林煜城在攻擊抵抗兇手的時候,並沒有用盡全力一般,低眸細細看去,杜亦寒的眉頭皺得更緊。


    比起初初聽到林煜城被人謀殺在臨雲城中的消息時,此時此刻的杜亦寒,麵對著他身上留下來的處處傷痕,心中所感覺到的更多的,便是疑惑和蹊蹺。


    更不用說,秋桐接下來出聲所說的話語。


    “防禦性的傷痕?”下意識地反問出聲,秋桐細細的眉毛蹙在了一起,“前麵四個受害者的身上,除了胸口靠下的位置處留有一道致命的刺傷之外,身上的其他各處,都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更不用說,那種防禦性的傷痕了。”


    細柔嗓音中的疑惑之意更甚,將剛剛還存在著的幾絲羞赧之意盡數拋在腦後,秋桐湊上前去看著林煜城的屍身,目光之中寫滿驚詫和思索。


    前四個受害者的遺體,她已經檢驗的細之又細,雖然並不能全然保證無所遺漏,然而若是說她會錯過受害者屍身上留下來的這麽明顯的防禦性傷痕,卻是絕對沒有這樣的可能。


    當然,蘇墨軒和杜亦寒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對秋桐的驗屍能力有所懷疑,於是眉頭緊皺,沒有再等著蘇墨軒出聲,杜亦寒便開始繼續檢驗著躺在自己麵前的林煜城的遺體。


    將他雙臂雙腿上留下的防禦性傷痕的形狀和深度盡數測量完畢,做好記錄的杜亦寒,便是將檢查探究的目光,轉向了林煜城屍身的胸口處位置。


    盡管那胸口處的血跡已經徹底的幹涸,然而那刺入胸口下方的傷痕,卻依舊是清晰明顯的,駭人眼目。


    那皮開肉綻的傷口處血塊凝結,以至於剛剛杜亦寒在褪去他的衣衫時,都頗有些困難,但卻仍舊能夠讓人一眼便看得出,兇手刺入受害者的身體時,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以至於都用不伸手去按壓確認,杜亦寒都能看得出來,那傷口附近的肋骨,已然是盡數被折斷。


    “根據傷口的形狀來判斷,造成受害者胸口靠下處致命傷的兇器,應該便是我們平時相對比較常見的匕首,而兇手能夠在一刺之下,將傷口製造出如此的深度,應該是在行兇的時候,兩個人的距離十分的貼近。”


    在林煜城屍身的胸口前俯下身子,杜亦寒測量著傷口的深度,那樣傷筋動骨的傷口直直刺入胸腔之中,深的,幾乎要將整個胸腔刺穿。


    然而再次仔細將那傷口處皮肉的狀況檢查一遍,杜亦寒卻並沒有發現利刃刺入身體之後,由於停頓和再度向深處刺入時的交錯與鋸齒狀的痕跡,也就是說,兇手是頗為狠辣的一擊致命。


    “但是如果卷宗上所記錄的內容沒有出錯的話,第二個受害者和第三個受害者被發現的時候,身上都帶著可以防身的刀劍匕首,既然兇手離得這麽近才出手,那他們為什麽沒有出手反抗?哪怕,是減緩兇手的攻擊,以獲得逃跑的機會呢?”


    思忖著出聲,杜亦寒想起了在路上蘇墨軒遞給自己的卷宗中所記錄下來的內容。


    前四個受害者的屍體之上,包括此刻就躺在他麵前的林煜城的屍身上,雙手雙腳都沒有遭到捆綁的痕跡,也就是說,兇手並非是製服並囚禁了受害者之後,方才近距離的將他們殺死,而是直接的衝了上去,在麵對麵的交戰中,將受害者一擊致命。


    但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除了林煜城那力氣異常微弱的抵抗之外。


    “有沒有可能,兇手的身形十分的壯碩,力氣也十分的強大,而且躲藏在哪裏,趁著受害者沒有防備的時候,而出其不意的進行攻擊?以至於受害者就算是有心反抗,但也沒有那樣的可能性?”


    細柔的嗓音中帶著思索與猜測的意味,順著杜亦寒提出的問題想去,沉默片刻,秋桐試探性的出聲問道。


    若不是兇手比受害者強壯許多且發動了猛然的攻擊,她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麽樣的原因,能夠使本來手中握有反擊武器的受害者,完全沒有想要抵抗的意思和能力。


    “如果是選擇出其不意的攻擊,要想做到萬無一失、一擊即中的話,兇手從後背刺入受害者的背心,或者從背後割斷受害者的脖頸,豈不是更加方便和保險?


    又何必冒著讓受害者很有可能進行還擊或者逃跑的風險,而選擇從正麵攻擊呢?”


    微微搖了搖頭,杜亦寒看著林煜城屍體的狀況,沉著嗓音分析出聲,目光下意識地轉向站在一旁的蘇墨軒,他看不出來那俊朗淡漠的容顏上,究竟是讚同還是反對。


    但能夠看得出來的,是此刻的蘇墨軒,在比他們兩個人更為認真的思考,而且心中更能知道的,是此刻的蘇墨軒之所以沉默不語,皆是在於想要給他們兩個人一個獨自鍛煉的機會。


    “你的意思難道是說,兇手在下手攻擊受害者之前,便已經知道他們沒有什麽反抗自己的能力,所以才會放心大膽的,進行正麵襲擊?”


    並沒有似杜亦寒那般知曉蘇墨軒的心中所想,秋桐隻是頗為好奇的看了一眼始終沉默不語的蘇墨軒,然後收迴目光,繼續同杜亦寒分析出聲。


    “但是前四個受害者的胃裏,都沒有酒氣,不可能是因為喝醉,才被兇手找準機會下手的。”


    沒等杜亦寒開口,秋桐便繼續分析出聲,雖然從前她並沒有想到這一點,然而她驗屍的時候,卻還是小心的檢查了受害者胃裏食物留存的狀況。


    ——畢竟,曾經認真研讀過顧白羽寫出來的那本驗屍守則的她,清楚地記得,顧白羽曾經說過,受害者胃部留存的食物,也是判斷和追捕兇手的重要線索。


    “林先生的身上也沒有酒味兒,一會兒應該能夠更加嚴格的證明這一點,”蹙起的眉頭皺得更緊,杜亦寒一時之間,也是推測不到事情的真相究竟為何,又或者說,究竟會有怎樣的可能性。


    “認真點兒繼續驗屍。”


    嗓音清冷淡漠,聽不出絲毫的情緒,沉默許久的蘇墨軒,終於開口出聲,卻並不是想要解答他們兩個人心中的疑惑,反而是重點強調了,他們兩個人現在更應該做的事情。


    陷入對案件分析和思索之中的神思驟然警醒起來,杜亦寒沒有轉頭去看站在背光處的蘇墨軒,卻是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手來摸摸自己的鼻子,好掩飾那無法消除的尷尬之色。


    作為一個仵作,分析線索案情,幫助捕快和調查案件的人員盡快破案,雖然同樣也是職責所在,然而,全神貫注的檢驗受害者的屍體,從屍體上找到更多的線索,才是一個仵作最為本分的事情。


    尤其是在驗屍間中麵對受害者的屍體時,仵作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將自己全身心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受害者的遺體之上,尤其是不能隨意的停下手上的工作,來思索和分析案情。


    否則,就很容易被自己想要在案情的推測中想要證明的事情,來誤導自己驗屍時找到的線索和得出的結論。


    就好像他剛剛與秋桐所做的那般。


    蘇墨軒之所以忽然的便出聲提醒,皆是在於,他已然是發現,杜亦寒在秋桐無意識地詢問和引導之下,已經將他自己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對案件的分析推測之上,而超出了仵作在驗屍之時,所應該做出的基本的推測和分析之外。


    犯了錯,就要及時地改正。


    於是放下摸著鼻梁的右手,杜亦寒定了定心神,在腦海中迴憶了一下顧白羽驗屍時所表現出來的狀態之後,便將自己的目光和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麵前的受害者的屍體之上。


    “根據五個受害者的體型和身高,以及兇手采取沒有掩飾的正麵近距離的狀況來分析,兇手的體型,應該屬於高大壯碩的類型。


    而且,兇手能夠一刀致命,刺斷肋骨之後將匕首全部沒入受害者的身體之內,兇手肯定是具有一定的身手和力氣,才能造成這樣的狀況,所以,兇手應該是習武之人,慣用刀劍匕首,手掌之中,會有因為常年習武而磨練出來的老繭。”


    沉穩下來心情,杜亦寒用最快速度調整了自己的思緒和狀態,在心中牢牢謹記著顧白羽多次叮囑他的客觀公正,杜亦寒稍稍總結了一下此時在受害者身上發現的線索,然後沒有任何過度推測的,將結論告訴了站在近旁的蘇墨軒。


    意料之中的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然而杜亦寒卻覺得,驗屍所內的氣氛,比起剛剛蘇墨軒出聲提醒的時候,要輕鬆了不少。


    再度俯下身子去查看那傷口的情況,杜亦寒卻是從心底裏,泛起了濃重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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