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在那樣瘋狂的虐殺受害者之後,還會感到後悔和內疚?如果他真的感到後悔和內疚,那麽,他為什麽還要提前找到下一個受害者,然後繼續重複他的囚禁和虐殺?”


    話語之中滿是疑惑不解,不顧蘇墨軒望向他的目光,路肅堅持著出聲問道。


    “殺人兇手雖然殘忍,但畢竟也是人,人本性之中所固有的一些情緒和是非觀念,他們並不是完全都沒有,隻不過是會被某種更為強烈的情緒和心理所掩埋,以至於令他們無所顧忌地出手殺害無辜的人。


    但有些情況,比如我們現在的這個兇手,當他的憤怒與痛恨積攢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喪失理智瘋狂的殺人。


    而殺人對他來說,是一種情緒的宣泄,等到這種令他瘋狂的情緒宣泄完畢之後,作為人本性中的善惡是非觀念,便又重新出現。


    更何況,他知道他真正想要針對的人,並不是他麵前這些苦苦哀求的受害者,而是另有其人,他隻是殺死了泄憤的替代品,內心會產生愧疚和後悔的情緒,也並不算是十分的奇怪。”


    絲毫不以路肅略帶質詢的疑問為忤,站起身子的顧白羽,頗有耐心地詳細解釋出聲,末尾,卻不忘謹慎和鼓勵的補充一句,道:


    “當然,這也隻是我站在兇手犯案的角度上的推測,你若是有不同的觀點和想法,可以堅持下去,順著你自己的思路去尋找案子的突破口,你我究竟誰對誰錯,抑或沒有對錯,在抓到兇手之前,都尚未可知。”


    “謝謝顧大夫。”


    聽出了顧白羽話語中的鼓勵之意,在認真地聽完顧白羽頗為耐心細致的講解之後,路肅一麵在心裏思索著,一麵對著顧白羽道謝出聲。


    “看來,兇手做事的手腳頗為幹淨利落。”


    半晌沒有等到顧白羽說出什麽痕跡線索的新發現,蘇墨軒環顧四周,意有所指的出聲說道。


    兇手拋屍做事的手腳幹淨利落,表麵上看去,並不曾留下什麽線索痕跡以給案件的偵破帶去新的突破口,然而實質上,卻是留下了,關於兇手自己更多的線索痕跡。


    在虐殺受害者的時候,兇手衝動易怒,能夠失去控製一般地,在某處傷口上反複猛刺,最終刺穿之後方才轉換下一個目標。這樣的情緒衝動易怒,證明兇手有極大的可能性,是一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年輕人。


    當然,他那十六七歲的心上人,也從側麵證明了這一點。


    然而,他卻做事幹淨利落,心思細致的,能夠在拋屍現場幾乎沒有留下什麽明顯的線索痕跡,也就是說,兇手並非是一般衝動易怒的少年,而是能夠沉得下心來思索的少年。


    如此看來,兇手,應該是受過一定的教育,或許讀過幾年私塾,甚至於,努力備考過三年一次的應試科舉。


    抬眸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蘇墨軒,顧白羽自然是明白他那簡單的感歎似的話語中,所潛藏著的豐富含義。


    “剛剛我們從那條路過來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路邊有一處商鋪在蓋房子施工,商鋪附近的地麵上有很多泥土,但是拋屍現場周圍,卻並沒有車轍與腳印的痕跡。


    昨日我在檢驗第三具受害者的屍體時,也並不曾在她的身上發現泥土沾染的痕跡。”


    抬手指著來時的方向,顧白羽沉默片刻,對著蘇墨軒出聲說道。


    “迴顧大夫,受害者屍體被發現的時候,這附近就沒有車轍的印記,我們一直有人在這裏守著,不曾有人打掃過。”


    聽到顧白羽提起附近的泥土與車轍,路肅上前一步,對著她出聲說道,直接排除了沒有車轍和腳印留存的另外一種可能性——痕跡被兇手之外的人清掃幹淨。


    “嗯,這拋屍現場,除了受害者屍體擺放處的周圍之外,並沒有被清掃過的痕跡,所以,我們也基本可以排除是兇手自己清除掉痕跡的可能性。”


    點了點頭,早就看出這一點的顧白羽,並沒有直接說出真相,打擊一個積極思索的捕快的積極性,向來不是顧白羽樂意做的事情。


    顯然,也並不是蘇墨軒樂意做的事情。


    因為,向來說話做事毫不留情麵的他,在被路肅硬生生地插話之後,卻是並沒有說出什麽不留情麵的話語,而那俊朗的容顏之上,除了慣常的冷清淡漠之外,也並沒有絲毫的不悅之情閃過。


    “那我們就沿著我排除之後留下的路去看看沿途的情況?”


    垂眸看向身邊的顧白羽,蘇墨軒嗓音平淡的出聲問道。


    顯然,再在這裏待下去,他們也不會再獲得更多的線索。


    “好。”


    再度點點頭,顧白羽出聲應道,跟著蘇墨軒離開被封鎖起來的拋屍現場,她卻是在即將走遠的時候,忽然轉過身子,對著站在身後守著拋屍現場的路肅,淡淡的出聲說道:


    “沉下心來多思考,將所有的線索都聯係起來想,必要的時候,可以把你自己當成是殺人兇手,來想象,如果是你要殺人,會用怎樣的方法,或者,會有怎樣的心態。”


    “是!謝謝顧大夫指點!”


    瞬間明白了顧白羽話語中的意思,路肅立刻站直了身子,衝著顧白羽的背影感激道,語氣裏卻滿是沉靜而堅定。


    一路前後騎馬沿著蘇墨軒連夜排除出來的路線行走,顧白羽同他一起,仔細地觀察著道路兩旁的店鋪與環境——雖然兇手拋屍的時間是在半夜,然而,相信他定然也會在白天事先觀察自己要走的路線。


    畢竟,兇手做事的幹淨利落與嚴密謹慎,不會允許他,隻是隨意地挑選哪條路來拋棄受害者的屍體。


    “我覺得,比起剛剛那條路來,這條路的可能性會更大。”


    在路口勒住韁繩,被蘇墨軒扶著翻身下馬,顧白羽迴想著兩條路的狀況,思索片刻,仰頭對著蘇墨軒出聲說道。


    她口中所指的可能性更大的這條路,正是蘇墨軒先前提到過的那條路過青樓後巷的背街裏巷。


    “雖然這條路沿途有經營到半夜都不會打烊的青樓的後門,但是除了你說過的怕人看見的公子哥和有婦之夫以外,無論是拉泔水的夥計,還是送貨的小販,來去青樓,都應該有固定的時間。


    兇手即便不開口詢問,隻是連著觀察幾日,便也能得出他們來往的規律。至於你口中的那些人,出現的概率很小,況且,他們本身就做賊心虛,顧自己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有閑工夫觀察別的事情。”


    斜斜地倚靠在街角的牆壁上,顧白羽一麵出聲陳述著自己的所思所想,一麵卻是兀自在心裏感歎著,自己的這副身子,果然還是需要再好好調養一段時間。


    “但是剛剛的那條路上,時常會有行蹤不定的商旅路過,兇手無法掌控他們的行動規律,所以,為了不暴露自己,他肯定不會選擇那條路給自己找麻煩。”


    點點頭,蘇墨軒補充著說道。


    昨夜的一路偵查,他並不曾遇到什麽半夜行來的商旅,然而今日沿途觀察下來,他卻是發現,這一路,有許多的商旅來來往往,詢問之下,才知道,這條道路,是來往商旅的必經之路。


    而商旅的行程倏忽不定,附近的店鋪又悄無聲息地在十二時辰內允許客人即時入住休息,想來,從這條路上行走拋屍,被人無意中看到的風險,會更大。


    “嗯,兇手要向眾人展示的,是受害者的屍體,並不是自己。”


    出聲補充著說道,顧白羽清了清嗓子,繼續出聲,道:


    “不過,青樓那邊我們還是要排查的,凡事總有例外,未必那些夥計和小販,就會按照規定的時間來。”


    “這裏也要查,”


    接口出聲,蘇墨軒抬眸瞧著顧白羽額頭滲出的細細密密地汗珠,頓了頓,接著出聲說道:


    “兇手排查路線,自然也是會多來幾趟的,同一個人在深夜來來迴迴的走路,但凡有人看到,就肯定會心生疑惑,既然心生疑惑,那麽,就勢必印象深刻。”


    “蘇侍郎的思維果然比一般人縝密的多。”


    聽到蘇墨軒補充著的話語,顧白羽才發現,自己剛剛思索了半天,竟然還是漏掉了這一點,於是笑著出聲,她那略帶調侃的語氣中,滿是不遺餘力的誇讚。


    “那也要有顧大夫從旁提點指揮,蘇侍郎才能有所頓悟。”


    俊朗的容顏上浮起幾分淺淺的笑意,蘇墨軒打趣著出聲,卻是伸手去扶著顧白羽的肩膀,繼續說道:


    “今天實在是走了太多路,我們先找個地方歇歇,若不然迴頭你又要被關在家裏養更久的身子了。”


    顯然是沒有漏過顧白羽額頭上的汗珠與略帶蒼白的麵色,劍眉微蹙,蘇墨軒的嗓音裏滿是心疼。


    “嗯,找個地方坐坐也好,我們可以順手將四個受害者失蹤的路線標記出來。”


    抬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顧白羽點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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