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平穩行駛著的馬車驀地一沉,血液奔湧而出所帶來的腥甜氣息,便頓時在空氣之中彌散開來。


    悶哼與撞擊的聲音接連在馬車轎廂之外響起,血腥之氣繚繞在鼻息之間,越來越重。


    在心裏默默地計算著倒下之人的數字,顧白羽胸腔裏的心,微微有些發沉。


    十個人。


    蘇墨軒派在她身邊時刻保護著她安全的全部暗衛,大興王朝的頂尖高手。


    緊緊咬著下唇,握緊拳頭的指甲甚至要將掌心摳出血來,充滿驚恐的目光緊緊落在顧白羽那從容淡漠依舊的臉龐上,坐在她身邊的茶心,麵色煞白,卻愣是咬著牙,沒有尖叫出聲。


    直到馬車轎廂外的聲音全部停止,令人不寒而栗的寂靜之中,馬車的轎簾被人從外麵猛地掀開。


    一個蒙著臉麵的黑衣人,出現在了她們麵前。


    明晃晃的彎刀握在手中,閃著寒光的鋒利刀劍上,留存著尚且溫熱的血跡。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攔阻我家小姐的馬車?”


    盡管心中已然是顫抖的快要坐不住身子,然而看到忽然闖入馬車的黑衣人,茶心還是下意識地,用自己的身子攔在了顧白羽的身前。


    “下車。”


    冷漠無情的嗓音中帶著幾分似曾相識的熟悉,蒙麵黑衣人那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眸,越過幾乎忍不住地在顫抖的茶心,直直的落在了顧白羽的身上,目光之中,帶著些許玩味的情緒。


    “韓林之,你我也算是交過幾次手的舊相識,蒙麵不蒙麵的,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必要,眼下這種情況,你我就算是坦誠相見,想來也是無妨。”


    淡漠的嗓音中聽不出太多的情緒,顧白羽那慣常銳利的目光落在蒙麵黑衣人的眼眸之中,似是要將他的眼底看穿,而那白皙的臉龐上,仍舊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怪不得從來都不正眼看哪家姑娘一眼的蘇墨軒,會對你那般死心塌地,能在我的彎刀前保持這般從容鎮定,顧白羽,你果然也是有兩下子的。”


    冷笑一聲,被戳穿身份的韓林之不氣不惱,反倒是從善如流的揭下了黑色的麵紗,清俊倜儻的容顏上,帶著坦然的笑意和真誠的誇讚。


    然而卻是在話音將落未落之間,矯健的身影驀地竄向前方,伸手抓過茶心的衣領,重擊一掌之後,將她甩出馬車之外,韓林之手中尚在淌血的彎刀,下一秒鍾,便架在了顧白羽的脖頸之上!


    “韓侍郎過獎了。”


    從容鎮定的麵色不變,始終盯著韓林之眼眸不曾挪動分毫的顧白羽,甚至沒有低頭去看一眼那架在自己脖頸之上的嗜血彎刀。


    “你難道就真的不怕?隻要我的右手稍稍用點兒力氣,我這殺人無數的彎刀,便會割破你的脖頸。


    你是名震長安城的‘顧神醫’,我這一刀下去會有怎樣的結果,想必,你會比我更加清楚。”


    陰冷無情的嗓音中滿是威脅的味道,韓林之一麵說著,一麵將手中的彎刀,向著顧白羽的脖頸又貼近了幾分。


    鋒利的刀刃刺破柔嫩的皮肉,鮮血瞬間滲出,與彎刀上殘存的冰冷血跡,緩緩地混合在了一起。


    “割破頸部大動脈,鮮血奔湧而出,我瞬間斃命,僅此而已。”


    聲音從容不迫,被利刃劃破皮膚的顧白羽,沒有絲毫的驚慌恐懼之色,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緊蹙一下。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


    死亡的滋味她比誰都更加清楚。


    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來臨時的痛楚,而是那種不知道自己即將會麵對什麽的、對陌生未知的恐懼,而是那種心有牽掛而戀戀不舍的痛苦。


    她雖性子冷清淡漠,卻並非冰冷無心的鐵石心腸,在這個陌生的異時空中,她有了許許多多新的牽掛,有了許許多多新的不舍。


    她不能就這麽死去,她也不會讓自己就這麽白白的死去。


    “你知道的倒是清楚,那麽,你知不知道,我今日究竟為什麽要親自動手殺你?”


    將手中的彎刀又向著顧白羽的脖頸逼近幾分,先前絲絲縷縷滲出的血跡,瞬間流淌而出,韓林之唇角上揚,冰冷的容顏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因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了你的計劃。”


    聲音不疾不徐,麵色因著痛楚而有些略略泛白,顧白羽看著韓林之的目光,始終不曾挪動分毫,心中,卻因著馬車轎廂之外被摔落在地的茶心那痛苦的呻y之聲漸漸變弱,而愈發擔憂焦急起來。


    然而,她卻不能將這焦急和擔憂表現在臉上,一絲一毫都不能。


    “答案隻對了一半,你幾次三番的破壞我的計劃,隻會招致我的嫉恨,讓我想辦法設計陷害你而已,還不至於親自動手殺人。


    你真正將我逼到拿刀架在你脖子上的舉動,是你偷偷跑去長安城外的災民聚集地去驗屍。


    你驗屍的手段,我也曾有所領教,我相信,憑著你的驗屍本領,定然能才能夠那些屍體上檢驗出些什麽蛛絲馬跡。


    所以,如果我現在不殺你,他日你將這個秘密捅到皇上那裏去,被殺的人便是我自己。


    小事可忍,大事不能,我可是逼不得已,才對你親自下殺手的。


    不過嘛,難得遇到一個會對自己的死亡過程了解的如此清楚的人,我心情好,給你一個選擇的權利。


    轎廂內還是轎廂外?”


    唇角勾起一絲笑意,韓林之富有磁性的嗓音含笑,配著他那張俊逸風流的容顏,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即將斬殺無辜於刀下的無情惡魔。


    “殺人的人,是你,選擇的權利自然在你的手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用這個選擇的權利,換你一個問題的答案。”


    神情淡漠如斯,顧白羽出聲拒絕了韓林之那所謂的好意恩賜,卻是在心裏默默地思忖著韓林之話語中不經意間透露出的信息:


    他隻知道自己曾經偷偷溜出長安城外驗屍,卻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找到了什麽樣的線索痕跡,也並不知道,皇上那日也曾親自參與了驗屍。


    “你這個人倒也真是有趣。死到臨頭了,不哭不鬧就罷了,竟然還有空問我問題?就算你能得到答案,也是要走黃泉路的人了,還有什麽意義?”


    輕笑出聲,韓林之看向顧白羽的眼眸中,竟是沒了先前那副全然無情的冰冷,而是染上了幾分興致盎然。


    “有沒有意義,是我自己說了算,換不換,是你自己說了算。”


    忍著脖頸之上愈發強烈的痛意,顧白羽的麵色雖然微微有些蒼白,語氣之中卻是沒有絲毫的鬆動。


    “我不用你跟我換,選擇的權利還給你,至於想問的問題,你問就是了。”


    握著彎刀的右手沒有絲毫的鬆動,韓林之看向顧白羽的眼眸中,帶了幾分玩笑般的輕鬆和不屑。


    她隻不過是自己砧板上一塊動彈不得的魚肉,即便是容得她再多活那麽一時半刻,又有什麽妨礙?


    “就這麽幹脆利落的將我的性命一刀痛快了結,究竟是你自己的意願,還是李景吾的意思?”


    麵色愈發蒼白,顧白羽的問話,卻仍舊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樣。


    “你什麽意思?”


    唇角的笑意立刻收斂而去,韓林之的眼眸中湧上幾分難以捉摸的情緒,貼近顧白羽脖頸的彎刀,卻是有意無意的鬆動了分毫。


    “你既是對我心有嫉恨,便應該是想讓我受盡折磨而死才是。這麽痛痛快快的一刀結果了我的性命,於你心中積壓已久的嫉恨而言,又能得到什麽發泄?”


    敏銳的目光緊緊盯著韓林之變幻莫測的臉龐,顧白羽一字一頓的出聲。


    有私仇而對受害者進行與殺戮和死亡並不相幹的折磨報複,不僅僅適用於她曾經所追查和逮捕的連環殺人兇手,也適用於每一個心存怨恨而想要報複殺人的窮兇極惡之徒。


    自然,也包括將彎刀架在她脖頸之上的韓林之。


    “其實這麽想想,李景吾對你,也與其他那些被他用之即丟的人沒什麽分別,連殺人複仇,都不允許你將心中積攢的鬱結之氣酣暢淋漓的盡數發泄,韓侍郎,連我都替你感到心寒。”


    蒼白的容顏上浮起一絲不屑的冷笑,耳聽得馬車轎廂之外茶心的聲音愈發的虛弱,顧白羽沒等韓林之出聲反應,便再度火上澆油的出了聲。


    麵色陰晴不定,沉默不語的韓林之雖然不曾明確的表態,然而顧白羽卻明顯的感覺到,那緊緊貼著自己脖頸的彎刀,再度向後撤了一撤。


    韓林之的心,有所鬆動。


    而她卻適時的沉默了下來。


    在這種鬥智鬥勇的生死關頭,分寸的把握異常重要,少推半步沒有效果,多推半步便會被識破,顧白羽神色自若的看著兀自掙紮糾結的韓林之,安靜的等待著,他的進一步決定。


    “你這一招挑撥離間用得的確不錯,我倒是當真幾乎快要上了你的當!”


    聲音陰冷無比,韓林之向後撤迴的彎刀,再次緊緊地貼上了顧白羽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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