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才剛剛起身嗎?”


    軟著嗓子,崔謹月兩步三步的,便挪到了顧白羽的身前。


    並不知道顧白羽昨夜出門驗屍之事的她,語氣中帶了幾分好奇。


    “嗯,昨天晚上我偷偷溜出去驗屍了。”


    抬眸打量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崔謹月,語氣之間毫不避諱,顧白羽隻是在話語中增添了幾分玩笑的意味。


    上身穿著一件鎏金繁花吐蕊鑲邊的桃粉色短襟腰襖,下身配著一條水紅色蜀繡雲錦襦裙,青絲鬆鬆挽就發髻,步搖淺淺,崔謹月一顰一笑間,盡是本色的純真與溫柔。


    “真的假的?”


    詫異出聲,崔謹月雖然仍舊是一副骨子裏帶來的溫柔模樣,然而黑亮的眼眸中,卻是充滿了驚喜和興奮的色彩。


    “自然是真的,我好端端的騙你做什麽?”


    點點頭,顧白羽攪合著麵前的紅豆粥,看著崔謹月出聲說道。


    “表姐你怎麽沒有告訴月兒?若不是月兒恰好今日自己撞見了,表姐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跟月兒說了?”


    眼瞧著顧白羽確定點頭,崔謹月撒嬌著的語氣中,瞬間浮上了幾分抱怨。


    仿佛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般的,崔謹月總是喜歡纏著顧白羽講述她驗屍和破案中遇到的事情。


    雖然,她並沒有膽量去看那些不幸遇害的屍體,然而,顧白羽驗屍技術高超這件事,卻實實在在地令她感到興奮不已。


    “怎麽會?我就是知道你今日能自己撞上,所以才不特地跟你說的。”


    一麵低頭喝粥,顧白羽一麵哄小孩兒似的對崔謹月說道。


    從前見慣了顧白汐那做戲一般的清純溫柔模樣,來到崔家見到崔謹月之後,顧白羽才真正地見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溫柔單純。


    所以即便是崔謹月如今也年方二八,在顧白羽的眼中,卻仍舊將她當作一個需要悉心嗬護的孩子,哄著,寵著,不讓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傷害。


    “既然表姐這麽料事如神,那不如來猜猜,我現在過來,究竟是所為何事?”


    粉嫩的雙唇噘得老高,崔謹月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若是顧白羽說出下次帶她一起去的話來,她沒有那個膽量去答應,但卻還是心有不甘。


    於是坐在顧白羽的麵前定定地看著她,崔謹月給她出了個難題。


    “你是來告訴我,宮中有邀請遞了出來,讓我們今晚進宮赴家宴的。”


    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紅豆粥,放下勺子,顧白羽看著坐在對麵撒嬌的崔謹月,不緊不慢地說道。


    然後,順利地看著崔謹月由那撅嘴撒嬌的模樣,瞬間換上了一副目瞪口呆的驚訝。


    “表姐,你,你怎麽知道的?難不成,是有人提前來通知過你了?”


    烏黑的大眼瞪得溜圓,崔謹月的話語中充滿驚訝和難以置信。


    明明,她才剛剛從祖母那裏得到的傳話……


    “都說了我料事如神。”


    唇角含笑,顧白羽示意著候在一旁的茶心收了碗筷。


    “可是,這也實在太神奇了吧,莫不是表姐你,真的有那些說書人講的什麽超凡的能力?”


    驚訝之色沒有分毫的收斂,崔謹月看向顧白羽的目光中,更增添了幾分崇拜。


    “真是個傻丫頭。”


    略略有些哭笑不得,顧白羽滿臉的無奈。


    超凡的能力?


    能夠死而複生、魂穿異空間算不算?


    “快點告訴月兒嘛,快點告訴月兒。”


    扯著顧白羽的衣袖,崔謹月繼續撒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顧白羽,令她心中頗為不忍。


    崔家謹字輩兒的男孩子多女孩子少,而崔謹月又算是年紀較小的一個,因而被全家上上下下寵得慣得,將那令人不忍拒絕的撒嬌技術練習掌握的一流。


    “好了,好了,我說,我說。”


    徹底的投降,此刻的顧白羽,竟是無比懷念那動作彪悍、風風火火的顧意瀾。


    “首先,往常的這個時辰,你都是在午睡,現在忽然跑到我這裏來,有事要跟我說的可能性會非常的大。


    其次,你進我屋子的時候,是蹦躂著進來的,雖然動作幅度很小很小,但敵不過我眼神兒好。


    而你一般蹦躂著的時候,就是有高興事兒的時候。


    你已經連著三四天沒有出這崔家大宅的大門了,現在,怕是沒有什麽事情,能比讓你出了這崔家大宅更高興的了。


    所以,我斷定,你要跟我說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與走出崔家大宅有關的。


    現在這數九寒冬天,你出門去閑逛集市,或者遊山玩水的可能性實在太小,所以,隻可能是出門參加什麽宴會之類的。


    當然,你臉上的妝容也告訴了我這一點。


    最後,便是你插在鬢間的這支珠玉步搖。


    前一次在皇宮中參加‘暖冬宴’的時候,我曾經瞥見你戴過,還看到其他貴女豔羨的目光和嫉妒的話語,知道這支步搖有多珍貴。


    想來,你也很少在普通的場合佩戴。


    而能在咱們崔家麵前算得上‘不普通’場合的,怕是除了皇家晚宴之外,也沒有多少了。”


    語氣不疾不徐,顧白羽耐著性子的同崔謹月條分縷析,橫豎按照宮中晚宴的正常時辰,現在時辰還早,多說幾句,也不會耽誤什麽事情。


    “表姐,你真的好厲害!”


    半晌才從震驚中迴過神兒來,崔謹月的話語中充滿由衷的驚喜和讚歎。


    望向顧白羽的眼眸中,崇拜之情更甚,以至於走進門來的崔謹風,都在心中多多少少的有些吃醋。


    ——明明,自己這個妹妹,從小到大最崇拜的人都是自己。


    “大表哥。”


    看到崔謹風進門,顧白羽淺笑著起身。


    剛剛那些有理有據的推理分析是真的不假,但讓她能如此肯定會是宮中晚宴邀請的,卻還是符合人之常情的推斷。


    自己雖然已經認歸了崔家,見過了家族中各種主要的角色,然而卻遲遲沒有見到過身在後宮為妃的崔懷寧。


    耳聽得崔懷鴻時不時地會在自己麵前提起,從前的他,與崔懷寧、催懷安兩姐妹的手足情深,顧白羽便知道,崔懷寧遲遲沒有與她相見,並非不願,隻是不能。


    按照大興王朝這個令顧白羽感到頗為人性化的規定,後宮妃位及以上的妃嬪,每月都能有一次與家人共進晚宴的機會,眼下月底臨近,這個月的寧妃還尚未使用過這個機會。


    於是今日瞧著崔謹月歡歡喜喜地走進屋子裏來,她便隱隱地猜到,是寧妃從宮中傳來了旨意。


    試探之下,果然沒錯。


    “見到我你起什麽身?快點坐下,坐下。”


    看到顧白羽起身,崔謹風趕忙出聲製止,英俊沉穩的容顏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他看著顧白羽,出聲問道:


    “白羽,寧妃邀請家中女眷今日去後宮舉辦家宴的事情,月兒都已經跟你說過了吧?”


    “我還沒說,表姐就已經猜出來了,大哥,表姐實在是太厲害了!”


    沒等顧白羽開口迴答,崔謹月的聲音便搶先響了起來,話語中崇敬之意滿滿,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著顧白羽的方向又靠近了不少。


    “猜的?”


    沒有明白自家文靜溫柔的小妹,今日為什麽忽然如此興致高昂,下意識地詢問出聲,崔謹風向著顧白羽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謹風表哥莫要聽她誇張,我隻不過是碰巧而已。”


    無奈地笑意更深,顧白羽對著崔謹風聳聳肩,繼續說道:


    “但是具體的時間什麽的,白羽都還不知道,謹風表哥來,是不放心月兒這個傳話筒嗎?”


    “不放心她是一部分,幫你傳遞個東西是另外一部分,不過,現在看到月兒這副模樣,我已經全部變成了不放心。”


    笑著搖搖頭,崔謹風從袖袋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顧白羽。


    錦袋裏麵裝著一個方方正正地小盒子,擱在繡袋之中,時不時地撞著他的胳膊。


    “大哥你真討厭,居然笑話月兒,我一會兒就去向父親告狀。”


    麵色瞬間緋紅,崔謹月悄悄地衝著崔謹風翻了個白眼,卻是連責怪人的語氣,都是那般的柔弱溫和。


    “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你都來白羽這裏這麽許久,她竟然還不知道出發的時間,你說,是不是不能放心你傳話?”


    假裝將神色嚴肅了起來,崔謹風的嗓音卻是沒舍得同樣嚴厲起來。


    抬眸看著麵前一鬧一寵的兄妹二人,指尖觸摸著那個方方正正地檀木小盒,顧白羽不由得想起了顧清韻和顧意瀾,還有蘇墨軒和蘇意嬋。


    也不知怎的,她認識的這些大興王朝的兄妹,竟然都是兄長無休止地向著妹妹讓步。


    那寵愛的程度,足以令她的心中生出絲絲縷縷善意的羨慕和嫉妒。


    “我……我隻是,我隻是太震驚了嘛。”


    強詞奪理,崔謹月不肯在崔謹風麵前認輸。


    立刻便轉過頭去看著顧白羽,崔謹月搶著聲音說道:


    “寧姑姑的家宴定在酉時之初,我們未時從家坐馬車進宮就可以啦。表姐,你手裏的那個盒子裏,究竟裝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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