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鬼怪?”忍不住笑出聲來,蘇墨軒抬手戳了戳顧白羽的額頭,俊朗的容顏上滿是好笑的神情,看著坐直身子眼眸直直盯著自己的顧白羽,他無奈的說道:“我有時候也真的很好奇,明明在驗屍破案的時候,頭腦那麽冷靜理智的你,為什麽腦子裏還總是會有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怎麽就奇怪了?”看到蘇墨軒那眸帶好笑的看著自己的目光,顧白羽揉了揉被他戳痛的額頭,語氣中帶了幾許的不服氣,道:“你們這裏的人不都相信這個嗎?羅氏就整日裏拜佛拜神的,更何況我的靈魂的確是從另外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來的,我自己都解釋不了,是妖魔鬼怪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好吧,好吧,就算你是妖魔鬼怪,我也認了。”無奈地搖搖頭,蘇墨軒卻是無法反駁顧白羽的話,雖然心中對她的身份來曆一直有所懷疑,然而如今乍一聽她親口承認,心中卻也不免有所吃驚,更何況她說的沒錯,這樣的事情,誰又能解釋得通?


    “雖然我一貫知道你性子沉穩,但是,你就沒有一丁點兒的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很生氣,很驚訝什麽的感覺麽?”看出了蘇墨軒是真的對自己的身份沒有絲毫的在意,剛剛有所亢奮的顧白羽雖然是有所冷靜,然而心中的疑惑卻並沒有減少。


    “上當受騙?”劍眉輕挑,蘇墨軒看著顧白羽出聲問道,“我為什麽應該有那樣的感覺?”


    “因為,我不是原先的那個顧白羽的,我的聲音是,樣貌是,家世背景是,但內裏的靈魂卻不是,我不是她,卻還以她的身份活著,尤其是在麵對顧清韻和柳媽茶心他們的時候,總覺得,我是在欺騙他們的感情,利用他們對原來的那個顧白羽的感情來對我好。”


    語氣中帶了幾分歎息,雖然從靈魂穿越時空來到大興王朝起的那一刻,她便已然知道,自己此生此世與原先那個死去的顧白羽再也分離不開,然而卻時不時地,仍舊會在心頭閃過一些胡思亂想。


    “或許對於他們來說,你確實不是他們心中所想的那個顧白羽,但是對我來說,我最初認識的那個人就是你,而不是那個已經死去的顧白羽,你就是你,又有何來什麽上當受騙之說?”


    心中明白顧白羽的擔憂從何而來,蘇墨軒的話語中帶著滿滿的理所當然,這種事情若是放在他的身上,怕也是會心中充滿疑惑,又有誰能做到全然的瀟灑不在意?


    本該在家宅之中按照顧老夫人的要求收拾準備去韓府參加晚宴的衣裳首飾的日子,卻全都奔波勞累在長安城府衙的驗屍間中,等到去韓家的那一日來臨,顧意瀾敲開大門緊閉的“芷汀居”,卻發現盡管已經是日上三竿時分,顧白羽卻仍舊躺在床榻之中,兀自睡得香甜。


    “這都什麽時辰了?怎麽還讓你們家小姐睡著?”悄悄拉過在院中照顧花草的茶心,不知道具體情況的顧意瀾不敢大聲說話,壓低了嗓音問道,“今天晚上要去韓府的事情,你們是不是忘了?”


    “二小姐,我們沒忘,但這幾家小姐實在是太累了,今兒巳時(早晨九點到十一點)的時候,綠衣已經喚過小姐一次了,小姐睡得太沉,完全沒有反應。”無奈的搖搖頭,茶心卻沒有壓著自己的嗓音,橫豎顧白羽睡得深沉時,無論什麽動靜都聽不到。


    “那也得叫醒她啊,依著祖母的性子,最晚申時我們就得出發,出發之前不得好好收拾收拾?省得又讓老祖母在隔壁那位的攛掇之下,對羽兒姊姊再挑出什麽毛病來。”


    語氣中帶著三分擔憂七分不滿,雖然老祖母一如既往的寵著她,以她為尊,然而每每看到顧白汐那裝著柔弱乖巧的模樣出現在老祖母身邊,她的心中就一陣憤憤不平。


    “現在時辰還寬裕,就再讓小姐睡一會兒吧,等午飯做好了,再叫她起床。這連著兩天,每天都傍晚都被蘇公子帶出去幫忙,大半夜的才迴來,一宿一宿的熬著不睡,身子怎麽受得了?我和綠衣的手快,肯定能在老夫人出門之前,幫著小姐把該收拾好的全都收拾妥當。”


    手中攏著花花草草,茶心的語氣裏對蘇墨軒充滿了抱怨。她知道她家小姐能幹,但也不能這樣沒完沒了的幫著他們破案吧?他是刑部侍郎,她家小姐可是應該養在深閨大宅中悠悠閑閑的貴家小姐!


    “蘇侍郎也真是的,明明一副把羽兒姊姊放在心上的模樣,卻又不管不顧的讓她這麽勞累,我看啊,還是李公子好,每天噓寒問暖的,生怕累著羽兒姊姊分毫,這樣嗬護著才對嘛。”


    語氣閑散,顧意瀾隨意的坐在院中的木凳子上,晃悠著兩條腿,絲毫沒有名門貴女應該有的淑女模樣,轉頭似是想起什麽一般的,對著在廚房忙碌的綠衣喊道:“綠衣,我今兒中午也在這裏吃飯,別忘記做我的。”


    “我說二小姐,我家小姐就算睡得再沉,你也用不著扯著嗓子喊吧?依著奴婢瞧啊,您才是那個該讓素衣好好幫你收拾收拾的人,省得傍晚跟那些名門貴女坐在一起時,人家以為女眷堆兒裏混進去個野小子。”


    牙尖嘴利,茶心瞧著顧意瀾那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笑意盈盈的說道。


    “你這丫頭,就知道在這裏擠兌我,你等著你家小姐醒了,看我不讓她好好收拾你。”麵上笑意不減,一向將茶心她們視為朋友的顧意瀾,自然不會覺得她方才的玩笑話是一種忤逆。


    “收拾她做什麽?若是真要找個人來收拾,我肯定是收拾你。”顧白羽的聲音忽然在院子裏響起,斜倚著棗紅色的門框,她看著坐在院子裏的顧意瀾,唇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小姐,您醒了啊,我還說等會兒飯好了再叫您呢。”聽到顧白羽的聲音便立刻轉過身子,茶心對著顧白羽說道,嬌俏的臉上帶著頑皮的笑意,“我去泡茶,您和二小姐在院子裏坐坐,醒醒神兒,順帶好好收拾收拾她。”


    “你這丫頭……”滿麵無語,顧意瀾看著坐到身旁的顧白羽,就勢從身上掏出一個雕刻裝飾精美的木盒,遞到她的麵前,說道:“喏,這個給你,李公子今天去戶部讓大哥帶給你的,還有這個,”


    沒等顧白羽打開那木盒,顧意瀾便又再度從袖袋中掏出一個繡紋精美的錦袋,接著塞到顧白羽的手中,繼續說道:


    “蘇公子今天也去戶部了,還有今天一大清早‘錦衣如華’就讓人送來的羅裙,剛剛素衣已經交給茶心了,我說呢,你怎麽放放心心的一覺睡到現在,原來這不管是羅裙外衣,還是首飾發簪,都已經有人替你考慮妥當了,我居然還跟在你身後發急,真真是吃飽了撐得。”


    懶意洋洋,顧意瀾帶著一臉吊兒郎當的模樣斜眼瞅著麵色微微有些奇怪的顧白羽,等了半天沒有等到她將那木盒同錦袋拆開,於是便坐直了身子,問道:“羽兒姊姊,你怎麽不拆開看看,他們兩個人究竟給了你什麽東西?”


    “橫豎不過是些首飾發簪,也沒什麽好看的。”心中思忖片刻,顧白羽還是將顧意瀾遞給她的兩樣東西放在了一邊,尤其是李景毓的那個錦盒,她覺得,也是時候同他將話說清楚了。


    “說得也是,反正不管他們送你的東西再怎樣價值連城,你都是要戴我送你的那套的,”麵上笑的得意,顧意瀾沒有覺察到顧白羽神色間一閃而過的歎息,雙手放在身後晃來晃去,仍舊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吃過午膳,懶得挪動地方的顧意瀾,索性讓雲影和雲衣隨著素衣一起,去自己的屋子裏將晚宴用的衣裳首飾拿到了顧白羽的芷汀居,嘻嘻哈哈的同她一起,任由茶心她們幾人擺弄著,不多時,便妝扮妥當的出現在前來查探她們進度的坐在院子裏喝茶的顧清韻麵前。


    淺碧色的羅裙繡著鳶尾花開,金銀絲線在午後的陽光下散發著柔柔的光輝,鵝黃色的罩衫明亮動人,流雲髻輕挽,珠花蝶翼步搖輕插,從屋子裏朝著顧清韻歡笑著奔去,顧意瀾那嬌豔清麗的模樣隱隱的透著幾分張揚肆恣的靈動和明豔。


    而緊隨其後款款從屋中走出的顧白羽,卻是一襲水藍色的刺繡雲綾錦齊胸襦裙,亮色的絲線繡著藤蘿纏花暗紋,花蕊中綴著細小的明珠顆顆粒粒,在陽光下若隱若現,雍容華貴,卻又不失清麗端莊。


    絳唇輕點,雲髻輕挽,一支碧色的發簪插在鬢間,與皓腕間的玉鐲遙相唿應,襯著她那清冷出塵的氣質,更似一朵陽光下安然開放的睡蓮。


    與明豔動人的顧意瀾並排而立,一動一靜,一喧鬧熱烈,一沉靜如水,相得益彰間,竟是將那容色傾城的顧白汐,硬生生的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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