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什麽指?你這沒規矩的老東西!我家小姐是你能隨便亂指的嗎?你若是再敢伸手指一下,我便剁了你的手指頭扔出去喂狗!”一個箭步上前,茶心站在了那婦人與顧白羽之間,杏眼圓睜,嬌嫩的臉頰上滿是無畏與護主的神色,話語之間毫不客氣。


    原本她就是一個潑辣無畏的性子,隻不過一直以來被性格懦弱怕事的原主顧白羽強壓著,方才無奈的收斂了脾氣。今日見著自家小姐這般不卑不亢的模樣,雖然心下有所詫異,然而茶心那原先的性子卻被激發了出來,眼瞧著那婦人對顧白羽無理,沒多想的她便也抬手扇了那婦人一巴掌。


    “你這個賤婢,竟然敢出手打人?若是今日大爺我不教訓教訓你,你就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眼見著自家婆娘被一個小小的婢女扇了一記耳光,那為首的粗布褐衣男子便衝上前來,粗壯的臂膀高高抬起就要向茶心臉上扇去,卻不料尚未落下,便被一雙冰冷而柔軟的手緊緊握住手腕,頃刻間便被擰轉到身後。


    “這下你可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聲音冷冷的,仿若潑落身旁的驟雨,顧白羽將那粗布褐衣男子的雙手反剪,寒意森然的環顧著想要上前幫忙的眾人,雷聲隆隆,驚得他們僵住了身子。


    “哎呦,疼,疼,好疼,大小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絲毫沒想到外表柔弱的仿佛不堪一擊的顧白羽會突然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粗布褐衣男子疼得腦門直冒汗,嘴裏不停的討饒。


    天邊劃過一道耀目的閃電,映得顧白羽那本就蒼白的臉龐更加慘白,唇角浮起一絲冰冷的笑容,顧白羽沒有低頭去瞧那半跪在身前討饒的粗布褐衣男子,而是對著一幹眾人淡淡的說道:“還有誰想給我點‘不客氣’瞧瞧?”


    似是被顧白羽那麵上詭異而森寒的笑容所震懾,院中眾人心中皆是一凜,下意識的齊齊後退一步,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聽得那粗布褐衣男子接連不斷的哀嚎聲響徹雲霄。


    “沒人了?”唇角的笑意更冷,顧白羽一字一頓的對著一幹神色畏縮的眾人說道:“迴去告訴你們主子,若是還想給我點‘不客氣’瞧瞧,那就盡管來,我顧白羽坐在這裏等著。對了,下次再化裝成莊稼人的話,記得在手上弄幾個繭子出來,這細皮嫩肉的手,還真不適合做農活!”


    一邊說著,顧白羽一邊又狠狠的壓了壓那粗布褐衣男子的雙手。那雙手白皙無繭,根本就不是常年做粗活的莊稼人所該有的雙手。身為法醫一向觀察細致入微的顧白羽,自然不會放過這麽明顯的細節。


    抬手一甩,顧白羽將那沒有防備的粗布褐衣男子一把推下走廊的台階,那男子滾落在泥水中,渾身上下好不狼狽。


    “我們家小姐今日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不快滾還待在這裏等死嗎?”眼瞧著那五人依舊木樁子似的杵在院子裏,茶心上前兩步大罵出聲。


    “我們走!我們走!”


    似是從迷夢中突然清醒一般,那喬裝的五人連聲應著,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顧白羽的院子。


    “咳咳……咳咳咳……”


    那五人的身影才剛剛消失在門外,顧白羽便抑製不住的猛烈咳嗽起來。這具身子實在太弱,方才的顧白羽隻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若不是他們幾人及時被嚇走,怕是再多呆一刻,她便要支撐不住。眼前一片眩暈,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裏彌漫開來,若不是站在身邊的柳媽及時過來攙扶,顧白羽怕是就要摔倒在地上。


    “茶心,快去給小姐倒水來。”用力攙扶著身體虛弱的顧白羽,柳媽忙不迭的吩咐著站在廊下的茶心,口中還不斷的數落著咳嗽不止的顧白羽道:“小姐,你說你好好的出來做什麽?還平白的跟那群無賴生氣。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的,要我怎麽向夫人交待啊。快點躺下,快躺下。”


    將顧白羽攙扶上床,柳媽拿過單薄而潮濕的衾被將顧白羽包裹了個嚴嚴實實,蒼老的容顏上滿是憂心忡忡,她嘴裏數落著顧白羽,心中卻滿滿的都是心疼。接過茶心遞來的熱水端給斜倚在床頭麵色蒼白的顧白羽,柳媽仿佛看著自己親生孩子一般的仔細看著她的眉眼,方才激烈的一幕再次湧上心頭,柳媽的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一般。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覺醒來後的顧白羽會性情大變,但看到她不再是當初那個隻會哭哭啼啼的息事寧人的柔弱孩子,想著自己已高的年事,柳媽覺得,這樣也好,若是有一天自己不在了,起碼她能夠有勇氣保護自己。


    “柳媽,你別生氣了,下次我會注意身體的。”胸腔裏奔湧的咳嗽之意被溫熱的開水壓了下去,撫著胸口緩了緩起伏不平的氣息,顧白羽抬手握住了柳媽那滿是裂痕的手,語氣裏沒了方才的冰冷寒意,倒像是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


    “小姐啊,老奴不是生你的氣,老奴隻是擔心你。夫人她本就走的早,將你托付給老奴,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的,老奴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啊。”反手緊緊的握住顧白羽那涼意襲人的纖細手掌,柳媽的眼圈悄悄泛了紅暈,“夫人那麽好的人,小姐又這麽無辜,為什麽就要平白的受這許多閑氣?老天爺這真是造的什麽孽呦。”


    柳媽的話引得顧白羽神色之間一片黯然,腦海中奔湧而至的記憶讓她知道,這副身子的原主在顧家不僅僅是不受寵而已,甚至被親生父親所厭棄,將幼小的她丟棄在外自生自滅。這種厭棄,對外的名義上是說顧白羽八字太硬,命裏克親,那自打她出生之後便久病臥床、沒等她年滿三歲便恨然離世的生母崔氏便是很好的例證。


    然而顧白羽卻清楚的知道,什麽八字太硬、命裏克親,通通都是用來騙人的,她的親生父親顧延庚之所以對她如此厭棄,甚至恨不得她消失,全都是因為他那顆自私自利且極好麵子的心,容不下自己偌大的家業是靠著一個與他私奔的女人崔氏的財產發家的過去。即便是崔氏已逝,而活在他麵前的顧白羽,卻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著他這一點的不可抹去。


    這往後的日子,還真是不一定好過呢。


    迴顧著記憶中一幕幕辛酸的過往,顧白羽在心中深深歎了口氣。從前的她雖然為人嚴謹,但卻並不刻板,在王淑瑤的帶動下,穿越的小說她不是沒有看過。那些穿越主角甫一到來時,往往或貧或弱或不受寵,這麽巧輪到她時,卻是又貧又弱又不受寵。別的不說,光是這一副弱不禁風的身子,就夠她頭疼一陣子的了。


    所幸她顧白羽並不是一個喜歡怨天尤人的人,所謂既來之則安之,顧白羽覺得,就憑借著自己上一世活了三十二歲的經驗,此刻居住在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身體中,往後的日子,雖然未必會大富大貴風生水起,但也不會再那樣淒涼悲慘的任人欺負。


    想到這裏,顧白羽先前微微蹙起的眉毛便略略鬆展開來,心裏也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柳媽,您瞧您,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麽?小姐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奴婢瞧著小姐今日可比往常精神多了呢。”眼瞧著顧白羽麵上的神色變幻不定,茶心生怕柳媽的話又勾起顧白羽的傷心事,若是惹得她再哭一場,這原本就鬱結在心肺上的病症,怕是要再度加重了。


    “嗯,是是是,老奴真是年紀大了糊塗的緊,平白的說這些糊塗話做什麽?咱們小姐的將來定是好著呢。”似是明白茶心話中的意思,柳媽趕忙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淚珠,布滿皺紋的臉上撐出一朵笑容,嘴裏連聲應著茶心的話。


    “柳媽,茶心,你們不用太過擔心,昨晚我想了一夜也想通一些事情,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傷心自損,若是有人前來欺負咱們,咱們就齊心把他們打出家門,若是一切風平浪靜,那咱們就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成不成?”虛弱的語氣裏帶了幾分柔軟,柳媽那慈祥的模樣總是讓顧白羽無端的想起上一世時對她照顧有佳的博導,再加上原主記憶中那溫馨的情緒,令顧白羽的心底一片柔軟。


    “好,好,我們就按小姐你說的辦。”抬眼瞧著顧白羽那望向自己的堅定眼眸,柳媽的臉上終於露出真心的笑意,忙不迭的應著顧白羽的話,她的心中湧上一陣莫名的踏實之感。


    “好了好了,柳媽笑了,這下可總算是雨過天晴了!照奴婢說啊,以後咱們主仆三人就和和樂樂的過日子,氣死那些不懷好心的人!”看著柳媽與顧白羽臉上都露出了笑容,茶心故意做出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笑意盈盈的對著她們二人說道。


    “就你這小蹄子的嘴巴伶俐!”抬手輕輕捏了捏茶心的臉頰,柳媽笑著說道,轉迴頭來看向麵容依舊憔悴顧白羽,她繼續說道:“方才折騰了那麽許久,又吹了冷風,小姐你還是躺著歇一會兒吧,我們做好飯了就來喚你。”


    點點頭,顧白羽依言躺下身來。這副身子實在太過弱不禁風,此刻即便是柳媽不開口,顧白羽也必須要歇息一會兒才行。倦意如潮水般湧來,緊了緊薄薄的衾被,不多時,顧白羽便沉沉的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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