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濟州遊離的視線緩緩聚焦,放下手臂站直,意識到自己指間還夾著煙頭,忙低頭掐滅丟掉,抬手揮了揮煙霧,凝眸看向朝自己跑來的人,眼裏翻湧著深不見底的情緒。


    黃淨之跑向他,在幾步之外猛地刹停,迎著男人幽深的目光,胸口微微起伏。


    就在他欲再次抬腳的瞬間,李濟州比他更快地大步走來,手腕被一把攥住,整個人被拉著落入懷中,灼熱鼻息噴薄在耳畔,熬了一夜的聲音低沉而壓抑:“你來幹什麽?”


    嘴上說著狠話,箍著人的臂膀卻越收越緊,黃淨之的身體在起初的僵硬後,竟緩慢放鬆下來,順勢將頭埋進他肩窩,抬起胳膊圈住了男人精瘦的腰。


    這次換李濟州驀地一震,眼眶倏而發熱,一股莫大的難以言喻的情緒瞬間侵襲全身,他卻不肯承認自己已經被擊潰,喉結上下滾動,薄唇輕輕吻上懷中人的臉頰。


    “黃淨之,你這叫自投羅網。”


    超跑壓著限速一路悶頭地開,沿途街景拉成虛影簌簌後退,數次刀片超車後,坐在副駕的李濟州終於道:“這麽恨我?想跟我同歸於盡?”


    黃淨之微抿了下嘴角,不說話,車速卻慢了下來。


    又靜了幾秒,李濟州朝前抬了抬下巴:“你送我迴那條酒吧街吧,就下一個路口,我車還在那兒停著。”


    黃淨之不理,在路口過紅綠燈後,左轉朝反方向而去。


    車開進小區滑入地庫,倒庫熄火一氣嗬成,若非時機不對,李濟州甚至想吹聲口哨誇句技術不錯。


    到電梯口,李濟州單手插兜偏頭問:“邀請我來你家做客?不會又有什麽鴻門宴吧?”


    雙側門徐徐開啟,黃淨之走進去轉過身,看著站在外麵的人,“有,你敢來嗎?”


    李濟州笑了,邁步跨入,門在他背後合上,黃淨之被抓在肩上的手推著困在轎廂壁和他的身體之間,後腦勺慣性一仰,穩穩落進掌心,抬起另一隻手虎口卡住下頜,他低頭,咬住兩片唇瓣。


    電梯上行,四麵泛著金屬光澤的轎廂壁映照著擁吻的身影,樓層抵達,門應聲而開,他們從玄關一路吻到客廳,經過那副巨大的油畫,厚重的大衣外套剝落在地,雙雙栽進沙發,黃淨之翻身跨/坐在李濟州腿上,直接動手去解他的皮帶。


    卻不得門路,加上雙手抖得厲害,弄了半天都無濟於事,漸漸被李濟州一臉無動於衷隻靜靜盯著自己看的眼神灼燒著靈魂和身體,他發出一聲類似羞恥和委屈的嗚咽,整個人倒向寬闊堅實的胸膛,張口咬住對方的肩膀。


    李濟州一聲悶哼,大手撫上戰栗的脊背,描摹著掌下瘦削的肩胛骨,下巴蹭著發頂親了親,歎口氣幽幽地說:“寶貝,我突然有點搞不懂你了……”


    半晌,黃淨之撐身坐起,維持著跨/坐的姿勢與他四目相對,眼尾勾了一抹紅,啞著聲音道:“李濟州,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李濟州一手搭著他的腰,聞言失笑:“你都這樣了,我能說不嗎?”


    黃淨之默了默,道:“如果我做迴白樺,你還會喜歡我嗎?”


    李濟州隻有種啼笑皆非的荒謬感,“你真是……”他搖頭,在黃淨之被他的反應激得一瞬間失神之際,猛地挺腰扣住手腕把人反壓在身下。


    “我要承認一個錯誤,”密集的吻落在頸邊耳側,遲來的深情不知作不作數,但終究還是要宣之於口:“其實早在你說喜歡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


    “對不起,是我口是心非,惹你難過了這麽久。”


    黃淨之眸光閃爍,在短暫的錯愕後,突然皺了皺眉,抬腳照著李濟州小腿又是一踹。


    “誰稀罕……”他梗著脖子道:“……我不缺人喜歡,所以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李濟州被自己擲出的迴旋鏢砸中,唯有啞口無言。


    “原話奉還而已,”見他不吱聲,黃淨之伸手去摸他的臉,明明被製在身下都紅了眼眶,表情卻挑釁得很:“你可千萬別生氣。”


    第七十七章 是我有眼無珠。


    二十郎當歲正血氣方剛的年紀,禁欲幾個月的後果可想而知,黃淨之自己其實對這種事的欲求是很低的,又或許說在遇見李濟州之前,在身體還未食髓知味之前,他生性寡淡,又因過早地清楚了取向,不被允許宣之於口的壓抑超過了對性本能的探索。


    黃淨之搞不懂在派出所待了一夜的李濟州怎麽能還有這麽多精力,沙發上被扶著腰來了一次後,他已經四肢綿軟無以為繼,被抱去浴室洗漱。因為精疲力竭,更縱容對方予取予奪,在滅頂的洶湧感知中,意識混沌自暴自棄地想,李濟州肯定是在借機報仇,為他昨晚的所作所為。


    這個男人簡直太惡劣了。


    失神之際,腰間軟肉被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多重快感直抵天靈蓋,黃淨之情難自禁地逸出一聲呻/吟,尾音太過勾人,連他自己都覺察到了,瞬間臊紅了臉。


    李濟州輕笑,吻著他的嘴角故作驚訝:“……原來你還能發出比唱歌更好聽的聲音。”


    他嗚咽著,雙手環住男人的脖子,將滾燙的臉頰埋入頸窩。


    再從床上被抱進洗手間,黃淨之是真怕了,緊抓著被褥不肯鬆,不久前被壓在洗手台上狎弄的慘狀還曆曆在目,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他也絕不要重蹈覆轍。


    李濟州五指相扣一點點將他的手掰開,一本正經地哄道:“這迴是真的洗澡,一身汗,不難受麽?”


    黃淨之寧死不屈,卻許是掙紮的幅度太猛,眼前倏而一黑,整個人斷片了幾秒鍾,等緩過勁兒來,看見李濟州摟著他麵無血色連聲地問怎麽了。


    他眼底赤裸的慌亂跟擔憂讓黃淨之又盯著看了好幾秒,心底有什麽東西像冰雪消融一樣慢慢化開,他垂眸揉了揉肚子說:“……可能有點低血糖。”


    算一算,從昨晚到現在,除了清早喝的那兩口橙汁,他已經將近二十四個小時未進食了,又被拉著做劇烈運動,生理與心理的雙重刺激下,剛剛那一下還能緩過來都算謝天謝地。


    李濟州撐身坐起,走過去撿起丟在地上的褲子,從兜裏摸出手機,迴到床邊又將人拉進懷裏摟著,問:“想吃什麽,我讓秀姨做了送過來。”


    黃淨之不太好意思地說:“清淡點的……”


    李濟州從鼻子裏哼出一聲笑,黃淨之難堪得緊,抬腿又要踹他,卻實在沒力氣,隻能動動嘴上功夫,罵他:“你笑個屁啊,傻逼……”


    電話這時接通,秀姨在那頭應,李濟州按照黃淨之的喜好跟她點了幾個很快就能好的菜,原本還想讓燉個湯給他補補,但那玩意兒得等,隻能先放棄,畢竟往後來日方長。


    收了線,李濟州撂下手機抓起被單蒙頭將剛剛“出言不遜”的人罩在下麵,輕而易舉地製住四肢,手伸到腿間:“讓我看看那裏……”


    黃淨之羞臊不已,哪裏肯從,但更無力掙紮,一動就頭暈目眩,最後還是被迫給看了個透。


    始作俑者:“好可憐,都腫了……”


    “……”黃淨之氣不過又想罵他:“王八蛋,你就是故意的。”


    “嗯。”李濟州拉過被單將人裸露在外的肩膀裹住,麵不改色心不跳道:“誰讓某人昨晚那麽氣我。”


    看來到算總賬的環節了,黃淨之在他懷裏拱了個舒服的位置,伸手去玩他的喉結,慢條斯理道:“我那是故意演戲呢,你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李濟州抓住他作亂的手放在嘴邊親,一雙黑眸定定注視著他的眼:“你演技太好了。”


    黃淨之想抽迴手卻未得逞,被緊緊捏住不放,便任由對方攥著,說:“對,其實我就是想讓借機挫一下你的自尊心,想報複一下,誰讓你那時候說不喜歡我。”


    好看的眼睛盛著細碎燈影,水光灩瀲,他很會長,盡挑父母身上的優點繼承,五官眉眼極其漂亮出挑,當時bathory三人裏選網絡票選門麵擔當,他和後來粉絲口中的隊花白禮生的票數其實不相上下,用經紀人李裴然的話說,倆人是平分秋色的俊美,無論骨相皮相,就算放在美人如雲的娛樂圈都稱得上頂級,所以後來不少整容醫院都會以倆人的臉型五官作為模板宣傳,但大都是噱頭,再怎麽模仿,一顰一笑間的神韻永遠難以複刻。


    “我可是黃淨之,除了對家跟職黑,凡是跟我接觸過的人,就沒有不喜歡我的。”


    李濟州溫柔地笑了,眉眼間的柔情蜜意滿溢:“嗯,是我有眼無珠。”


    秀姨手腳麻利,約莫等了半個多小時,入戶門鈴響,黃淨之還窩在床上,李濟州衝個澡換了身衣服出去給她開門。


    秀姨一氣拎了三隻飯盒,看起來恨不能做個滿漢全席出來,但即便做出來,某個身嬌肉貴的小少爺估計這會兒也無福消受,李濟州把人讓進來領到餐廳,轉迴頭去臥房伺候少爺起床。


    進屋發現黃淨之在洗手間,衣服整整齊齊穿在身上,黑色高領毛衣把脖子上的可疑痕跡完全遮住,還對著鏡子邊照邊問李濟州:“都蓋住了吧?”


    李濟州唇角勾起,走過去攬腰作勢又要親他,黃淨之歪頭躲閃:“別親了,秀姨在……”


    “秀姨又不進這屋,怕什麽?”


    話音剛落,臥室房門被輕輕敲了敲,秀姨的聲音很近地傳來:“少爺,菜都布好了,你們快出來吃吧,再等等要涼了。”


    “……”


    黃淨之掌心抵著腦門一把搡開李濟州,同手同腳且姿態別扭地走了出去,留某人在原地,連憋笑的表情都很是猖狂。


    去了餐廳,秀姨正往碗裏盛湯,扭臉看見黃淨之過來,忙給他拉開椅子,又笑眼彎彎地問了聲好,仔細一看,椅子上還墊了個軟墊。


    “……”


    黃淨之很想轉身就走,無奈饑腸轆轆,不得不為五鬥米低頭,心裏默念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然後心如止水麵無異色地落座。


    屋裏開著暖氣,高領毛衣裹身實在有些熱,不一會兒黃淨之腦門上就出了層細密的汗,秀姨看不下眼,問:“小先生,你怎麽在屋裏還穿這麽厚呀?”


    黃淨之乜了對麵某人一眼,幹巴巴道:“我冷。”


    卻聽秀姨道:“小先生你不用顧慮我,你和少爺的事我是知道的,他這次讓我跟著一起來,就是為了方便做飯給你吃。往後時間還長著呢,倆人在一起過日子麽,秀姨也是過來人什麽事沒見過,你總不好一直這樣的呀。”


    黃淨之:“…………”


    他真的很想摔下筷子,媽的,不吃了。


    吃完飯,窗外夜色已深,黃淨之迴房洗澡,被熱水蒸出渾身的疲乏,出來後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迷迷糊糊險些被地上丟的衣服絆倒。


    虧得李濟州擔心他暈倒在裏邊兒,提前就在門口守著,眼疾手快地將人接住,順勢托臀抱起。


    黃淨之被放在床上,直接閉眼翻身往裏麵滾了滾,說:“我要睡了。”


    李濟州扯過蠶絲被給他蓋上,“嗯,睡吧。”


    黃淨之又翻個身臉朝外側躺著,頭枕在枕頭上,眼睛半掀開一道縫,意識在將睡未睡間掙紮:“你要走了麽?”


    李濟州挨著床邊坐下,拉起他的手捏了捏掌心,又撥開他的額發:“我不走。”


    黃淨之安心地闔上眼,一秒入睡。


    翌日六點半,床頭櫃上黃淨之的手機準點響起鬧鈴,李濟州被吵醒,伸長胳膊夠過手機關掉,馬上扭臉去看黃淨之,對方蹙著眉眼皮動了動,小幅度翻了個身,再度沉沉睡去。


    他確實太累了,眼瞼下隱著一層淺淺的黑眼圈,不細看發現不了。


    李熵容說他在逐漸接手集團事務,但總有點操之過急的感覺,畢竟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資產結構之複雜,業務範疇之廣泛,流程架構之繁瑣,非一朝一夕能掌握的。


    之前理解不了,知道原來是黃淮笙病了後,李濟州徹底理解了,但理解不代表不心疼。


    如果可以,他確實更希望對方隻做白樺就好。


    黃淨之睡到八點多自然醒來,生物鍾使然,再睡也睡不著了。他起身坐在床上,第一時間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劃開看到好幾個未接,有助理的,也有鄭軍平,估計是公司的事,他擔心有要緊事,先給鄭軍平迴了個電話。


    剛撥通,眼前遞來一杯水,李濟州悄無聲息地走近,低垂著眼看著他,黃淨之一邊舉著手機,一邊伸手去接,杯子往旁邊偏了偏躲開,李濟州小聲說:“我喂你。”


    黃淨之抿了下唇,那邊鄭軍平接起:“喂,小黃董?”


    黃淨之就著李濟州的手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對電話那頭說:“鄭秘,你找我有事?”


    那邊簡單地給他匯報了幾項工作,自從黃淮笙病情加重後,鄭軍平就開始跟黃淨之對接了,也算是兩朝天子一朝臣,耿耿忠心。


    黃淨之坐在床邊打了半個多小時電話,期間李濟州就耐心地守在旁邊,時不時喂他喝口水,等電話掛斷,黃淨之揉揉肚子,“我都快飽了。”


    李濟州笑,放下杯子俯身扣住他的後頸,作勢要去親他,黃淨之捂著嘴不讓親,聲音從指縫裏透出來甕聲甕氣:“我還沒刷牙。”


    “我不嫌棄你。”


    “我嫌棄我自己!”黃淨之躲開他,跳下床一溜煙兒跑去洗手間。


    李濟州目光追著他,笑意裏全是自己都未曾發現的無盡溫柔。


    第七十八章 這算不算天賦異稟?


    電梯從地庫升上來,在一樓停住,門打開,一大捧鮮妍欲滴的紅玫瑰,朵朵飽滿爭先恐後地擠進來,玫瑰花後頭,是羅雨萱伸長脖子看過來的臉,“早啊,小黃董。”


    黃淨之額角一跳,“這花……”


    羅雨萱步入電梯,側過身子給他看卡片上的署名:“今天是位先生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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