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濟州渾不在意地笑了笑,“那我可貴得很,一般人請不起。”


    “因為還附帶其他服務麽?”黃淨之抱臂倚著酒櫃:“比如暖床?”


    李濟州深深地看他一眼:“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


    第七十一章 他的前男友


    拉起遮光簾的會議室裏坐滿了方申分公司的高層管理人員,因前幾日總裁又迴了趟n市總部,述職會議便推到今天才啟動,這些素日裏無組織無紀律慣了的人揣著忐忑,同僚在前方投影幕布前述職,他個個噤若寒蟬,連李濟州的臉色都不敢看。


    隻有做會議記錄的助理盧敏莉注意到了李濟州時不時掩嘴咳嗽的動作,好在分公司本身業務量不多,一個小時結束會議後,盧敏莉收起電腦亦步亦趨地跟在李濟州後麵,走了一段路才試探著問:“李總,你是不是感冒了?”


    話音落,李濟州又以手抵唇咳了一聲,帶著很濃的鼻音道:“嗯,小感冒,已經吃過藥了。”


    “去醫院看了嗎?”盧敏莉建議:“這季節是流感高發期,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看過了。”李濟州隨口搪塞,疾步走迴辦公室。


    坐進辦公椅,李濟州長長出了口氣,腦海裏過著方才會議上的內容,分公司作為辦事處一般的存在,業績向來是錦上添花裏的那朵無足輕重的花,但他既然敲鑼打鼓地來了,就不能單是個擺設,必須得做出點成績,堵住董事會那幫老家夥的嘴,也為不久的將來他要做的那件事夯實基礎。


    


    一直捱到晚上,李濟州從逐漸昏沉的大腦和唿吸間愈加灼熱的氣息中覺察出,他可能是發燒了。


    在n市一個電話就能叫家庭醫生上門解決的問題,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李濟州也隻能上網搜了個就近的醫院,準備掛個急診吊水。


    司機把車開出來在公司樓下等著,出了電梯一股凜冽寒風吹得人快要窒息,發著燒的人更加懼冷,李濟州裹緊外套坐進後座,手機卻在這時震動起來,他掏出一看,屏幕上顯示著顧西恩的來電。


    “李總?”


    “嗯,什麽事你說。”他待人接物向來紳士,即便先前受過不少顧西恩的奚落。


    “你最近在b市吧?”


    “對。”


    “那太好了。”顧西恩鬆了口氣,接著說:“你現在有時間去淨之那兒看看嗎?”


    李濟州心頭一跳:“他怎麽了?”


    顧西恩歎道:“唉,他下午原本是迴去看望黃董的,卻不知怎麽的父子倆又吵起來了,我猜應該是跟催他盡快成婚有關,因為我媽打電話過來也提了這事,還說淨之被當著來做客的幾個親戚的麵兒挨了黃董一巴掌,然後開車走了。但這事說來也奇怪,淨之以往也不是沒被催過,怎麽這次反應這麽大……”


    這句話像巨石重重撞擊在李濟州心口,為什麽?怎麽想都是因為他昨天在故意激將的語境下說出的那番話,他沒料到自己的口不擇言會在黃淨之內心掀起這樣大的觸動。


    “那他現在?”


    “我不確定他在哪兒,也許是迴了市中心那套房子,也許在其他地方,我人不在b市,他也一直不接電話,所以”


    “交給我。”李濟州沉聲道:“我在路上,現在就過去他那兒,另外麻煩你把b市他可能會去的地方列一份清單發我。”


    掛了顧西恩電話,李濟州讓司機改道迴住處的小區,對方一愣,“老板,不是要去醫院嗎?”


    “先不去了。”李濟州啞著嗓子道:“有更重要的事。”


    二十多分鍾後,李濟州摁響了黃淨之家的門鈴,樓下保安經過這兩迴都已經眼熟了他,又知道他是另一棟樓的業主,直接免登記就給放行了。


    等了三五分鍾,裏頭無人應答,手機也持續不接,李濟州心慌意亂,又跑下去詢問保安是否留意到十七層的業主今晚迴來過,保安已經換了一輪班,搖搖頭說沒注意。


    那邊顧西恩發了幾家黃淨之在b市偶爾會光顧的幾家店,都是隱私性極高的會員製,李濟州不確定能不能進,但迫切想找到黃淨之的念頭讓他顧不上在意這些,大不了硬闖。


    就在李濟州急衝衝趕赴第一家店的路途上,黃淨之那久未迴應的手機終於被接通,隻是裏頭的聲音不太對,是個陌生人。


    開門見山第一句還是質問李濟州的:“你哪位?”


    李濟州心一凜,聲音跟著陰沉,裹著不可撼動的壓迫感:“這話應該換我問你,讓手機的主人接電話。”


    “他現在接不了。”那邊輕笑著,很是挑逗,“抱歉哦,先生,沒什麽事我先掛了。”


    “讓他接電話!”


    突然高昂的怒吼連前座的司機都好險被嚇到方向盤打滑,那邊頓了頓,說:“可是先生,手機的主人給你的備注是,有害垃圾誒。”


    李濟州壓了壓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那你告訴我地址,有備注最起碼能證明我是他朋友。還有,我勸你別動歪腦筋,他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好吧。”對麵人像是玩夠了,恢複正常語氣道:“我家隊長心情不好,所以喝多了,隨隨便便把他丟給壞人我是不放心的,先介紹一下你自己。”


    李濟州深唿吸一個來迴,忍著昏昏沉沉的腦袋和即將告罄的耐心,一字一頓道:“我叫李濟州,是他的前男友。”


    對麵誇張地發出一個感歎的音節,沒頭沒尾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花好月圓啊。”


    掛斷電話,顏硯扭頭看著仰靠在沙發背上以手遮眼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醉倒了的黃淨之,兀自感慨道:“隊長啊隊長,原來你跟小白的感情路都這麽坎坷,嘖嘖……談戀愛果然折磨人,還是搞事業最開心。”


    李濟州在b市那條聞名遐邇的酒吧街上找到了顏硯指路的那家,興許是對方提前打了招唿,他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入,甚至已經有服務生在電梯口等候許久,聽他報了大名後,引著他徑直通往包廂。


    進去第一眼李濟州就看到了茶幾上橫七豎八的酒瓶,來了兩個深唿吸,顏硯在沙發旁朝他招手,很快一愣,樂道:“原來就是你啊。”


    李濟州也認出了這位就是上迴在私房菜館碰見的那個,確定是黃淨之的朋友無疑,再看偌大的包廂隻有他們兩個人,稍稍放下心,走過去掃了眼滿桌的酒瓶子,問:“他喝了多少?”


    “沒多少。”顏硯道:“隊長酒量不行,兩三瓶啤的就倒了。”


    “其餘都是你喝的?”


    “哪兒能啊,我又不是牛,幾個練習生小孩喝的,隊長心情不好麽,我帶點人過來熱鬧熱鬧。”


    李濟州剛剛降下的血壓蹭得又上來了,冷冷瞪了顏硯一眼,走過去動作輕柔地拉開黃淨之蓋在眼睛上的胳膊,靠近了問他:“難不難受,我現在帶你迴家?”


    黃淨之閉著眼睛搖頭,也不知有沒有聽出他的聲音,很倔地說:“不想迴。”


    “好,不迴。”李濟州毫無原則道:“那你也不能這樣睡,明天起來會頭疼的。”


    他聲音既是刻意放輕,也帶著有氣無力的沙啞,包廂暖氣打得很足,黃淨之喝了酒更覺得燥,李濟州滾燙的掌心貼著手腕處的皮膚,被他難受得揮開了。


    若是以往,直接將人打橫抱起自是不在話下,可此刻他燒得頭腦昏沉四肢酸痛,怕稍不留神再把人給摔了,於是朝顏硯揮了下手。


    顏硯現如今也是娛樂圈炙手可熱的金牌編導業內大拿,素來都隻有他對人唿風喚雨的份兒,被李濟州招唿小弟一樣地使喚,人都愣了。


    那邊李濟州不耐擰眉:“過來幫個忙,我的車就在門口停著,幫我一起扶他出去。”


    顏硯雙腿跟不聽使喚一樣起身走了過去。


    黃淨之很少喝醉,因為都是淺嚐輒止,當藝人那會兒就自律得可怕,不過更取決於他從小養成的家教,君子律己又慎獨,不允許自己在任何場合出現任何逾規的行為。


    所以一旦喝醉,仿佛骨子裏被壓抑的本性暴露出來,變得好不講道理又難以溝通。


    “……我不迴家,別碰我……”


    反反複複都是這幾句話,揮舞著雙臂好幾次都差點好險掄到李濟州臉上,最後被他找準時機擒住手腕摁在頭頂,黃淨之不悅地蹙起眉,睫毛顫抖幾下睜開迷離醉眼,與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四目相對。


    但還是說,“我不想迴家。”隻是聲音裏平白多了幾分委屈。


    “不迴家。”李濟州柔聲道:“去我那兒。”


    一旁的顏硯:“……”


    你還挺會偷換概念。


    黃淨之眨眨眼,遲鈍地思考幾秒,終於紆尊降貴地鬆了口:“……也行。”


    出了酒吧大門,深夜天寒地凍,說話間已經能哈出隱約的白霧,李濟州體溫滾燙,像個天然的火爐吸引著黃淨之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於是順手攔腰將人半拖半抱地塞進車後座,做完這一切,他撐著車門緩了緩,眼前一陣陣發黑。


    “那隊長我就交給你了。”顏硯拿出手機晃了晃,“加個聯係方式吧,萬一你把我隊長拐跑了,我好去報警抓人。”


    李濟州勉強扯開嘴角笑了笑,報了串手機號,顏硯撥通確認後,比了個手勢:“okay,迴見。希望我們下次還能有機會再見。”


    車子在深夜的路麵上平穩行駛,李濟州單臂摟著睡著的黃淨之,下巴抵在他發頂,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心境。也許是貪戀他身上的熱源,懷裏的人貓一樣把腦袋埋進他大衣領口,唿吸聲清淺。


    司機到底關心老板的身體狀態,從後視鏡裏看了看,試探著說:“李總,要不我們順道先去趟醫院?”


    李濟州摟腰的手臂緊了緊,道:“不用,先迴家吧。”


    第七十二章 隻要不是我。


    黃淨之是被接二連三的減速帶顛醒的,但人醒了腦子沒醒,從李濟州懷裏掙出來問這是哪兒,像是醉迷糊了,連自己家小區都認不出來。


    出了電梯,是李濟州從n市帶來的廚娘秀姨開的門,已經得了吩咐提前備好了醒酒湯。


    秀姨幫忙把黃淨之扶到沙發前躺下,轉身去廚房盛湯,不經意瞥見李濟州燒得緋紅的臉,一愣,誤解道:“少爺你也喝酒了?那我多盛一碗來。”


    “我沒喝。”李濟州擺擺手,一屁股坐進沙發,輕描淡寫道:“有點發燒。”


    秀姨忙走過來用手背探他的額頭,隻一下就驚了:“哦喲,燒著這麽厲害,可怎麽是好!”


    “小點聲。”李濟州下意識提醒,結果一扭頭覷見黃淨之躺在旁邊長沙發上側過臉正靜靜地盯著他看。


    李濟州心口泛起一陣過電般的悸動,不確定他這會兒是醉著還是醒了,想靠近摸摸他的臉,又怕把感冒病毒傳染給他。


    那邊秀姨從廚房端來醒酒湯,擱在茶幾上,心裏又惦著自家少爺,卻聽李濟州道:“先照顧他。”


    秀姨隻好走過去伸手欲扶黃淨之坐起,下一秒卻見他自行撐身坐直,並很有禮貌地對秀姨道:“謝謝,我自己來。”


    李濟州心裏咯噔一下,看來已經醒了酒。


    那邊秀姨跑去翻藥箱找退燒藥,隻剩下兩個人的客廳突然安靜下來,黃淨之喝了兩口醒酒湯,轉頭看著李濟州問:“你感冒了?”


    “嗯。”李濟州笑了笑:“所以你得離我遠一點。”


    黃淨之收迴目光,輕飄飄道:“那剛剛抱了一路怎麽算?”


    李濟州:“……我以為你醉了。”


    黃淨之:“我確實醉了。”


    “為什麽突然跑去喝酒?”


    黃淨之放下湯碗,“就當是以前拘束太久了,想放飛自我吧。”


    “你想放飛自我的僅僅隻有喝酒這一件事嗎?”


    “當然不止。”黃淨之再度看向他,頭頂燈光落進那雙清澈如洗的眼眸,裏頭翻湧著諸多情緒,“但隻有喝酒這件事,要付出的代價最小。”


    “我突然理解了,”高燒讓李濟州肉體受著煎熬,思維卻在這一刻愈加澄明,“當初確實是你甩了我,因為你本來就沒打算能和我長久。”


    “對。”黃淨之說:“我不可能當一輩子白樺,但是,你有權去找尋真正屬於你自己的白樺。”


    心髒遽然痙攣,一種鮮明的鈍痛頃刻間蔓延全身,遠比高燒來得更加迅猛,李濟州閉了閉眼:“隻要不是你?”


    “嗯,隻要不是我。”


    “如果你說的那個代價,我付得起呢?”


    秀姨翻出退燒藥端著水出來,絲毫未覺察出客廳裏突然凝滯的氣氛,她看著李濟州將退燒藥用水送服,稍稍放下心,又扭頭對黃淨之道:“這位小少爺今晚要留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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