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正在病房裏對罵,門被敲響了。


    段立宏吩咐旁邊的光頭:“攆走。”話音未落,門自己開了。


    一個極高的男人邁了進來。


    穿著咖色條紋襯衫,袖口推在胳膊肘。筋脈分明的小臂上兩條結痂的刀口。


    正是丁凱複。他走進來環視一圈,問道:“瞎子阿炳在哪兒?”


    段立宏沒反應過來:“誰?”


    幾乎是一瞬間,段立軒從床上蹦下來。薅住丁凱複的衣領,刀尖抵上他的喉結:“艸你媽瘋狗,還敢自己送上門來?!”


    丁凱複眯著眼睛打量他半晌,才低低啊了一聲:“瞎子啊。你複明了?”


    段立軒把刀尖往皮裏緊了緊,咬著牙問:“洲兒呢?!”


    丁凱複脖子上的皮膚被戳破,蜿蜒下細細的兩溜紅。


    段立宏在旁邊哆哆嗦嗦地勸:“阿軒,別衝動刀放下軒呐這可是大瘋咳!咱有話好好說,別上來就見紅啊。”


    丁凱複卻十分淡定,喉結在刀尖上來迴滾著:“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遠洲的事。你要不配合就算了。”


    “洲兒怎麽了?!”


    “他不理我。”


    “你他媽該。”


    “他還有點不對勁。你當初是怎麽逗他開心的?”


    “你滾遠點,他就能開心。”


    丁凱複沉吟片刻,道:“你告訴我,我就放人。”


    段立軒狐疑地打量丁凱複。


    臉色發白,眼底發黑。就跟在礦井地下困三天剛被撈出來似的。


    “真的。”丁凱複長長地歎了口氣,“來談談吧。”


    段立軒收起刀,對段立宏使眼色:“別在這攪和,該幹啥幹啥去。”


    “不準肇事。這是市醫院。”


    段立軒晃著刀攆人:“的煩不煩,!”


    段立宏領著幾個光頭出了病房,趴門板上聽聲兒。


    丁凱複從桌麵抽了兩張紙,擦掉脖子上的血珠。重重坐到床邊的圈椅裏,從兜裏摸出煙點了火。


    剛吸一口,就劇烈地咳起來。


    段立軒背靠窗台看他,冷笑一聲:“你他媽得癆病了?”


    丁凱複從床頭小冰箱裏拿了瓶水,擰開噸了兩口。喝完抹了把嘴,這才開口問:“他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笑得多嗎?”


    “不多。”段立軒看著陽光裏的浮灰,“哭的時候多。”


    丁凱複問:“為什麽哭?”


    “我說瘋狗。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


    丁凱複又抽了口煙:“他爸的事,我有錯,也會盡可能地彌補。你是因為這個開始的?”


    段立軒不得要領:“開始什麽?”


    丁凱複唿出一大口煙,強行壓著心髒上的疼痛:“開始媽的!我說你到底碰過他幾次?”


    段立軒沉默了片刻,說了實話:“我倆沒啥。我是喜歡洲兒,但他沒答應。”


    “什麽?”丁凱複愣了下,站起來指著他:“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倆沒啥。”段立軒這會兒也反應過來,比比劃劃著又過來了:“艸你媽你因為這個傷他了是不是!!”


    丁凱複一把攥住他的持刀手:“你早怎麽不說?!”


    段立軒傷得厲害,被攥一隻手站都站不穩。他索性抬膝照著丁凱複的褲襠使勁兒頂,直奔著讓人斷子絕孫去。


    丁凱複被迫鬆手,往後撤了一步。段立軒失去平衡,栽到床邊。他摔得狼狽,嘴上卻咄咄不放:“他媽的有毛病!就真睡了又怎麽了?你要找黃花大閨女,去清朝老墓裏扣木乃伊幹去!”他拄著床想爬起來,但爬了半天也沒起來,索性抄起拖鞋往丁凱複腦瓜子上甩:“你到底把洲兒怎麽了!艸!我他媽真想整死你!!”


    丁凱複躲過拖鞋,撿起地上的刀紮在椅背上,冷笑道:“可惜沒整死。我活得好好的。”


    段立軒狠吸了一口氣,又抄起另一隻拖鞋撇:“那是因為洲兒心軟了!”


    丁凱複這迴沒躲。他瞪大眼睛看著段立軒。


    “警察去搜那天,你那個地下室還髒著呢吧?你不好奇為什麽等你進去以後,他們才知道有這個地下室?”


    丁凱複直勾勾地看著他,四肢僵得像是被釘在了板子上。隔著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可怕的真相唿之欲出。


    “我安排舉報的當天晚上,洲兒給我打了電話。說他隻想讓你疼,但不想讓你死。密室的事,不讓我說。我當天答應了他,可後麵越合計越來氣。憑jb啥為你考慮?你為他考慮過沒?身上的那些個淤青,流的那些個眼淚!到頭來還跟你以德報怨?洲兒有這覺悟,我沒有。隔天我就把你那個破地下室抖了出去,巴不得你早點吃槍子兒。沒想到你這狗東西行動到快,兩天不到,裏邊兒彈藥都換成了豬飼料。”


    這句話就像是個晴天霹靂,把丁凱複從頭頂劈到腳底。


    餘遠洲沒打算要他命。


    即便他知道自己是害他父親自殺的源頭,也沒打算要他的命。


    可他為什麽不說?為什麽由著自己誤會,一句辯解也沒?


    答案朦朦朧朧,能看到個剪影兒,但就是死活不得要領。


    “為什麽不說”丁凱複喃喃著蹲下身。手指插進頭發使勁兒往後刮,“為什麽不告訴我”


    段立軒這迴終於爬起來了,踉蹌到丁凱複身邊,一腳蹬他肩膀頭上:“別擱這整死出!像你對洲兒有幾分真心似的!”


    “幾分真心?”丁凱複被他蹬得坐到地上,指著自己的心髒咬牙切齒:“我沒他活不起!你說有幾分!”


    “那你給他多少錢?”段立軒毫不留情地挖苦,“40萬還是120萬?”


    “你說什麽?”丁凱複反應了兩秒,臉色倏地變了,“你調查這個幹什麽?!”


    都不是蠢人,幹什麽還用得著問。可丁凱複已經被這一句又一句的王炸給炸懵了,像個傻子一樣隻聽得懂明白話。


    段立軒沒說話,隻是重重地冷笑一聲。


    丁凱複的臉變得鐵青,兩個黑眼珠像是用馬克筆畫上去的。


    “遠洲讓你查的。”


    段立軒一聽他叫「遠洲」就躥火。


    遠洲來遠洲去,親熱得就好像有多愛似的。可幹得那些個b事兒,又哪一件和愛沾邊兒?


    他抄起床上的枕頭甩丁凱複腦袋上,破口大罵起來:“我說你那心要是騰不幹淨,就拿潔廁靈刷刷!捂著個舊情人都他媽捂發酵了,嚎臭得惡心誰呢?艸!島國片兒看多了吧,還師生y,可真他媽的膈應!”


    作者有話說:


    火葬場了火葬場了!!


    段爺這小嘴兒真能叭叭,想mua(陳醫生:嘴唇子給我拿走,那是你能mua的?!)


    哎,更新的日子總是快得rourou的。又要和寶們周四見了。擦眼淚,揮手絹兒~


    ps:寶們愛看我老高興了,催更也完全ojbk。不過真不是我不更,是臣妾做不到哇。我現在已經很努力了,每周比榜單任務還要多出來三到五千字。其實這樣多更很不劃算,因為曝光時間短。但因為我不入v,所以比起曝光率更以讀者優先,還是盡最大努力多更。


    另外卷也有本職工作,空閑時間沒那麽多。一周一萬五千字是我的極限,也請寶們多多理解,等得心焦的可以攢攢再看嗷!


    最後,愛你們!mua!mua!


    第五十六章


    餘遠洲靠在床頭,看著牆上的壓花玻璃。今天大概是個陰雨天,玻璃都是灰色的。深灰,淺灰,像是沒抹平的水泥,也像是不值錢的油畫。


    四四方方的房間,仿若一個大號的棺材。牆又冷又大,從七麵八方緩緩壓過來。


    他覺得自己還沉在那個別墅外的湖裏。做什麽都隔著一層,進不來腦,過不了心。身體重若千鈞,曾經輕而易舉的事情,如今難如登天。


    他隱隱約約知道自己怎麽了,卻又束手無策。隻能任由抑鬱的黑狗,在他的靈魂上一寸寸撕扯。


    外麵響起了細微的說話聲,緊接著門被推開一條小縫。


    丁雙彬鬼鬼祟祟地鑽進來,把手機往他手心裏一塞:“我哥今兒去x市了,估摸明兒才能迴來。手機我給你充滿了,你該聯係聯係,明早我再還迴去。我爸那邊也在想辦法,再忍兩天,馬上就能放你出去。”


    餘遠洲拿起手機,點開和喬季同的對話框。


    仍舊是沒有迴信。


    他用氣音斷斷續續地道:“季同沒消息。”


    丁雙彬不敢和他對視,低著頭隨口糊弄:“說不定是號被盜了。”


    這謊言很拙劣,根本騙不過餘遠洲,即便是燃盡的餘遠洲。


    他掙紮著坐起來,抓著丁雙彬的衣袖,大喘著祈求:“求你告我”


    丁雙彬看向他蒼白的死人臉,麵容痛苦地扭曲:“別說求,是我們家對不住你我,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得答應我,絕對不能把這事兒怪自己頭上,行不?”


    這話一出,餘遠洲心徹底涼了。喬季同,到底還是被他給連累了。他癟著嘴帶著哭腔重複:“告我!”


    丁雙彬蓋上他冰涼的手背,安撫般用力摁著:“我哥哎,丁凱複搜羅了點黎二以前的照片兒。就那種不太好的照片兒。給小喬養父,一個叫馮康的,讓著去勒索黎家大哥。這馮康也不是物,連豔照都算不上的玩意兒,直接開價要50萬。說不給,就印千八百張到我們學校門口發。黎大哥錢是給了,可也氣得夠嗆。說是哮喘都犯了,直接給抬醫院去了。他以為這事兒小喬有參與,從醫院剛出來就去找小喬放狠話。這小喬也是個硬骨頭,當天就迴老家找馮康,要他把錢還迴去。估計是都在氣頭上,寄個寄個的(吵來吵去),倆人動了手。然後馮康腦袋摔碎碗上,給紮死了。小喬他哎!殺人罪了。餘助,這事兒要說怪誰倒也怪不上,你實在要怪,就怪我哥,千萬別往自己身上攬,啊。”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傻強朗聲的招唿。


    “梟哥!”


    丁雙彬臉一下子白了,罵了句靠。


    還不待他找地方躲,丁凱複就進來了。渾身濕透,順著頭發絲兒往下淌水。


    丁雙彬惴惴不安地叫了一聲哥,訕笑著打哈哈:“外邊兒下雨了?我來陪餘助說說話。”


    丁凱複衝他揮了下手:“出去。”


    丁雙彬隻好從善如流地往外走,迴頭看了眼餘遠洲手裏的手機,鼓起勇氣道:“哥,餘助的手機,你別沒收了。在屋裏幹呆著也沒意思。”


    他本以為又會被罵兩句「給你臉了」之類的話,但意外的,丁凱複頗為和氣地答應:“知道了,你出去吧。”說罷又對餘遠洲道:“你電腦我明天也取過來。”


    餘遠洲不說話,呆愣愣地靠在床頭。他的麵目很模糊,像是在頭上套了一個塑料袋。眼睛的,像兩座潮濕荒蕪的庭院。


    丁凱複坐到床邊,緩慢而用力地把他扣進懷裏。


    “為什麽不說?我誤會你這麽多,為什麽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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