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去看柳氏,隻見她微微而笑,長楓在她身邊亦步亦趨,便如兒依戀順從母親一般,墨蘭頓時氣直上湧。“嫂嫂真是馴夫有道,如今哥哥什麽都聽你的!怕比聽爹還靈呢!”


    這話有些過了,長楓頓時臉色一沉:“你也知道我是你兄長,這是該對兄長說的話麽?!沒規矩!都怪姨娘當初溺愛,沒好好教你!”


    墨蘭生平頭一遭被同胞哥哥罵,眼眶一紅,又要哭出來。


    柳氏慢慢挪過去,拉住丈夫的手:“相公跟四妹妹置什麽氣?四妹記掛姨娘,說話衝了些,也是有的。好了,你趕緊到前頭去罷。待會兒吃起酒來,爹爹一個,可應付不來四位姑爺哦,相公可要擋著些。”


    “那我吃醉了倒不要緊?”長楓含笑道。


    柳氏軟軟道:“迴來我給相公熬解酒湯。”


    長楓笑的溫柔,轉頭對明蘭道,“六妹妹多坐一會兒,陪你嫂說說話。”最後瞥了墨蘭一眼,“你嫂有了身的,你也懂事些,不可惹她生氣!”說完這話,轉身便走。


    墨蘭幾欲氣厥過去,一雙染了鳳仙花汁的纖手,死死扯著帕,恨不能撕碎了眼前的嫡親兄嫂;忍了半響,最後憤而奔出去,也不知去了哪裏。


    明蘭低頭吃茶,全然當做沒看見,隻和柳氏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家常。柳氏言語頗妙,談興也好,始終不提長楓與林姨娘一句,隻樂悠悠的聊著生活中的瑣事趣聞,說了會話,明蘭便借詞告辭,柳氏也不挽留,笑吟吟的起身相送。


    腳下的細沙石再熟悉不過,左一拐右一彎,明蘭連抄段近到了壽安堂,然後大搖大擺的往裏走;到了裏屋,隻見盛老正坐在炕上,慈祥的看著熟睡的嬰兒。


    聽見有人進來,她頭也不迴,依舊注視著孩兒:“瞧這小睡的沉喲……這不像你,你小時候,便是風吹簾動,你都會醒過來。”


    明蘭笑嘻嘻的挨過去,哈巴狗似的蹭著老:“這小像他爹,隻要放心睡了,抬去丟護城河裏,也是不知的。”


    老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明蘭,含笑道:“都說完了?”


    “可不得說一圈麽,真恨不能飛過來。”明蘭也坐到床邊,頭靠在老的臂上,歎道,“祖母,我想你了。”隨即又左右看顧,“全哥兒呢,我給他帶了東西。”


    老伸手攬著明蘭,輕撫著她的鬢角:“本想叫他留下等你,可華蘭的那小哥倆在門口伸頭縮腦的一張望,他就坐不住了,這會兒那個小不知也野到哪兒去了。”


    “全哥兒聽話麽?”明蘭擺出長輩派頭,“可有我小時的一半乖。”


    老清寡的麵容也不禁露出笑容:“哥兒不比丫頭,剛能跑那會兒,房媽媽得領著個丫鬟才能把他拿住。不過背書寫字起來,那板著小臉,倒和你大哥一模一樣。”


    “也不知大哥哥現下怎麽樣了?”盛紘雖嘴裏不說,但瞧著今日闔家團圓熱鬧,單缺了長長媳,到底有些可惜,明蘭想起一事,“大嫂上迴信裏說有身孕,算算日,也就這兩月了。別的也還罷了,隻怕那兒缺醫少藥,未免不便。”


    “我也正憂心這個呢。”老微微蹙眉,“我和你爹商量著,預備送兩個得力的婆過去,就是不好走,既荒僻又難認道……”


    明蘭撫掌笑道:“我也想到這個了,前陣與侯爺商量了下,他說年後兵部要押一批兵械糧草往那邊去,經哥哥處,不如叫家裏的車隊隨著一道去。既牢靠,又不怕走失了,您想送多少藥材補貨都成。”


    “我也不說麻煩姑爺了。”老雖語氣淡淡,卻透著一股真心高興,“你老心裏約也是這個主意呢,隻是愛裝模作樣,不肯自己開口。”


    “那是爹爹聰明,他知道祖母怕比他更記掛大哥哥,就樂得省下這功夫。”


    老半譏半笑:“你老什麽時候不聰明了。”


    祖孫倆打趣起盛府當家老爺來,毫無壓力。


    “哥哥倒是娶了個好媳婦。”聊著聊著,明蘭就說起適才見聞,“適才四姐姐又跟哥哥提林姨娘了,說的可厲害了,不過都叫嫂擋了迴去,哥還斥責了四姐姐呢。”


    老臉上不知是喜是憂,輕輕撫著明蘭,歎道:“你哥人不壞,就沒個主心骨,當初聽林氏的話,如今聽媳婦的話,唉,好在你嫂比林氏強多了。”


    明蘭如貓兒一般枕著祖母的腿:“看四姐姐這般心心念念著林姨娘,也是不易。”


    老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件事……”她頓了頓,“入秋那會兒,墨丫頭曾滑過胎。”


    明蘭一驚,撐著半抬起身來發愣,老道:“墨丫頭和姨娘們鬥,成日的機關算計,連有了身都不知道……唉,也是思慮過甚。”明蘭默了半響,依舊什麽都沒說,或者說,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年前那陣,墨丫頭曾來找老爺,求給她姑爺在仕途上幫個忙。”屋裏的地龍燒的正旺,融暖如春,老的聲音低沉緩慢,猶如沉香爐裏嫋嫋的薰香,“老爺心軟之下,原本預備答應的,可後來還是沒成。”


    明蘭又枕迴去靠著,幽幽道:“爹爹素來疼愛四姐,這迴沒答應,定是力有不逮。”


    “隔行如隔山,老爺的手夠不著那兒。”老輕哼一聲,“他來與我說過幾次,他的心思我知道,想看看能否叫六姑爺幫忙,我沒去理他。”


    明蘭苦笑不已:“爹爹好麵的。”哪怕女婿再顯赫,他也得擺出泰山的架來。


    “後來,菊姨娘又吹了些風,老爺便決意迴絕了墨蘭。”老道。


    明蘭一時沒記起來:“菊姨娘?”


    “就是那年林姨娘房裏的菊芳。”老輕撇了下嘴角,“她至今未能再孕。”


    明蘭的心慢慢沉下去。盛老的話乍聽隻是家常,其中深意卻厲害。


    墨蘭急要林姨娘迴來,到底是母女情深,舍不得親娘受苦,還是因為她發覺娘家非但無人替她說好話,還有人說壞話,她討不著半分好處,因此生出來的計策呢?


    人心難測,誰也說不好。


    “現在看來,還是五姐姐過的好。”明蘭低低道。


    說起如蘭,老終收起滿臉冷誚,忍俊不禁道:“我們這位五姑爺,卻是個妙人。這迴不是要外放了麽?親家母想留下如丫頭,好立一立規矩,誰知自己兒卻早反了水,暗地裏來尋丈母娘。這裏外一合計,便去把家鬧了仰翻,五姑爺一味裝可憐,哈,可憐親家母,哪裏還敢再擺譜。”


    “他倒聰明,叫出頭做惡人!”明蘭咋舌。


    “算了,這般也不容易了,能待如蘭好就成。”這迴老卻異常寬容,笑著歎氣,“如今看來,你大姐夫也是個好的。唉,你老做丈夫平平,做兒也不過爾爾,不過當爹卻還不壞。他挑女婿媳婦的眼光,大都不錯。”


    明蘭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當初爹爹一個勁兒的說侯爺不壞,好歹他親眼去瞧過的,隻差沒賭咒了,可祖母那時隻是不信,直把爹罵了個臭頭。”


    老一板臉,罵道:“哪個人牙不說自己賣去的地兒,那是好——好—的!”


    聽把盛紘嫁女兒比作人牙,祖孫倆摟著笑作一團,明蘭直笑出淚來,好半響才停下,明蘭把頭靠在老柔軟的腹部,低聲道:“唉,要是您能住到我那兒去,就好了。”


    老輕輕拍著明蘭,柔聲道:“我如今兒孫繞膝,滿堂殷富,若住去你那兒,豈不打了你老和大哥的臉?唉,不成不成。”她又歎了口氣,“不單如此,你也不可那輕狂的,老往娘家跑,侯爺現下身份尊貴,你又一頭獨大,裏裏外多少雙眼看著你,千萬不可叫人拿了話頭說嘴……知道你過的好,我就足了。要好好過日,記下了沒?”


    明蘭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老胳膊裏,心裏舍不得了。


    待開宴時,也不知王氏與華蘭如蘭說了什麽,加上先前哭過的墨蘭,剛哭過的明蘭,四個女兒俱是眼眶紅紅的。與裏頭女眷的舒緩氣氛相比,外頭男席上,卻熱鬧多了。


    看著一桌榮華,盛紘既高興又得意,端著酒杯不免上了興頭,愣頭青的四女婿梁晗已與長楓互拚倒了,他笑眯眯的把目光移向餘下個女婿。


    袁紹是知道顧廷燁酒量的,當下向對麵一奴嘴角,眼神意思:猛男,打個先鋒唄。


    顧廷燁老神在在,隻眉頭一挑,意思是:你是老大,你先上。


    炎敬一見情形不妙,當即把身一歪,伏案撐著腦袋,肢體語言解說:此人已醉,有事自理。為了增強說服力,還顫聲呻吟,延綿起伏。


    事後顧廷燁對明蘭道,饒他縱橫酒場這許多年,也鮮少聽過這般音效逼真的裝醉呻吟。


    這頓酒直吃到哺時末,四個女婿才七倒八歪的陸續告辭。明蘭左邊攙著醉醺醺的丈夫,右邊領著依依不舍新朋友的蓉姐兒,後頭乳娘抱著團哥兒,這才浩浩蕩蕩迴了侯府。這日大家都累了,迴去就是狠睡一頓,到天黑才醒過來,略略用了些清淡的晚飯。


    顧廷燁酒意未散,梳洗完就往明蘭頸項處親吻,沉沉笑的曖昧,明蘭正側頭擦拭濕發,剛啊了一聲,就被按倒在床榻上,翻天倒海的吻在她頭上,臉上,身上。


    褪下衣裳,明蘭隻覺得男人肌膚滾燙,噴出的氣息都是熾熱的,一時也覺著激蕩纏綿,柔順的依著他,兩人都累的酣暢,才沉沉睡去。


    直到天色微亮,明蘭才緩緩醒轉,卻見丈夫撐手側躺著望她,眼神溫柔深邃。明蘭甫睡醒的麵頰如孩童般可愛,還留著粉紅的睡印,看她拙拙的揉著眼睛,力清醒,顧廷燁隻覺得胸口柔軟,忽老著嗓道:“孩他媽,今兒吃什麽呀?”


    明蘭歪頭眨著眼,笑著:“孩他爹,先去把東頭二畝地犁了,才能吃飯!”


    顧廷燁板起臉罵道:“好狠心的婆娘,大過年的叫男人去幹活!”


    兩人互瞪半響,同時笑出聲來,顧廷燁咬著明蘭耳垂,湊在她耳邊笑道:“咱們……”


    話還沒說完,卻聽外頭一陣急急的腳步聲奔過來,男人興致正濃,頓時臉色不悅。


    隔著門,丹橘氣結的慌聲道:“侯爺,夫人,適,適才五老爺使人來報,說是,說是煬大老爺怕不成了。問咱家可有老參,年頭越長的越好……”


    顧廷燁和明蘭相顧愕然——顧廷煬要死了?這是怎麽說的。


    這當口,也不顧上問東問西,到底是分家才一年多的堂房兄弟,也不能冷漠的不聞不問,夫妻倆立刻起身,迅速穿戴整裝起來,然後頂著蒙蒙晨光出了門。


    驅車策馬,約莫半個時辰才到五老爺的宅。明蘭記性頗好,一眼認出停在外頭的那輛馬車,應是煊大的。此刻,五房府裏已亂作一團,還是煊大的隨行小廝叫人來引,然後引著顧廷燁夫婦一進去,到了正堂,顧廷煊夫婦果然已在那兒了。


    抬眼一看,隻見五老爺雙手撐膝的坐在上首,臉色頹敗灰黃,神色枯槁,蓬亂著一頭花白頭發,便如生生老了十歲般,此刻顧廷煊正在旁不住的勸慰他。他見顧廷燁來了,遲鈍的看了半天,才微微抬頭點了點,失魂落魄的不發一言。


    顧廷燁和明蘭先上前見禮,之後才問:“家裏正有一支老參,已叫來人帶了過來,隻盼能用得上。”隨即,他又道,“隻不知這好好的,煬大哥怎麽……”


    五老爺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顧廷煊見場麵尷尬,便訕笑了幾聲,出來解釋:“也是煬兄弟不好,犯錯惹怒了叔父,叫……叫叔父打了一頓板……”個中原因,他也不甚清楚,隻能解釋到這個地步。


    煊大眼珠一轉,笑道:“你們怕也沒用早飯,叔父也是滴水未沾,不如咱們去弄些米粥來,別煬兄弟沒事,倒叫叔父扛不住了。”說著便來拉明蘭,明蘭笑著答應了。


    兩人一走出廳堂,煊大就迫不及待的說起來。


    五房府邸明蘭不熟悉,煊大卻是常來串門,兩邊下人也多有交好,兼之今日他們夫婦來的早,煊大趕緊叫貼身的媳婦婆出去轉了一圈。因五老病倒了,煬大昏厥了,炳二爺夫婦又得留在裏頭看顧,此刻府裏正是不管之時,連封口令都沒來得及下,是以煊大迅速打聽到了消息。


    “你道是怎麽迴事?真真說出來也髒了嘴!”煊大壓低聲音,邊走邊咬耳朵,“……這等不肖孫……連親爹屋裏的也不放過……”又不是自家醜事,煊大樂得賣明蘭人情。


    其實說來毫不稀奇。不過是顧廷煬貪花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偏這大半年來老父拘的緊,不得出去排遣,屋裏的媳婦丫鬟摸了遍,不覺趣味然,居然把主意打到父親的美婢身上。


    五老爺是士做派,素愛紅袖添香這等風雅之事,屋裏兩個伺候筆墨的通房丫鬟,很是清麗動人。不過兩人性迥異,一個被顧廷煬逼奸成功,幾月後竟發現懷孕,她不敢聲張,隻好偷偷墮胎。一個此刻正養著身,顧廷煬便又盯上另一個。


    沒想這個卻是個剛烈性。昨日初二,顧廷煬吃醉了酒,便強拖她去奸汙,她當即就發作出來,披散頭發,淩亂衣裳,懷中揣了把剪,撲到五老爺跟前告狀,當著眾人麵把話說了個清楚,隨即刺穿咽喉自盡。


    大年節的喜慶,沒想愛妾卻血濺當場,五老爺當場就氣懵了,綁了顧廷煬就要行家法,卻叫五老攔住了。這時另一位侍妾得了消息,不顧身蹣跚趕來,見到情同姐妹之人死於非命,想著五老大約也不會放過自己,她豁了出去,當下一五一十的全抖了出來。


    五老爺再不肯聽五老的,立刻叫捆了兒上家法,自己監督,同時又叫人把顧廷燁的貼身長隨也綁了要活活打死,這一打,就真出了事。


    那長隨眼看自己要死了,又聽五老在旁一邊哭一邊咒罵是他帶壞了主,便怒喊了一嗓——當年老侯爺屋裏的幽蓮,也是煬大爺逼奸自盡的!


    “那奴才喊的滿院都聽見了。”煊大輕咳了聲,神色有些躲閃。


    那個叫幽蓮的丫鬟是夫人送給老侯爺的,據說還頗得喜歡,她投湖後,眾人都以為是顧廷燁所為不軌,夫人尤其哭的厲害。


    本來兒偷了父親的通房,雖是忤逆醜事,但妾為輕,嗣為重,也罪不至死,狠狠教訓一番就是了。可五老爺對亡故的[煙雨紅塵小說 .yyhc.info</a>]長兄為敬愛,此時他才知道,竟是自己的孽障侮辱了兄長的尊嚴,思及往日亡兄的慈祥照顧,五老爺不禁愧悔不已。


    這次再打,他便親自上陣,掄起棍棒沒頭沒腦的一頓暴抽。他雖老邁,但身體一直保養很好,加之前頭顧廷煬已不輕不重的吃了一頓,多年來又被酒色掏空了身,這一下便被打了個半死,半夜裏起了高熱,須臾就要送命。


    明蘭聽的發愣,半天沒反應過來。


    找到府裏的管事婆,叫她們去張羅吃食後,明蘭隨著煊大慢慢走迴了廳堂,見到個男人依舊是剛才的姿勢。五老爺頹然坐著,顧廷煊在旁歎息,而顧廷燁獨自坐在另一邊,麵無表情,仿若一尊鹽岩雕塑。


    說實話,顧廷煬倒黴,其實明蘭並不驚訝。


    據她所知,顧廷燁早在暗中留意顧廷煬外頭的醜行,打算哪天捅到五老爺跟前,可沒曾想,事情會來的這麽快,甚至不用他親自動手。


    眾人靜靜的坐著,隻顧廷煊偶爾不合宜的說上一句,隨即會挨著妻一記瞪眼,他又不好意思的嗬嗬傻笑幾聲;屋裏沒燒地龍,隻屋角的銅爐裏燒著些微弱的炭火,粥點又始終不見人送過來,明蘭覺得又冷又餓,隻能忍耐。


    不知坐了多久,厚厚的棉簾被大力掀起,帶進一陣刺骨的寒風,一個滿臉驚慌的婆連滾帶爬的奔進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稟老爺,大爺他,他……他沒了!”


    不遠處的院落裏,已是震天哭喊,順風傳來,仿佛是早已預知的結果,空落落的淒涼,溢滿廳堂,眾人一片靜默,誰都沒有出聲,空餘幾抹歎息。


    明蘭留心去看顧廷燁,男人的側麵冷硬異常,如同青灰色的天際,用鋼刃切割出冷漠的線條。


    他是早想教訓顧廷煬的,不但可報自己父的仇,也免得顧廷煬在繼續外頭胡來,髒了自家的名聲——可是,他想過要他死嗎?


    過了良久,五老爺才動了動,發出嘶啞幹枯的聲音:


    “辦喪事吧。”


    佛曰,善惡到頭終有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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