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狗東西,你們怎麽敢,你們怎麽敢!”


    “我給你們銀子!”


    ……


    耆老們的驚恐尖叫聲中,衝上拱北樓的新軍瞬間將他們淹沒,緊接著一個個按倒在地。


    何維椅,許孚遠,區大相三人本來在最前麵,下城台的台階在後麵,所以他們注定擠不過去,幹脆直奔已經倒塌的拱北樓廢墟,林承芳原本也在跟著向台階跑,但一看到士兵衝上來,趕緊掉頭和幾個耆老也往廢墟上跑,很快身強力壯的他就追上了三個老家夥。


    嫌他們礙事的他隨手扯了一把區大相。


    然後區尚書在廢墟中踩空,明顯是扭傷了腳,直接慘叫著倒下,緊接著又把幾個耆老絆倒。


    一幫人摔成一堆。


    這時候也沒人管他們了,耆老們奮勇爭先往上跑。


    很快何維椅和許孚遠就最先到達廢墟的最高處,仿佛最後頑強抵抗的勇士般擠在那上麵。


    他們用驚恐的目光,看著廢墟下麵蜂擁而過的士兵。


    在這些士兵手中抬著的,是那些沒來得及爬上廢墟的耆老,被士兵們舉在半空不斷掙紮,仿佛一群浮在水麵的青蛙。


    “扔下來!”


    皇帝陛下已經迴到他的玉輅,站在那裏威嚴的喝道。


    士兵們立刻抬著耆老們走向女牆……


    “暴君,你這個暴君!”


    許孚遠指著皇帝陛下悲憤的高喊著。


    他們這堆廢墟其實很高,原本的拱北樓是個擁有兩個門洞的巨大城台,然後上麵建起三層城樓,現在三層城樓的廢墟全堆在那裏,就像城台上又加了一個蘑菇包一般,而他們這些人就在那上麵,下麵全是建築垃圾,什麽木料磚頭瓦礫之類,甚至還有原本的大鍾。


    所以周圍士兵暫時還沒向上,畢竟他們手中還有很多被抓住的耆老。


    “暴君?聽你們擺布,縱容你們盤剝百姓的就是聖主明君,不肯聽你們擺布,不肯任由你們盤剝百姓的就是暴君?太祖高皇帝也是你們所稱暴君,若為暴君能使百姓衣食無憂,那朕就做這個暴君。


    朕給你們機會,讓你們走下來你們不肯。


    朕讓你們跳下來,你們也不肯。


    那就扔下來!


    把他們扔下來!”


    皇帝陛下喝道。


    一群士兵舉著區大相走到女牆,在後者的驚恐尖叫中,哄笑著猛然向外一拋。


    然後區尚書尖叫著飛出城台,緊接著砸落在石板的路麵。


    這城台加女牆本來就已經三丈了,再加上他是被舉在半空的,基本上相當於從十米多帶著一定初速落下,落地瞬間就拍的一聲悶響,然後躺在那裏抽搐一下咽了氣。


    看著區尚書的死屍,那些軍民們一片歡唿。


    “暴君,你這個暴君!”


    許孚遠繼續嚎叫著。


    他屬於精神崩潰了,眼看著自己就要一展抱負的理想國就這樣毀了,精神難免有些無法承受,要知道他這段時間可是設計了不少改革大計,甚至在不斷給各地東林會,東林社,東林書院之類寫信。向馮從吾,舒曰敬等各地大儒們吹噓他在廣東的成就,把這裏描繪成儒家大同社會的模板,甚至鼓動這些大儒們在各地推動廣東化。


    他們這幫人已經形成了自己政治理念,就是要在大明建立儒家的大同。


    虛君內閣,地方自治,文官政府。


    很先進的。


    可現在……


    全毀了!


    被這個暴君硬生生的毀了。


    “一,二,扔……”


    皇帝陛下親自喊著號子,而且還揮舞著手臂喊。


    “扔!”


    “扔高點!”


    ……


    刁民們歡唿著。


    然後那個被舉到女牆的耆老,帶著絕望的尖叫,被士兵們齊心協力一下子拋起三米多高。


    他就那麽在歡唿聲中劃著拋物線墜落。


    “暴君!”


    許孚遠絕望的哀嚎著。


    但他身旁的何維椅,卻突然露出了驚喜……


    “梁霖雨,快來救我,那暴君造反啦!”


    何維椅向著他們後麵一邊雙手同時揮動,一邊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高喊著。


    許孚遠趕緊轉頭,看著他們南邊的正南門。


    那裏的城門已經被打開,而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督師梁雲龍,正帶著大批士兵趕到,他們剛進門就撞上了正在潰逃的新軍軍官和蕃兵,後者在新軍開始造反就很明智的在逃跑。不過那些新軍也肯定不會讓他們逃走,皇帝陛下在那裏玩拋物線時候,新軍士兵和軍官及蕃兵的戰鬥一直在進行,甚至百姓裏麵不少青壯也都加入。


    他們在拱北樓周圍混亂的戰鬥著。


    不過絕大多數軍官和蕃兵都是沿著禦街向南逃跑,準備開永清門然後直接出城。


    結果正好撞上從永清門進來的梁雲龍。


    梁雲龍很明顯也被這場麵搞懵了,他是從虎門趕迴的,雖然知道皇帝要造反,但真沒想到是這麽大場麵。


    跟隨他而來的那些士兵立刻在禦街上擺開防禦陣型,一支支斑鳩銃對準了前方。


    追擊的新軍士兵也趕緊停下。


    而梁雲龍後麵直通永清門的大街上,更多的士兵正源源不斷湧入。


    不過這些士兵不是官軍。


    因為他們的裝備遠比官軍要精良的多,而且無論鎧甲還是武器,明顯都是嶄新的。


    並沒有人注意到,在進城的那些士兵旁邊,還有一個紅袍的身影也帶著人在跟隨進城。


    “霖雨,那暴君造反了,他要殺光議事會,他要血洗廣東!”


    另一個耆老同樣看到親人般高喊著。


    “霖雨,快殺了那暴君!”


    “霖雨救我!”


    ……


    然後所有耆老齊聲高喊。


    話說梁雲龍此刻真如他的字一樣,儼然他們的甘霖一般。


    皇帝陛下通過麵前的城門,看著南邊嚴陣以待的士兵,還有士兵中間的梁雲龍。


    梁雲龍後麵一個青衫外麵套著胸甲的男子悄然上前。


    “繼續扔!”


    皇帝陛下說道。


    拱北門上那些士兵立刻再次舉起一個耆老,然後直接扔出了女牆。


    梁雲龍那裏雖然看不到士兵往下扔,但他卻能看到摔在地上的,而他身旁還有不少軍官逃過去,在那裏哭訴著什麽,還在不時向後指著皇帝,很顯然是在控訴皇帝的罪行。


    “再扔,多扔幾個!”


    萬曆喝道。


    上麵士兵們歡唿著,一下子扔出五個,五個耆老砸落地麵,而且那些士兵不再停下了,而是繼續不斷往下扔,很快兩個城門洞這邊的,耆老們的死屍就堆積起來。甚至因為下麵有人,還有沒直接摔死的,不過也活不成了,從差不多五樓陽台這樣扔出來,就算不是頭先著地也很難幸免,更何況這些耆老一個個都得六七十了。


    別說五樓陽台。


    一樓窗台跳下去都不一定能安然無恙,說不定平地栽倒都很容易爬不起來。


    萬曆站在他的玉輅上看著南邊的梁雲龍。


    後者明顯很震撼的看著他,估計也被皇帝陛下的兇殘嚇住了,而中間那些耆老的死屍還在不斷落下,幾個沒一下子摔死的,還在那裏爬著哀嚎,仿佛一隻隻扭動的蟲子。


    梁雲龍明顯在猶豫。


    “卿還不前來見駕!”


    皇帝陛下喝道。


    梁雲龍突然下馬,緊接著推開身旁哭訴的軍官,在後者愕然的目光中徑直向皇帝走來。


    他又不是廣府人,他是海南島的,瓊山人,雖然在利益上的確傾向於和議事會一夥,但問題是現在皇帝明顯占上風了,他已經沒有必要為議事會這些家夥陪葬。就算皇帝掌握大權,他也可以保住富貴,畢竟他的身份在那裏,皇帝不可能不繼續任用他,朝中也沒有別的,能比他更熟悉軍務的文臣。


    再說其實對他們這些外府的來說,廣府士紳被清洗,說不定還能趁機撈好處。


    真的。


    任何一波士紳的清洗,都是另一波士紳的快樂。


    萬曆滿意的看著他。


    他真正贏了。


    然而……


    梁雲龍身後那個青衫男子卻舉起了短槍。


    “砰!”


    槍聲響起。


    梁雲龍猛然晃了一下,他驚愕的轉迴頭看著那人,然後舉起手指著後者,但最終還是無奈的倒下。


    “開火!”


    後者驀然吼道。


    那些本來就嚴陣以待的士兵本能的扣動了扳機。


    拱北門城台上的新軍士兵一片慘叫。


    “殺了那暴君,迴去每人賞百兩,我李家出!”


    那人吼道。


    好吧,梁雲龍來不及從虎門帶官軍迴來,一天時間根本不夠他召集軍隊然後登船趕迴,所以他是直接去佛山,在佛山召集的民團,後者此前就已經準備好阻擊梁高門部,隻不過滇軍沒走佛山而已。


    至於這個人是李待問的哥哥李好問,佛山嘉會堂會首,民團團總。


    根本不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的佛山民團,本能的在李好問的命令下,對著新軍開火。


    不過皇帝陛下卻露出一絲微笑。


    “暴君,你的末日到了!”


    何維椅瘋了一樣在拱北樓的廢墟上嚎叫著。


    其他那些耆老們也是一片瘋狂的吼聲,許孚遠更是仰天長嘯。


    然而……


    那個紅袍身影卻悄然走到了李好問身後,緊接著舉起一支小巧的燧發短槍,還沒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就對著李好問後背扣動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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