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顆經過了突擊培訓的火種,在半個月後悄然南下。


    然後楊豐那裏煞有介事地給各地發去命令,說是天津備倭南軍的部分士兵結伴南逃,要求運河沿線各地官府務必捉拿。


    當然肯定沒人捉。


    各地官員收到命令後都幸災樂禍呢!


    而且這一事件迅速被那些官員士紳們解讀為楊豐部下內亂,這些都是義烏籍的士兵因為擔心家鄉的親人,再加上素懷忠義之心,所以看不慣他的惡行,不願意為他賣命,在這種南北即將開戰之際,毅然選擇棄暗投明,不再繼續與他這個逆賊同流合汙……


    這是義士啊!


    在這種特殊時刻能有這樣一群義士,絕對是值得尊重的。


    於是他們南下途中,受到各地官員士紳們的禮遇,又酒肉招待的,又送銀子當路費的。


    儼然望門投止一般。


    等到過了徐州後,緊接著就被朱文達派人接去,朱總兵驚喜的從裏麵找出三十多個熟人,然後毫不猶豫地試圖全部留下委以重任,此舉引起吳惟忠和戚金等人的不滿,最後弘光皇帝聖旨,給他留下三十個,剩下的趕緊送南京。他們到達南京後,隨即被分入正在編練的新軍,而且都得到了隊長哨長之類官職,成為這支新軍裏麵的骨幹。


    不過這時候已經是這一年的八月了。


    而在這期間楊豐沒有任何行動,就是在順天和永平兩府搞建設。


    疏浚運河還有薊運河,挖馬廠減河,修盧溝河堤壩,巡視各地開荒,在大沽口北塘等地推廣拖網捕撈,巡視鹽政,整頓遵化鐵廠……


    他仿佛忘了南邊的弘光皇帝。


    既然他不急,那閣老們就更不急了,他們巴不得給南邊爭取更多時間,所以同樣仿佛忘了南邊的弘光皇帝。


    著急的隻有皇帝。


    可是皇帝著急也沒什麽用啊!


    他又說了不算。


    而在這期間各地督撫們也不斷表明立場。


    江西,浙江,福建,湖廣全部倒向弘光,兩廣繼續忠於萬曆,川貴滇忠於萬曆……


    當然,肯定都坐觀。


    而且不但是坐觀,廣東商人還快快樂樂地向南京不斷運輸軍火。


    實際上不隻是廣東商人,南方各地商人都很快樂,在弘光朝都有人的他們迅速瓜分了十萬新軍和兩鎮總兵部下十萬官軍的裝備更新訂單,大學士兼禮部尚書王弘誨為他的廣東老鄉爭取了一百萬兩的,佛山加澳門軍工複合體,迅速將大批火炮火槍運往南京。


    包括最新的斑鳩銃。


    這的確是一個真正的軍工複合體。


    粵西,粵北等地士紳控製的冶鐵作坊,在山林鐵礦附近用木炭冶煉優質生鐵,通過水運送到佛山,在那裏控製製鐵業的士紳們,會把這些製成各類鐵器和熟鐵甚至鋼,而敏感的軍火製造會轉移到澳門。最終這些產品遠銷世界,從東南亞到遙遠的美洲,全都在使用從佛山出口的鐵器,而葡萄牙人的鑄炮廠,也會用這些鋼鐵製造大炮和火槍。


    他們供應整個東方的殖民者和海盜,甚至果阿的葡萄牙殖民者,都在使用廣東的大炮,而原本曆史上葡萄牙複國戰爭,澳門送去了數百門大炮。


    但隻有廣東肯定不夠。


    更重要的是其他大學士和尚書們也不答應啊。


    於是另一位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蔡國珍同樣為江西的鄉親們,爭取到了一百萬兩的訂單,分宜,新餘兩大冶鐵基地鑄造的大炮也迅速運來,他們那裏有大型冶鐵高爐,一爐可以裝兩千斤鐵礦石,而且可以生熟聯合冶煉。


    然後南直隸本地的不幹了。


    你們廣東人和江西人發財,是欺負我們南直的嗎?


    你們知道什麽是蘇鋼嗎?


    然後蕪湖的蘇鋼集團加入瓜分盛宴。


    然後福建人不幹了,你們知道什麽是建鐵嗎?


    ……


    不要搶,銀子多的是。


    弘光朝截留南京稅款,抄了南京守備太監家,抄了蘇州織造太監家,各地士紳帶頭愛國捐,截留揚州鹽稅,徽州商人帶頭逼著山陝鹽商一起捐獻,這種特殊時候就要人無分南北,一律要為討逆出力。


    你不捐?


    那你就是逆黨!


    兄弟們,晉商是逆黨,徽商們上啊!搶了他們的生意啊!


    尤其是各地藩王們,這種時候更是責無旁貸,楚王什麽的能不掏銀子嗎?身為太祖之後,這種時候你們不掏銀子,那豈不是對不起太祖?看到南京的孝陵了嗎?你們想去見太祖嗎?所以在極短時間內,弘光朝廷就雷厲風行的搞到了五百萬兩軍費,然後再同樣雷厲風行的迅速撒出去。


    大家都有份。


    廣東人江西人蕪湖人瓜分了武器,那軍服棉甲什麽的可是蘇鬆的強項了。


    還有軍隊得吃飯,這糧食就得我們湖廣人負責了。


    ……


    動員起來的士紳們就像全副武裝的白象一樣,驚喜的發現自己真的很強啊!


    他們什麽都有啊!


    有錢,有糧,有人,要什麽有什麽。


    一旦和北方的京城斷開之後,他們竟然仿佛解鎖了封印一般,一下子驚喜的發現,生活竟然可以如此美好。


    皇帝就是個傀儡。


    原本曆史上的弘光至少還有馬士英為首的軍閥集團,不能算真正傀儡,他要是真正傀儡說不定還好些,就因為不是真正的傀儡,所以才導致南明內部的鬥爭激烈,以至於轉眼間自己把本應該能維持的局麵作沒了。


    現在的弘光什麽都沒有,連自己都是被綁來的,可以說沒有任何權力,朝廷完全就是文臣們說了算,反而一下子政令通達了。


    首輔楊成是蘇州人,內閣大學士分別是廣東人,江西人,浙江人,掌握主要軍隊的是湖廣人,軍隊主要將領是南直和浙江人,而且重新啟用了高攀龍和顧憲成等人,甚至把鄒元標請出,原本還想請王錫爵出山,老王不肯出來,但他兒子王衡卻是國子監的士子領袖。


    可以說一下子眾正盈朝了。


    有什麽事情不用管皇帝,眾正們在一起商議就行,反正閣老們做決定,拿給皇帝蓋章,閣老們都兼著尚書,也不用考慮什麽閣部之爭,有國子監這個直通各地的民意渠道,有什麽地方上的不滿也能迅速知道。很快江南士紳和朝廷眾正們都喜歡上了這種全新的生活方式,隻要他們想的都能做到,不用再伺候京城裏麵的皇帝,不用養活那些藩王……


    國家危難之際,所有宗室俸祿全部暫停。


    不同意?


    你們一群豬還有不同意的資格?


    楚王抗議了一下,緊接著第二天楚王府外就聚集了數萬愛國群眾,然後可憐的楚王隻能龜縮起來,不但沒能要到俸祿,反而還得掏出捐款。


    也沒有那些閹狗搜刮……


    南京守備太監都被打死了,剩下蘇州織造,鳳陽守備太監,興都守備太監這些還不是得夾起尾巴,實際上他們不但夾起尾巴,而且還要被逼著捐款,不捐那就隻好是跟逆黨勾結然後砍死了。


    總之所有的負擔全沒了。


    雖然還需要養軍,但問題是養軍的過程,那也是大家發財的過程。


    那些銀子又不是江南士紳出的,雖然部分截留的稅款的確是,但主要還是逼著藩王的捐款,從窮鬼身上收的愛國捐,當然,名字肯定不是,實際上各地名字都不一樣,但的確都攤派下去了,還有逼著揚州晉商掏的,抄守備和織造太監撈的,總之江南士紳們是沒掏錢的。


    然後通過各項采購全都被他們瓜分。


    真的很快樂啊!


    可惜快樂總是短暫的……


    萬曆二十五年正月十七。


    朝陽門。


    “該讓他們的夢醒了!”


    楊豐全身重甲,站在他的戰車上,看著前方敞開的城門。


    而在他身後是列陣的騎兵,而且是清一色的騎兵,總計三萬騎兵在雪後的曠野上密密麻麻排列,陽光下無數旗幟獵獵,鐵甲的反光一片銀色,戰馬和人嗬出的熱氣,形成仿佛一片薄霧。


    而在騎兵前麵是一個個全身重甲的大將。


    杜鬆,榆林尤氏的尤世功,世威,董一元的兒子董大順……


    這三萬騎兵除了一萬京營,其他全是各總兵拚湊,都是各家的精銳,杜鬆親自帶著杜家家丁,他的大同總兵由他哥哥兼職。


    隆隆戰鼓聲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著洞開的城門,在那裏麵一輛巨大的馬車緩緩駛出,這輛馬車高一丈多,寬近一丈,長度超過兩丈,前麵八匹馬拉著恍如一座微縮版的宮殿。而在馬車敞開的車門內,皇帝陛下一身金色鎧甲,威嚴的端坐著,在後麵還跟著一連串馬車,第二輛馬車裏就是皇貴妃,甚至皇貴妃的身邊還站著皇子。


    也就是福王。


    不過他這時候還沒被封王。


    鄭貴妃可不敢把他留下,萬一留下這期間暴斃怎麽辦?


    禦駕親征的皇帝陛下,就這樣在三萬騎兵的目光中,緩緩駛出了朝陽門。


    而在楊豐的另一邊,是留守的太子殿下和文武百官,他們一個個跪伏在雪中送別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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