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背著書包上學去了,給眾位大老爺們,留下了一個難題。


    曹繼武和王宗嶽的位置,到底該不該給?


    莊重威嚴的太和殿,國事決策的大堂之中,索尼、鼇拜等等實權人物,紛紛找地方坐了下來。


    如今的滿人,還沒有完全脫離原始。不像漢人那麽死板老套,連個位置也要分個高低貴賤。大家坐的犬牙交錯,就像茶話會一樣簡單隨便。


    康熙朝第一次武科,兩個進士,全是漢人。滿洲騎射技術號稱天下第一,再一次被打了臉,眾人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主考官是佟六十,這個家夥盡管漢化嚴重,但漢人的套路,他卻沒有熏染。


    在佟六十眼裏,有能力就上,沒能力就趕快滾蛋,投機鑽營,根本沒門。這也是女真最古老的秉性。滿洲也正是靠著這個,使真正有本事的人,各得其位,從來橫掃天下。


    佟六十沒有一點私心,這個大家都很清楚。滿人沒人能夠中榜,這隻能說明天下第一的騎射,已經成了過去時。盡管大家都不想承認,可這就是事實。


    按照古老的傳統,有能力就上。曹繼武和王宗嶽的能耐在那擺著,位置必須得給。


    可是給了他們位置,這不更是顯得滿人笨蛋嗎?


    是要傳統,還是要臉麵,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鼇拜忍不住了,站起來叫嚷:“他們是漢人,按照他們自己的話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即便是漢奸賊子,也巴不得咱們趕快遭雷劈。所以這位置,決不能給他們。否則他們一定利用我們給的位置,背地裏搗鬼,坑害咱們大清國。”


    索圖不以為然:“現在時代不同了,我們已經取得了天下。天下這麽大地方,我們僅僅才四十萬人,人手嚴重不足,不用漢人,那能用誰啊?”


    滿洲四十萬,有十萬人鎮守滿洲,二十萬人守衛北京城,其餘的十萬人,分派到各地駐防。駐防八旗,人數最多的是江南,才八千人。全國各地,光靠滿人,人手嚴重不足。


    所以鼇拜說的是實話,索圖說的也是實情,眾人依舊大眼瞪小眼。


    有曹繼武做順天府尹,在京城的政務方麵,給皇帝安插了一個心腹,也是美事一樁。況且曹繼武這人,能力非常,真要是做了府尹,還真能鎮得住京城的大小刺頭,這對掣肘鼇拜,也是極為有利的事情。


    蘇克薩哈主動向皇帝靠攏,因此皇帝的決定,他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支持。


    然而以目前正白旗的實力,完全無法和鑲黃旗抗衡,所以蘇克薩哈雖然有心,但不願和遏必隆和鼇拜正麵交鋒。


    目前能和鑲黃旗,勉強掰腕子的,隻有正黃旗。


    正黃旗人才濟濟,輔政大臣之首索尼,禮部尚書兼任正黃旗都統圖海,以及兩顆新星,索圖和明珠。


    讓正黃旗出麵,和鑲黃旗交鋒,正白旗能夠避免鋒芒,還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剛才索圖已經和鼇拜杠上了,所以過了一會兒,見還沒有人說話,蘇克薩哈給明珠使了個眼色。


    葉赫那拉明珠,出身海西葉赫部。以前和努爾哈赤是世仇。但如今時代變了,滿洲取得了天下,在這麽大的利益麵前,以前的世仇,已經算不上什麽了。


    明珠很聰明,蘇克薩哈的心思,他非常清楚。但索尼的縮頭烏龜,和圖海的顧慮重重,明珠相當的不耐煩,況且他也看不慣鑲黃旗一家獨大。


    “既然要用漢人,那就遵照古老的傳統,有能力者上。總不能老是弄些漢奸賊子,去充當重要的位置吧?”


    “你懂得犢子!”


    洛洛瞪了明珠一眼,“曹繼武那是個啥人?妖端怪異,行為荒謬,活脫脫的一個神棍。這犢子到處招搖折騰事,多次壞菜咱八旗軍。他要做了順天府尹,北京城還不被他攪個天翻地覆?以後咱們八旗,還能有安穩日子嗎?”


    “不錯。”


    吏部尚書哈尼也來抱怨,“曹繼武這個妖怪犢子,把長沙變成了人間地獄,湘水色赤,五日不絕。好好的湖廣魚米之鄉,愣是被他搞成了冤魂荒塚。所以這順天府尹,說什麽也不能弄個妖怪上來。”


    原征南大將軍,現任都察院右都禦使博格,也來揭短:“曹繼武這混犢子,連先皇的老婆他也敢搶,還有什麽事他不敢幹的?把北京城交給他,除非腦袋是被驢給踢……”


    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佟國綱,頓時不高興了:“這是皇上說的,你在罵皇上嗎?”


    博格可不敢得罪皇上,連忙找梯子:“現在是輔政大臣主政,管皇上什麽事?”


    “什麽?你說我們腦袋被驢踢了?”


    鼇拜一瞪眼,博格頓時縮到了一邊去了。


    蘇克薩哈和遏必隆也相當的窩火,眾人卻暗笑不已,哈尼挪了椅子,把博格擋在了身後。


    誠所謂眾口難調,作為輔政大臣之首,索尼不便發表個人意見。


    然而扯了半天犢子,自己竟然挨了罵,索尼終於坐不住了:“武科進士,就任守備一職,這是崇禎朝舊例。既然有例可循,咱們也不必計較了。順天府尹,由洛洛接任。至於曹繼武,找個守備的空缺,打發他得了。”


    守備一職,四品武將,一府的常駐軍事長官。


    鼇拜有些擔心:“那個王宗嶽尚可把控,可是曹繼武那犢子,孔有德、尚可喜、吳三桂等人,沒一個敢惹他。聽說老龜王濟朗,豫親王多尼等等,見了他也是繞著走。貿然授予軍權,萬一他反了怎麽辦?”


    “不錯。”


    洛洛也來添把火,“聽說曹繼武那犢子,竟然敢打東娥格格的主意,害的巴圖魯親王,差點在長沙鬧起了兵變。這樣一個不安分的犢子,給他兵權,一定會打著民族大義的名義,造我們大清的反。”


    “曹繼武造反,是你們多慮了。”


    索圖不以為然,“曹繼武的精步營,經常深入敵後,數次和李定國、李來亨等人接觸。可是無論明國怎麽拉攏,他都沒有心動。”


    洛洛反對:“沒有心動不代表他不想。”


    “想那是正常的。天下所有的漢人,都希望咱們盡快滾蛋。可是咱們清國統一天下,這是上天給予的機會,不是他們漢人的自以為是。曹繼武非常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情願跟著洪承疇這個大漢奸,也不願跟朱由榔上一條船。”


    “你在廣州期間,早和曹繼武穿上一條褲子了。我知道你和他關係不錯,咱也不和你扯犢子。你說的那些屁話,有誰能為你作證?”


    “茅麓山之戰,這是滿漢最後一戰,曹繼武當時就在現場,沒有任何幺蛾子。禮部尚書和吏部尚書,都可以作證。”


    大家的眼光,紛紛望著圖海和哈尼。


    的確,茅麓山曹繼武的出現,完全是為了二金,沒有任何影響清軍的行動。戰爭結束之後,曹繼武反而出謀劃策,妥善穩定楚西戰後局麵。


    哈尼雖然討厭曹繼武,但不是一個胡編亂造的人。眾人見他低頭不語,紛紛把目光聚焦在圖海身上。


    曹繼武這家夥太過妖異,本身就是塊燙手的山芋,而且還牽涉到自己的兒子。圖海不想管這檔子破事,可是此時的焦點在他這裏,他也推脫不掉,隻好發表客觀看法:


    “明國的正統大義,吹得很響亮。曹繼武要得到這份正統大義,必須要以朱由榔為首。”


    “可是朱由榔就是個廢物,跟他混的人,不是被坑死,就是被氣死。”


    “明國都滅了,這正統大義的名號,就成咱們清國的了。所以跟著朱由榔混的,被坑死之後,連個名號也落不到。所以不管明國有多少人,用多麽好聽的大義氣節去拉攏,曹繼武都沒有上當。”


    “從這一點來說,曹繼武選擇清國,雖然是無奈,但也是最為理性的抉擇。”


    “就是因為這個理性,這犢子竟然趁著明清的夾縫,第一次打破咱們八旗軍的神話,出東洋,下南洋,進軍緬中,開海疆近萬裏,拓疆土兩千餘裏。幹的全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這個全身妖異的家夥,咱們清國,根本無人能夠掌控。重用他的結果,是清國反而被他給掌控。”


    鼇拜大為不滿:“扯了一堆的犢子,全是長他曹繼武的誌氣,滅我們清國的威風。你怎麽就知道,清國沒人能掌控他。瞧我鼇拜一下令,立即要他人頭落地!”


    圖海一臉輕蔑:“你就省省吧,先過了你家老三那一關,再來在此放屁!”


    洛洛頓時跳腳了,指著圖海的鼻子嚷嚷:“好啊,我想起來了,原來你家老二和曹繼武有一腿,怪不得你早就和他穿一條褲子……”


    鼇拜一把推開洛洛,一道煙溜到了圖海身邊,語重心長地比劃:“你瞧瞧你家老二,披頭散發,一身洋鬼子皮,好端端的一個滿人帥小夥,愣是成了裝瘋賣傻的神棍。把祖宗的優良傳統,全丟了個一幹二淨。”


    “我要是你啊,一定先把他那身洋皮扒了,扔進雪窩裏凍上一個時辰,讓他知道祖宗是誰。接著把他的頭發一把火給燒了,讓他知道祖宗是什麽樣子。接著在把他吊在白樺樹上,讓熊瞎子……”


    圖海立即打斷:“你對你家老三,也是這樣嗎?”


    “啊?”


    “你對你家老三,也是這樣訓的嗎?”


    “那哪成啊,我那可是親生的!”


    “按你的意思,我兒子不是親生的?”


    “那我哪知道,你應該問你老婆去!”


    “鼇拜你個混犢子,給老子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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