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時分,清國寶慶城守將李國翰,把李定國狠狠地打敗了一迴。忽然一聲炮響,頓時喊殺聲震天,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李定國,手裏突然無緣無故多了一把刀,照著李國翰的腦袋就是一刀。


    李國翰頓時驚醒,原來不過是一場夢。然而此時整個寶慶府城四周,明軍拚死喊聲攻城。這個不是夢了,李國翰連盔甲都沒來得及穿,急忙帶人登城抵抗。


    寶慶府是衡州城的西大門,這裏一丟,衡州清軍大本營,就直接暴露在李定國麵前。此時的忠貞營李來亨,已經占領了鬆花渡。如果西路李定國也突入進來,二李聯合夾擊,衡州將會危在旦夕。衡州一丟,長沙門戶洞開,多米諾骨牌效應,立即就會出現。


    此時的李國翰,心裏很清楚,如果寶慶府丟了,他所麵臨的,不僅僅是丟官那麽輕的懲罰。因此鑲藍旗漢軍,在光著膀子的李國翰親自指揮下,拚死抵抗。


    明清雙方士兵,頓時殺紅了眼,護城壕溝,很快被屍體塞斷,血水流入資水,沿江赤紅十餘裏。


    雙方從半夜殺到天亮,李定國血紅了眼,親自擂鼓助威。明軍士氣大振,爭先恐後,紛紛登著雲梯,往城牆上爬。清軍盡管身心俱疲,但不敢有絲毫鬆懈。


    看情形,李定國是鐵了心,要一舉拿下寶慶府。李國翰心裏叫苦不迭,一麵組織人員,拚命抵抗,一麵派人趕往衡州求救。但求援斥候兵剛出東門,就被李嗣興射殺。李國翰捶足頓胸,仰天禱告,期盼衡州兵馬自行趕來營救。


    寶慶府乃衡州的西大門,一旦有失,李來亨和李定國兩隻大軍,將會對衡州構成夾擊之勢,後果不堪設想。因此鄭親王濟朗,聽趙廷臣說奉天城丟了,繞開不以為然的堪尼,急派巴圖魯親王滿塔率蒙古八旗,都統紗布率滿洲正白旗,趕往寶慶府支援李國翰。


    滿塔的蒙古八旗和紗布的正白旗,都是騎兵,因此速度很快。


    領頭的蒙古八旗正在飛奔,前麵忽然出現兩道高嶺,夾道對峙。都統帖木兒,覺得此處地勢極為險要,恐有埋伏,急令大軍止步。滿塔見前軍停了,急忙趕去探查。


    然而二人對著路旁兩側高嶺,看了半天,除了滿山蔥綠的樹林之外,沒有發現一個人影。帖木兒久經戰陣,指著高山對滿塔道:“此處必有埋伏。”


    滿塔急問:“何以見得?”


    “王爺你看。”


    帖木兒指了指滿山的樹林,自信滿滿,“樹林這麽濃密,為什麽連一個活物也沒有?”


    滿塔聞言,頓時覺得心驚:不錯,這麽濃密的樹林,為什麽連聲鳥叫也沒有?


    帖木兒見滿塔沉思,提醒道:“有人埋伏此處,鳥獸都驚走了,所以才會如此安靜。”


    滿塔聞言,點了點頭:“這麽說來,咱們貿然進入,可能是有去無迴?”


    帖木兒點頭:“此間山路狹窄,不利我鐵騎展開。敵人以逸待勞,即使能夠通過這裏,也是傷亡慘重。”


    可是,鄭親王濟朗,下的是死命令,要支援部隊務必協助李國翰,守住寶慶府。


    滿塔無奈,對帖木兒道:“軍令如山,我等隻得奉命行事。”


    帖木兒聞言,建議道:“要不要等紗布過來?他有一百具裝騎兵。”


    滿塔疑惑,歎了口氣:“不知道紗布這小子,願不願意幹。”


    部將塔裏布聞言,不滿叫嚷:“滿八旗將領,個個驕橫,打仗不出力,老是讓我們打頭陣,當炮灰。他們在後麵坐收漁利。”


    滿塔很不高興:“滿蒙一家,怎麽如此說話?”


    “我呸。”


    塔裏布啐道,“大清朝廷,嘴上說的好聽,什麽狗屁滿蒙一家,實際上對咱蒙古族人,從來都是小心提防。說句難聽的,咱們蒙古人的地位,還不如人家漢人。”


    “大膽,竟然在本王麵前胡言亂語。”滿塔怒了,“來人,快給我拿下。”


    帖木兒急忙來勸:“塔裏布喝醉了,酒後無德,王爺還是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行軍途中,哪裏會喝醉酒。這分明是帖木兒為塔裏布掩飾,帖木兒沙場老將,滿塔得給麵子。帖木兒見滿塔沒有堅持,急忙給眾將遞了個眼色。


    眾將會意,簇擁塔裏布,退到一邊。


    滿塔見塔裏布退了,對帖木兒道:“咱們蒙古人,不能讓滿人瞧不起。本王打頭,將軍殿後,立即突破埋伏,盡快趕到寶慶府。”


    帖木兒一把拉住了滿塔的韁繩:“末將有一番肺腑,希望王爺聽一下。”


    滿塔無奈:“有話快說。”


    “剛才塔裏木說的是實情。”


    滿塔聞言,心中很不高興,瞪著帖木兒。


    帖木兒不避滿塔的目光:“漢人軟弱無能,隨隨便便籠絡一下,就搞定了。然而咱們不一樣,蒙古人戰力超強,世人皆知。如今西域準格爾部落,大有取代衛拉特,獨霸漠西的趨勢。漠北喀爾喀與清海和碩特,都和大清貌合神離。”


    “大清表麵上是極力拉攏咱們漠東蒙古,但實際上對咱們,采用的是分而化之的策略。最為強大朵顏部落,已經消亡。曾經強大的察哈爾部,被分成了兩旗。科爾沁被分成了五部,烏珠穆沁被分成了三部。曾經強大無比的漠東蒙古,就這麽被折騰的七零八落。”


    “大清的目的,就是讓我們衰落。將士們的心,都是雪亮的。如今派我們來南方,就是借助和親的名義,讓我們出力。所以這種炮灰仗,大家都不想打。”


    滿塔聽了帖木兒一席話,低頭不語。


    “一旦南方戰事結束,大清迴過頭,就會對咱們蒙古人開刀。所以,末將的私心,就是盡量讓滿八旗消耗。以便將來,減輕對咱們族人的壓力。”


    帖木兒不愧為沙場宿將,一語點破了當今形勢的發展。可是滿塔的巴圖魯親王,是人家大清封的。漠東蒙古,如今四分五裂。整個蒙古部族,更是七零八落。滿清二十萬,卻是團結一致,勁能使在一處。所以蒙古人整體實力雖然強悍,但還是難以撼動滿清的地位。


    年輕的滿塔,思索良久,無奈歎了口氣:“今日這些話,不得透漏給任何人。”


    帖木兒見滿塔眼神堅定,知道他要堅決執行命令,歎了口氣,望了一眼周圍的高山,感慨道:


    “三百年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屬於咱們蒙古人。祖先的血液,在這裏的每一處流淌。可是三百年後,祖先的子孫,卻要為別人搶奪祖先的土地。無能的子孫,有何麵目站在這塊土地上!”


    滿塔聞言,低頭默不作聲。


    曾經的大元帝國,是何等的強盛。鼎盛時期的蒙古人,橫掃全世界。這裏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曾經大元帝國的疆土。可是時過境遷,如今的蒙古人,七零八落,不複往日的強盛。大多數時候,也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


    良久,滿塔才從感慨中迴過神來,歎了口氣,對帖木兒道:“先不做丟人事,打完這仗再說。”


    帖木兒無奈地搖了搖頭。滿塔一馬當先,衝進了狹路。帖木兒隻得催促大軍急進。


    山上滾木大石,亂箭飛槍,紛紛而下。蒙古人雖然死傷慘重,但並不糾纏,火速疾馳,以極快的速度,穿出了山穀。竇名望的步兵,根本追不上衝出埋伏的騎兵。大家望著遠去的蒙古人,不住地歎息。


    眾軍剛要離開,斥候突然通報,又有一支精兵趕來。竇名望急忙登高,從旗幟上看出,這是滿洲正白旗的人馬。


    蒙古人被放了過去,如果這支正白旗精兵再放過去的話,明軍主力的壓力,將會倍增。於是竇名望毫不猶豫,立即下令,推下大石,堵死道路。


    正白旗前哨,發現道路被堵死,急忙迴報紗布。都統紗布聽到情況,急忙策馬前來。


    一塊巨大的石頭,窩在道路中間,將前進的路,堵得死死的。穀內橫七豎八,蒙古人的屍體,躺的滿地都是。正白旗眾將,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蒙古人發現有埋伏,也不通知一聲,眾將紛紛開始抱怨。紗布還算有點常識,知道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支援寶慶府,於是下令強行突擊。


    這次竇名望賣了命,明軍亂箭齊發,正白旗根本沒法靠近大石。紗布無奈,隻得向山上強攻,以圖攻下明軍陣地,再搬開大石。


    竇名望沉著指揮,一次又一次地將正白旗打退。為了不大一點的山頭,雙方展開了慘烈的爭奪戰。


    滿塔帶著人馬,剛剛趕到寶慶府城外,就遭到李嗣興的埋伏。明軍萬箭齊發,密如飛蝗,一下子就把蒙古人打懵了。


    一輪箭雨過後,明軍不得不重新張弩搭箭。然而相對於弓來說,弩雖然操作簡單,但相對笨重,張弩極不方便,因此耗時也較長。


    滿塔趁明軍張弩之際,立即發起強襲。李嗣興見狀,立即命令部下,前排拒馬樁,後擺刀牌手,弩兵退到最後。


    蒙古人一看這架勢,強突肯定吃大虧。於是帖木兒改為正麵佯攻,兩翼側擊的策略。


    明軍步兵變陣速度,遠遠不及騎兵的衝擊速度。正在李嗣興決定拚死抵抗之時,忽然傳令兵送來李定國的命令,要李嗣興放蒙古人入城,並立即帶領部隊,支援竇名望。


    李嗣興聽了命令,一臉懵逼,不明白李定國為何這麽做。傳令兵見李嗣興猶豫,特意強調,支援竇名望是死命令。


    眼看蒙古人的兩翼,即將包抄過來,李嗣興不再猶豫,下令撤軍。滿塔也不追趕,率領大軍,徑往寶慶府開進。


    李國翰一看蒙古人來了,興奮地跳了起來,急忙下令放下吊橋,歡迎滿塔入城。


    然而等蒙古人入城之後,帖木兒猛然醒悟,大聲驚叫:“咱們不善守城!”


    他這麽一喊,蒙古人全傻眼了。


    原來蒙古大草原,一望無際,萬裏坦途。蒙古人全是騎兵,最擅長野戰突襲,對守城幾乎沒有什麽概念。


    滿塔醒悟過來,急忙讓李國翰打開城門,想借助騎兵優勢,在城外對明軍進行突襲。但是東門吊橋剛剛放下,明軍推著撞門車,湧了過來。


    撞門車體積龐大,將出城道路堵得死死的。蒙古騎兵剛出城門,隻得又縮了迴去。李國翰一看形勢不妙,急令升起吊橋,關閉城門。


    然而吊橋繩索早被砍斷了,而剛剛關上的城門,被撞車幾下就撞開了。東門頓時失守,滿塔沒辦法,隻得下令騎兵下馬步戰。


    馬上的蒙古人,縱橫全世界。但下馬的蒙古人,可就不行了。滇軍將士,大多是雲南苗疆各族族人,筋強骨健,穿山越嶺,腳步賊快。盡管蒙古人長得也很結實,但是下了馬的蒙古人,在滇軍麵前,就是木偶一樣,被滇軍將士趕鴨子般地追攆。


    帖木兒一看不妙,急令將士重新上馬。但是城內街道狹窄,大股騎兵,根本展不開。明軍三五成群,利用窄巷房屋,對三三兩兩的騎兵,進行襲殺。滿塔的人馬,很快被打亂,四處亂竄。


    一個更夫路熟,帶著馬寶的人馬,鑽進了知府衙門。李定國見城內火起,知道知府衙門已被攻占,於是扔了鼓槌,親自上陣。明軍士氣大振,蜂擁登城。城牆上的清軍,見城內火起,紛紛棄城逃竄。


    李國翰見大勢已去,翻上鵝黃金,奪路而逃。


    帖木兒見李國翰跑了,也急令蒙古人撤退。頓時城內大亂,百姓紛紛抄起家夥,幫助明軍肅清殘敵。


    李定國親率明軍僅有的三百馬隊,追擊殘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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