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雨漸漸停了,天空堆起了幾片絮雲,陽光從縫隙中傾瀉下來。屋簷灰瓦之上,濃綠的苔蘚沾滿水珠,映出無數令人炫目的色彩。


    曹繼武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經略使府,離開了往日一連串美好的記憶,離開了曾經一段心碎的情愫。


    馬蹄輕輕敲著地麵,極為規律地嗒嗒作響。


    突然一聲尖嘯,打亂了馬蹄的節奏聲,打破了朦朧之中,紅杏的身影。


    兩枚六棱飛鏢猶如閃電,飛向咽喉。正在傷感之中的曹繼武,吃了一驚。


    還好,關鍵時刻,兩個搗蛋鬼,從沒掉過鏈子。金日樂立即還了一鏢,金月生調轉刀鞘,封住了右翼。


    這是東洋忍者,專用的六棱飛鏢,從劃破空間的力度上,迴過神來的曹繼武,認出了來人,冷冷地喝道:“島津,出來吧!”


    前方街道拐角處,果然閃出兩個蒙麵人影。


    左邊一人,一隻獨眼,射出令人驚懼的光芒,狠狠地掃了右邊一眼。


    剛才曹繼武思念紅杏,精神處於遊離之中,島津以為是機會,忍不住出手了。


    然而六棱鏢的飛行距離,有點遠,被二金給攔截了下來。


    突襲不成,藏身之地自然暴露了。對於島津的沉不住氣,柳生相當不滿。


    金月生無奈搖搖頭:“師兄,這兩個犢子,真是陰魂不散啊!”


    島津雙手持刀胸前,冷冷地喝道:“我們與你們,不共戴天!”


    己方的榮耀,就是對方的恥辱。站在東洋人的角度,兩百多艘戰艦,強大無比的先遣艦隊,海戰經驗極為豐富的薩摩藩海軍精銳,竟然敗給了形同半吊子的三兄弟。


    德川幕府的侍衛榮耀,薩摩藩主的未來繼承人,東洋兩大高手,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


    上次泉州福清寺偷襲,被毛金星所阻。二人並沒有放棄,對曹繼武的追殺。這次的好機會,被島津冒失過了。不過東洋人的堅韌,超乎尋常的耐性。


    話不投機半句多,曹繼武歎了口氣,跳下馬:“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動手吧!”


    東洋人完整地傳承了大唐熱血堅毅的盛世精神,韌勁十足,號稱打不服。這一點,曹繼武相當欽佩。單論武功,三兄弟從沒打敗過柳生,他們自然不服。


    此時三兄弟也懶得和他們扯淡,二金左右抽出刀劍,曹繼武居中挺槍,擺了三才陣。


    看獨眼人的氣勢,武功遠在三兄弟之上,哥十個也紛紛跳了下來,六人分成兩隊,居於三才陣左右斜前方,連成雙馬盤河陣,其餘四人馬後炮,巡漏補缺。


    “你以為人多,我就怕你了!”


    冰冷的話音剛落,獨眼射出一道精光,倭刀寒光閃閃,毫不猶豫地劈向烏龍槍。


    烏龍槍長一丈,單論兵器本身,對倭刀優勢非常明顯。但柳生功力更強,一旦讓他避過槍頭,近身三尺,曹繼武很難迴撤。


    所以要對付柳生,三兄弟必須密切配合,講究策略。於是曹繼武走了下路烏龍入海,將上中二路,留給了二金應對。


    一對一,甚至二對一,三兄弟目前的武功,自然打不過柳生。但左右刀劍中路長槍,三種兵器互補長短,加之三兄弟長年累月的默契配合,柳生不敢大意。


    配合作戰,講究的就是默契,否則就是幫倒忙。烏龍槍沒有逼住倭刀,但雁翎刀和寒露劍,左右兩翼夾擊,給曹繼武贏得了重新調整的時機。


    刀劍都是近戰,柳生以一敵二,果然占了上風。但烏龍槍趁著倭刀揚起的時機,閃電般中路突破。


    島津見狀,立即加入了戰團。


    島津一動,李文章等人的雙馬盤河陣,立即運了過來。


    四麵八方,突然“嗖嗖”聲起,竄出無數黑影,像是地獄底下冒出的靈魂。忍者悄無聲息的突襲,果然有兩把刷子。三兄弟的人馬,立即捉襟見肘。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帶著迴蕩連綿的震力,穿透空間突然傳來。全神貫注的兩邊人員,皆吃了一驚。


    街道拐角處,露出一角皂色柵格袈裟,慢慢走出一個大和尚。


    柳生冷冷地喝道:“廣智,沒你什麽事,快讓開!”


    “阿彌陀佛,施主本是異邦人氏,還是快迴去吧!”


    半路冒出個管閑事的,柳生很是生氣。


    阻撓黃宗羲連倭,這個廣智和尚,也出了不少力氣。如果不是浙東幺蛾子,東洋先遣艦隊,也不會窩在泉州外海,被曹繼武的陰謀得逞。


    此時廣智又來攪合,柳生飛身而起,閃開三兄弟,倭刀寒光一閃,劈向廣智頭頂。


    廣智搖了搖頭,表示無奈,持佛缽與胸前,準備迎擊。


    佛缽就是和尚化齋時,手裏托的那個罐子,拿這玩意去擋倭刀,這不扯淡嗎?


    三兄弟大驚失色。


    廣智這佛缽,表麵上看,黑兮兮的一疙瘩,但可不是瓦罐,乃是精鋼打造,結實著呢!


    柳生果然不知道奧妙,一刀結結實實地劈在了佛缽上,蹦出了無數耀眼的火花,手臂酸麻難耐,勁力猶如篩糠,不聽使喚。


    想不到這大和尚的功力,竟然也如此雄厚!


    柳生大吃一驚,急忙抽刀疾退。


    搶占先機的廣智,趁機上步,順刀刃滑下佛缽,缽口立即扣住了刀柄護手。同時廣智騰出左手靈蛇吐信,伸指如電,就近點擊柳生右手合穀穴。


    柳生麵色大變,但刀柄卻被缽口給死死咬住了,迴刀根本不可能。


    新陰流果然不是蓋的,柳生雖然心驚,但動作可不慢,立即見招拆招,右手驟然棄刀,反手燕子展翅,旋斬廣智左手外勞宮穴。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尤其是貼身近戰,直線的攻擊效果最佳。柳生為了躲避廣智的靈蛇吐信,不得已走了燕子展翅,旋出了半個弧線。


    高手對決,稍微的一點紕漏,就會被對方抓住。廣智心念一閃,趁柳生手腕翻轉,肩頭一探,中指不偏不倚,點中了掌心內勞宮穴。


    這個穴位被擊中,是相當的疼。柳生痛的胳膊打顫,咬緊牙關,繃緊了眉間鐵肉,就是不肯叫喊。


    廣智大和尚保存了柳生一點顏麵,沒有趁機奪刀,而是輕飄飄地退至一旁。


    “無影點穴手,果然名不虛傳!”


    柳生怒氣衝衝,緊緊地捂著拳頭,飛身一閃,竄球。


    島津憤憤地指著鼻子叫嚷:“曹繼武,我不信你每次都這麽走運。你等著,下次決不饒你!”


    打了敗仗還要嘴硬,李文章等人運動雙馬盤河,堵住他的去路。


    永不服輸的堅韌,令人欽佩!華夏如果也有這份精神,區區二十萬滿虜,豈能成了氣候?


    曹繼武歎了口氣,伸手製止了李文章等人。


    島津趁機,一道煙竄球。


    不速之客全走了,曹繼武連忙道謝。


    廣智卻連連擺手:“不必謝老衲,是梨洲先生等人,要請你的。”


    李文章一臉疑惑:“這個老憤青,這在抱怨什麽犢子?”


    章祥瑞搖頭無奈:“那幫油嘴子,如果有柳生一半精氣神,也至於如今這個鳥樣!”


    酸腐一旦說不過別人,就會血脈噴張,憤怒抓狂,輪拳踢腳。所以明國的朝堂上,義憤填膺打死大員的事情,如同家常便飯。天雄軍遺脈,都吃過道德大義的虧,都不願和腐儒鬥嘴,勸曹繼武別去,免得惹上一身酸腐味。


    可是廣智幫忙打跑了柳生,大和尚的殷殷盛情,曹繼武不好拒絕。


    況且二金也來搗蛋了。


    “那幫人占據道德高位,雖然幹不成什麽正事,但控製著輿論。明國的遺民,偏偏喜歡他們的大義道德。所以他們扇乎老百姓的手段,還是有的。二爺以為,還是去看看!”


    “反清是大義,降清是生活。一碼歸一碼,向他們學習學習,如果忽悠窮棒子,讓窮鬼們樂嗬嗬地當炮灰,總比大師兄掂刀殺人,強多了。”


    二金的嬉皮笑臉,滿滿的揶揄,佟君蘭和沈婷婷覺得有趣,也要跟來。


    反清是大義,降清是生活,金日樂說的,一點也不錯。這幫滿嘴民族大義的混蛋,既要熱血高義,又不願去送死,此時此刻,一定在喝花酒。這種花前月下的場合之下,佟君蘭和沈婷婷,怎麽能去呢?


    曹繼武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搖頭勸道:“梨洲先生又不是外人,我去去就來,你們先迴去,好好收拾一下房……”


    “我不,好不容易在一起,又要分開。”


    佟君蘭不依,扯住衣袖撒嬌。


    沈婷婷也跟著鬧嚷起來。


    曹繼武沒辦法,隻得讓哥十個帶著翠蓮先迴去。


    章祥瑞將馬讓給了廣智,三兄弟帶上佟君蘭二人,隨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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