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養真本是女真人,所以最多也就是個叛賊的帽子。而崇禎漢奸的口號,相當的扯淡,忽悠忽悠老百姓,還是可以的。當吳員外的萬兩黃金擺在眼裏,崇禎當初的信誓旦旦,立即土崩瓦解。


    所以對於這件事,吳員外至今仍然憤憤不平:“都說商海險惡,其實宦海更為兇險。那些王公大臣們,看似飽讀詩書,其實沒有幾個人,真正關心老百姓的死活。他們絕大多數,打著各種幌子,到處扇乎老百姓,背地裏盡幹些比商人還齷齪的事。”


    “哎!自古以來,皇帝都一個熊樣。前些年弘光小皇帝,本事不大,不思進取。前方金鼓齊鳴,他卻忙著到處選秀女,鬧得蘇州雞犬不寧。如今的皇上,也是一個好色之徒。聽說派了王承嗣,又跑來鬧騰了。哎,真是把百姓折騰的夠嗆!”


    金日樂連忙附和:“對對對,佟姐姐也是不願入宮,我們才陪她,跑來蘇州躲避的。”


    這王公公來蘇州了?看來蘇州也不安全。曹繼武直皺眉。


    吳員外歎了口氣:“這裏比較僻靜,沈姑娘,你在此就住上一段時間吧。”


    婷婷難道也被選上了?眾人大驚。


    吳員外搖頭苦歎,道出了原委:


    原來錢謙益和劉中魁這兩個混蛋,將沈婷婷的名字,也給報上了。聽說沈婷婷是金國之後,皇帝自然大為高興,點名蘇州隻要沈婷婷。


    金月生吃驚不小:“沈婷婷真是女真之後?”


    吳員外點頭:“沈家祖上沈飛萍,當年大鬧應天府,南直隸人盡皆知。官府的公文,稱他為沈穀飛萍,而沈穀乃女真部也。”


    金月生大罵:“這該死的混犢子皇帝,好不要臉。後宮那麽多女人,竟然還不滿足!”


    金日樂也罵:“這狗日的皇帝,本以為他真是勤政愛民,原來都是裝犢子給人看的!”


    “此處恐怕也不安全!”


    曹繼武皺眉,一臉的擔心。吳員外眼神一愣,極為不解,忙問為何。金月生將一路上的遭遇,說給了吳員外。吳員外聽完,直皺眉頭。


    金日樂急忙央求道:“劈柴劈小頭,問路問老人。還請大伯給出個主意。”


    張三是顧忌沈家,才不至於動手。祁偉誌是一條漢子,不屑背後動手。錢謙益雖然狡詐,但迷戀柳如是。而柳如是乃血性俠義心腸,絕不是做背後小人。所以隻有劉中魁,可能會暗中搗鬼。


    此人陰險狡詐,心胸狹窄,眥睚必報,而往往不計後果。三兄弟曾與他結了梁子。吳員外仔細想了一下,勸三兄弟還是要小心為妙。


    金日樂恨道:“那日勝棋亭,我就應該一劍殺了他!”


    然而這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吆吆喝喝,闖進二十多人來。


    為首一人,身長七尺,雙臂如猿,吊鳳眼,飄風眉,一臉的兇神惡煞。


    這人乃祁偉誌的同胞兄弟祁偉年,吳員外和沈婷婷皆認識他。


    吳員外起身喝道:“祁二,你要幹什麽?”


    祁偉年不敢造次,連忙向吳員外施禮:“吳大叔,我聽人說,一群韃子到你這來了。怕你有危險,所以特來保護你。”


    一聽韃子二字,二金直接跳了起來,齊聲大罵。祁偉年惱怒,曹繼武連忙讓二金稍安勿躁。


    吳員外也攔住祁偉年:“我這全是貴客,沒什麽危險,你去吧。”


    見吳員外不領情,祁偉年有些納悶:那兩個家夥都跳起來了,一定是韃子無疑。難道吳大叔被他們劫持了?


    祁偉年正要質問二金,忽然瞥見曹繼武身邊的姑娘,姿色絕美,猶如二月紅杏怒放,讓人忍不住醉心。


    這家夥不由得呆了:世間竟有這等美人,就是西子在世,恐也不及也!


    被紅杏美貌所吸引,祁偉年哪裏還顧得上其他?


    見祁偉年口水都流出來了,吳員外很生氣,用手杖點起一顆石子,正中鼻子。


    “對老朽的朋友,放尊重些!”


    祁偉年連忙捂鼻子護疼,眾人大笑不止。


    吳員外當年,和祁偉年的父親交情匪淺。作為後輩,祁偉年自然不敢拿吳員外怎麽樣。忽見紅杏大著肚子,祁偉年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有點無恥。


    瞥見二金不忿的眼神,祁偉年頓時轉移情緒:“你們兩個韃子……”


    他話還沒說完,金日樂提劍就來了。祁偉年也扯開七尺龍形棍,二人連續走了三合。


    對方的功力,比自己強了三分,金日樂於是虛招劍勢,偷施柳葉鏢。這一招乃腰力挑射,低手肘後鏢,極為隱秘,以祁偉年現在的水平,不大可能躲得過。


    祁偉誌乃是太湖一霸,雖然為人仗義。但傷了同胞兄弟,江湖道義,很有可能為親情讓步。三兄弟蘇州境地不熟,曹繼武不想招惹太多是非,於是出手攔住了金日樂。


    單從兵器的優劣來說,劍法以輕靈見長,對棍法並沒有太多的優勢。相對而言,槍法更適合對付棍法。於是金月生將金日樂拉到了一邊,將場地騰了出來。


    曹繼武一臉的笑嘻嘻:“看你風塵仆仆的樣子,一定是在此,事先瞎轉了一陣子。既然如此關照我們,你就出手吧。”


    西洞庭麵積不小。三兄弟竟然和吳員外在一起,祁偉年的確沒想到。


    曹繼武從後背拔出一管一棍,合成一條六尺棍來。


    祁偉年並不想和曹繼武鬥:“聽你口音,池州人也,我隻恨韃子!”


    金日樂抽出劍,上前大罵:“祁偉年,你個癟犢子玩意,湖裏了王八羔子,三爺宰了你!”


    曹繼武怕金日樂傷人,急忙以棍架住了劍。


    人生地不熟的,不易接下太多梁子。三兄弟中,就數曹繼武最為穩重,金月生於是又將金日樂拉了迴來。


    曹繼武持棍拱手對祁偉年道:“本人曹繼武,這兩位是在下師弟,你想為難他們,得先過我這關。”


    哪裏來的大頭蒜,是你自己找死,休怪二爺無情!祁偉年不再和曹繼武囉嗦,掄起七尺龍形棍,迎麵來了個照門燈。


    剛才他和金日樂交手,曹繼武看在眼裏。對方功力雖然高上三分,但不具備壓倒性優勢。而且祁偉年少爺性子,沒吃過虧,出招雖精,但卻極為毛躁。祁偉年照門燈一棍劈來,曹繼武既不躲也不閃,臉上竟然掛著笑嘻嘻。


    別人在發狠生氣,你卻在嬉皮笑臉,那別人看在眼裏,是不是渾身的不舒服?少爺祁偉年心中,自然不快,而曹繼武的笑容,竟然又帶著戲謔。


    笑,叫你笑!等老子劈你個腦門大包,就讓你笑個夠!祁偉年暗自發狠,發力劈來。


    照門燈就是當麵劈,此招乃是龍形棍的當頭棍,極為厲害。本來這招的功力,是要三七分配,劈出七分當頭棍,留出三分防後手。


    然而剛才和金日樂交手,祁偉年摸準了他的水平。師弟如此歇菜,師兄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又被曹繼武的調笑,惹出了一肚子火氣,祁偉年咬牙沉哼一聲,丟了三分防後手,打出十分當頭棍。


    然而祁偉年功力分配剛剛發生變化,地麵突然一聲急速迅捷的尖嘯,一粒石子直奔足三裏穴。


    此時龍形棍已經擎天而起,而石子卻來自下路,所以迴棍根本來不及。三分後手一丟,祁偉年腳下,已經沒有多餘的功力,來踢開石子。


    石子來的極為突然,時機和路線,把握得極為精準。祁家二少爺祁偉年,頓時手忙腳亂起來,連連後退。


    這慌亂後退,腳步自然淩亂。曹繼武突然大仆身燕子抄水,探肩送臂,棍頭直敲三陰交穴。


    祁偉年想要迴棍格擋,但卻力不從心,頓時摔了個倒栽蔥。眾人大笑不止。


    祁家二少爺的狼狽相,估計是平生第一次見到,所以一眾手下,全都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曹繼武仍然麵帶笑容,近前逗撥:“二爺,要不要再來?”


    “來來來,怎麽能不來呢?”


    “對對對,常言道,在哪跌倒,就要在哪爬起來,否則祁家二少爺,豈不成了趴窩?”


    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語,配合默契地調侃。祁偉誌憤懣填胸,立即來了個鯉魚打挺。但鯉魚打了一半,卻突然直挺挺地又跌迴地上。


    曹繼武燕子抄水,隻打出了三分力氣,祁偉年自然沒有大礙。但三陰交卻屬於要穴,這地方挨了一下,一時半會,想要再來打鬥,那是不可能的。祁偉年運力鯉魚打挺,哪知功力運行三陰交那裏,卻突然沒了蹤影。


    金日樂哈哈大笑:“二少爺的鯉魚翻身,原來就是半瓶醋!”


    祁偉年恨得抓狂,但腳下不給力,即便渾身都是怒氣,也找不到地方發泄。


    老是死魚一樣躺在地上,形象自然不雅。但又不能來個漂亮的翻身動作,祁偉年隻得慢慢爬了起來。


    龍形棍在自己手裏,從未遇過敵手,如今輸的憋屈又窩囊。祁偉年恨得咬牙切齒,指頭如雞奔碎米,在曹繼武麵前點來點去:“池州瓠子頭,什麽鳥功夫?”


    曹繼武慢慢收起棍,一如既往的笑容:“瓠子二爺,這是李家棍。”


    “你個瓠子頭,等著,二爺一定打敗你!”


    祁偉年罵罵咧咧,一道煙竄球。連老大都輸了,一眾小嘍囉,有誰還敢不識趣?不大一會兒功夫,祁家人馬,竄的無影無蹤。


    金日樂唾了一口:“一群膿包,丟人現眼。要是三爺出手,定叫你爬著迴去!”


    金月生卻有些擔心:“此舉恐怕,定和祁偉誌結了梁子!”


    吳員外搖頭道:“丁是丁,卯是卯的一條好漢,祁大從不妄自出手。祁二年輕氣盛,但也不屑於耍陰謀,所以不必擔心。”


    佟君蘭搖頭道:“人心隔肚皮,他們是不是假君子真小人,誰會知道?”


    吳員外笑了,坐下身來,一臉平靜,慢慢教授世道玄機:


    嘉定往事,鄉民被幾個無腦書生鼓動,靠著一腔熱血和憤慨,結果卻遭到三次無情的屠殺。所謂的激憤情懷和故國熱情,是幹不過真刀真槍的。除了無腦讀書人,真正的有智之人,是不會拿著情緒去扇乎鄉民的。


    戰爭有戰爭的規則,倉促拉攏起來的鄉民,是幹不過職業軍人的。不按戰爭的規則行事,慘烈而窩囊的失敗,那是注定的。嘉定鄉民如此,蘇州鄉民也是一樣。


    無腦書生的振臂疾唿,隻會把鄉民推上絕路。最終書生把氣節掙到了手,被扇乎的鄉民,卻成了可憐的炮灰。絕大多數活著的人,隻會關注,那些令他們雞血亢奮的氣節。所以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在乎那些可憐的炮灰。


    吳員外搖頭感慨:“真要想讓鄉民打敗軍隊,必須要有真正的將領才行。行軍打仗,可不能是烏合之眾。祁大雖然混了點名頭,但和行軍打仗差得遠。所以他不像張三那樣,也一直婉拒各路義軍的拉攏。”


    金日樂嚷嚷:“祁偉誌是不是想投降,才編了幌子糊弄大家?”


    吳員外搖頭:“此言差矣,祁大不但不會投降,反而收留了許多走投無路的義軍。並且積極營救各路落難的義軍。前年我蘇州名士顧炎武,遭葉家陷害,不幸入獄。此間多虧祁大鼎力相助,方得出獄。”


    當年顧炎武不幸入獄。錢謙益敲杠子,要顧炎武入他門下,他才肯相救。顧炎武乃當世鴻儒,名望不在錢謙益之下。如果顧炎武入了他門下,那錢謙益因投降而失去的名望,自然又能撈迴不少。


    錢謙益這家夥,表裏不一,到處賣弄他東林領袖的牌號。顧炎武自然不齒他這種人,於是叫人到處張貼告示,聲明他和錢謙益一點瓜葛都沒有,明言警告錢謙益,不要癡心妄想。即便他顧炎武死在獄中,也不要他錢謙益出手搭救。


    整個蘇州府,顧炎武來了這麽一出,把錢謙益的嘴臉,摔得粉碎。後來祁偉誌親自出手,上門打敗葉家高手葉子高。葉家不敢再來糾纏,顧炎武因而得以出獄。


    聽了吳員外的敘述,三兄弟對祁偉誌的人品,有了大致的了解。


    曹繼武身邊,帶著兩個未來的妃子。南京城不安全,蘇州城也不能去。三兄弟隻得答應,暫且在嚇煞人莊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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