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小牧童病重的母親,曹繼武撫了撫他的小腦殼,從金日樂懷中掏出一錠大銀,用鏢刃拆成數十粒普通的散碎銀子,揣進他懷裏:“別讓別人知道了,這些銀子給你母親買藥。記住了,你家要多撒石灰,尤其是你母親的咳痰,一定要用石灰撒上。”


    對於窮苦人家來說,銀子甚是比命都要金貴。郭小虎的眼淚,刷一下就崩了:“我記住了,謝謝大哥哥!”


    曹繼武幫他擦了擦眼淚,整了整衣領,無奈地歎息一聲。


    小牧童緊緊抱住腿,仍然不放。他長這麽大,就是親生父母,也沒對自己這麽好過。小牧童賴上了曹繼武。


    “師兄,你既然喜歡他,把他帶走得了,正好咱們也有個小弟弟耍!”


    金日樂敲了他腦殼:“你算老幾?他家裏還有爹娘呢。拐帶人口,至少也是個斬立決。你自己的屁股都不幹淨,腦袋被驢踢了?”


    金月生無言以對。


    三兄弟除了金日樂之外,現在的曹繼武和金月生,對於清國來說,都不是清白之身。尤其是金月生,危險隨時都會降臨。帶上小牧童,他的父母一定著急。官府一定會四處搜查,這給雙方,都會帶來災難。


    曹繼武無奈,又從腰間掏出了撥浪鼓。


    對於以前的小牧童來說,他對這隻漂亮的撥浪鼓,隻有渴望的份。但大哥哥還是要走的,他接了撥浪鼓,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喜悅。


    有個農夫,扛著一把鋤頭,遠遠走來。他在喊著小牧童的名字,顯然是他的父親。


    “我們仨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爹問起銀子的來曆,就說是九華山無暇爺爺顯靈,送你給母親治病的!”


    小牧童連連點頭。


    曹繼武緊急用鏢刃刻出一個竹片靈符,揣在了小牧童懷裏,轉身而去。


    小牧童淚眼盈盈,他期盼和曹繼武在一起。然而曹繼武卻沒有迴頭。他父親的腳步聲,也慢慢近了。小牧童望著曹繼武消失的方向,久久一動不動。


    ……


    夜色完全黑了下來,三兄弟趁著微弱的月光,急忙趕往小竹村。


    “大師兄,你就個大忽悠,什麽狗屁靈符?當人家是葫蘆頭嗎?五十兩碎銀子,人家十年的收入,咱們的祖師爺爺,早死了幾十年了,這也太大方了吧?你這不肖子孫,拿著他的名義,到處忽悠,摘星洞的金身塑像,估計要跳起來罵娘……”


    曹繼武迴身敲了他腦殼:“無暇祖師,肉身不腐,皇帝親賜金身,在江南,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有他老人家的靈符,地痞流氓,貪官惡吏,就不敢搶他的救命銀子。祖師爺知道你胡球搗蛋,晚上一定來敲你腦殼!”


    “瞧你們倆嘴臉,一個拿祖師爺忽悠人,一個拿祖師爺開玩笑。祖師爺一定坐不住了,他老人家,肯定會從摘星洞裏竄出來,狠狠踢你們屁股!”


    三兄弟哈哈大笑,加快了腳步。


    ……


    “師兄,看得出來,你挺喜歡那小孩的。”


    “他那踢石頭的功夫,無人教授,自學成才。足見這孩子悟性不錯。要不是咱們不能久留,我一定會多多引導一下。”


    “大師兄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這不到半天功夫,一百兩銀子全沒了!”


    “你沒聽師父常說,錢財乃身外之物,它應該去它該去的地方。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幫人一次,勝讀百卷經書。”


    “又來扯犢子!滿嘴的大道理,沒一句實在的,當三爺傻子啊?全天下那麽窮光蛋,你幫的過來嗎?”


    “見一例幫一例嘛,總比袖手要強吧?”


    “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要是有人幫忙,窮光蛋都成了富翁,那還用幹活嗎?整個天下,祖師爺的靈符,人手一枚,大家隻管撅起屁股磕頭,就有飯吃了?大師兄你破書讀多了,腦袋被……”


    曹繼武迴身就是一腳:“別來扯淡,大爺煩著呢!”


    金日樂嘻嘻而笑,滿臉全是戲謔。


    “師兄,癆病能不能治好?”


    “難!”曹繼武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十藥神書》中,雖然詳細記了方法,然而費錢費力,還不一定能治的好。”


    金日樂疑惑:“既然如此,那你還忽悠他撒石灰?”


    “癆病會傳染的,往往一癆而全家癆。撒上石灰,可以殺死癆蟲,減輕傳染給他家人。”


    “癆蟲?我怎麽沒見過,難道又是忽悠?”


    “等你見了,離死也不遠了!”


    曹繼武敲了金日樂腦殼。此時漸漸靠近了小竹村,曹繼武示意二金小聲。


    小竹村剛剛經曆了一場戰鬥,戰場無人打掃,到處都是死人。金日樂害怕:“大師兄,咱們還是在外麵將就一夜吧。”


    曹繼武笑了:“咱們已經住過一晚了,怕什麽?”


    金日樂兩肩一聳:“我怕鬼!”


    金月生伸出手抓嚇唬:“有鬼先吃膽小的。”


    金日樂連忙躲在了曹繼武背後。


    曹繼武反手拍了拍金日樂腦殼:“以後殺的人會更多,不用怕。想想師父殺人無數,就連鬼神都怕他。你是他最疼的小徒弟,怎麽能給他老人家丟臉呢?”


    金日樂撇了撇嘴:“師父那張臉,鬼見了都怕,他當然不怕鬼了!”


    曹繼武和金月生大笑。


    三兄弟一路有說有笑,穿林跳水,摸黑進了小竹村。曹繼武進了磨房大屋,草草整理了一下。外麵夜風突緊,竹林發出陣陣怪聲。金日樂提心吊膽,金月生偷偷跑到外麵,拿來斷手斷腳嚇唬他。


    二金鬧騰了好大一會兒,才昏昏睡去。


    這二天,日上三竿,金日樂昨晚被嚇得不輕,直到四更才睡。曹繼武和金月生也不打攪他的好夢,起身去找了點糧食,胡亂吃了早飯。


    三兄弟要在這裏常住,但村中到處死屍,腐臭實在令人難以忍受。哥倆推著獨輪車,將眾多死屍集中在一個大坑中。到了中午,睡醒的金日樂也跑來幫忙。三兄弟尋了木柴幹草,燒了起來。


    望著熊熊的大火,金日樂似乎看到一個個靈魂飛上了天,於是對曹繼武道:“大師兄,你還是背你的書,給他們超度吧。”


    “那是給我爹的!”曹繼武白了他一眼,“這幫人鬥大的字不識一個,讀了也沒用。”


    金日樂不滿道:“那咱們仨就像傻子一樣,這麽幹站著?”


    曹繼武想了想,建議道:“既然他們都是吃刀口飯的,咱們就把咱們所學的棍法、劍法和刀法耍一遍得了。”


    “這個好!”金月生同意。


    “看我的!”


    金日樂抄起一支紅纓槍,耍了起來。金月生撿了把刀,曹繼武拿了把棍,三兄弟像往常一樣,對練起來。


    大火足足燒了兩個時辰,三兄弟草草填了土,算是給亡魂們找了個簡單的歸宿。此時太陽就快要落山了,三兄弟采了野果,抓了竹鼠,射了野雞,燒起晚飯來。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日子該怎麽打發呢?


    金月生一邊烤雞一邊問道:“師兄,咱們接下來怎麽做?”


    “師父教給咱們的功夫,都練得爛熟。隻差實戰經驗了。”曹繼武想了一下,繼續道,“接下來,咱們白天,好好練練牧童的踢石頭。晚上我就給你們倆,講解《無暇神相》和雲摩師祖的毒經。”


    金日樂有些疑惑:“講書還可以,但那踢石頭,大師兄為何如此重視?”


    “以咱們現在的功力,贏不了金拐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而且他們還熟知咱們的功夫,所以下次碰上,咱們很難再出奇製勝。如果有一天,他們向咱們發難,那咱們必敗無疑。”


    曹繼武強調道,“唯有這踢石頭,他們不知道。可別小看這一踢!距離遠,威力大,隱蔽性高,突然性強,關鍵時刻,一定能救咱們的命。”


    曹繼武深謀遠慮,早就在尋找對策,防備金拐等人。聽大師兄一番講述,二金甚是歎服。


    金月生忽然提醒道:“踢石頭太俗了,而且別人一聽,就知道是怎麽一迴事。”


    金日樂摸了摸腦袋,忽然叫道:“不如叫它砸牛角好了!”


    這是小牧童郭小虎,踢石頭砸牛角的招式。砸牛角這名字貼切,但卻很怪異,別人一聽,還以為是用手拿什麽東西來砸呢,這樣迷惑性就更大,出奇製勝的幾率也就更大。所以金月生和曹繼武皆連聲叫好。


    曹繼武轉念一想,對二金道:“明日,我還得去一趟鎮上。”


    金月生脫口問道:“去鎮上幹嗎?”


    “買些雄黃酒來。”


    “啊!”


    金日樂一聽,驚叫道,“大師兄,難道還要去那蛇窩?”


    曹繼武點頭。金日樂驚呆,金月生不解。


    “難得此處如此多的蛇,咱們去采些蛇毒來。”


    金月生不解:“要它幹嗎?”


    金日樂忽然大叫:“大師兄要把鏢塗毒,對付老鬼!”


    金月生白了他一眼:“師兄沒那麽惡毒!”


    “是藥三分毒,凡毒三分藥。所以在這世間,不存在純粹的藥和毒。毒和藥的區別,就在於量的把控。”


    曹繼武強調道,“這蛇毒雖是毒,但量小則是極為難得的良藥。師祖的《毒經》上,有蛇毒療傷的方法。趁此機會,咱們去采些來,我也好教你們怎麽用。”


    一想起毒蛇吐信的兇惡,金日樂一陣頭皮發麻:“要去你們去,三爺不去!”


    金月生嚇唬道:“大師兄說了,你就得聽話。敢不去,小心二爺弄條蛇掛你脖子上。”金日樂急忙捂住了腦袋,不敢再嚷嚷。


    此時野雞也烤熟了,聞到香味,金日樂過來就搶。金月生早有準備,於是二金為了一隻燒雞,又鬧騰了起來。曹繼武明日還有大把的事要做,沒工夫瞎鬧騰,吃飽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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