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藍天上白雲飄飄,羞澀的金烏在雲中遮遮掩掩。翠柳映陰河水青,碧草如茵鱖魚白。熒熒野火點地起,聲聲笑語滿天飛。


    金月生一邊烤魚一邊撓頭:“師兄,你講了一大堆,我怎麽聽不懂?”


    金日樂也雙手捂頭搖晃:“是啊,大師兄,三爺也聽得暈頭轉向的。這《無暇神相》聽起來,怎麽像是忽悠人的玩意兒!”


    二金粗通文墨,《無暇神相》對他倆的水平來說,實在是太過高深。盡管曹繼武耐心詳細地講解,但二金還是雲裏霧裏的。


    渡葉當初教授曹繼武時,采用的是以實例和理論相結合的方式。但此時除了三兄弟,周圍沒有任何其他人。


    見二金皆是一臉的霧水,曹繼武隻得暫且作罷:“《無暇神相》整體,太過於淵綜廣博,其詳細章節,又過於經略簡要。你們讀的書太少,故而聽不懂。不過沒關係,以後有機會我先教你們讀書。再結合實例詳解與你們,如何?”


    “我看也隻有這樣了。”


    金月生一臉懊惱。金日樂也攤開雙手,一臉的無奈。


    曹繼武告誡道:“我今天給你們說的,不要告訴任何人,特別是金拐他們!”


    “大師兄你就放心吧,我們從沒把老鬼當迴事。再說了,這《無暇神相》,連我們都覺得是忽悠,更何況是老鬼他們那智商!”


    曹繼武點了點頭。


    陽光突然從朝霞中鑽出來,照得曹繼武睜不開眼睛。天色不早了,他查看了一下燒魚,催促二金:“快吃,吃完了趕快迴去。”


    “啊,這麽快!”


    金日樂也老大不情願:“三爺還沒玩夠呢!”


    曹繼武紅塵已經心動,放下了木柴,歎了口氣:“這次迴去,我打算向師父辭行的。”


    二金大吃一驚,連忙湊了過來。


    望著他們倆驚訝的眼神,曹繼武想了一下,反問道:“你們昨夜不是有疑問,為什麽咱們武藝不濟嗎?”


    祖澤誌武藝超出三兄弟太多,二金有些懊惱。對於這個問題,金日樂確實感慨過,他見曹繼武好像知道原因,於是催促道:“大師兄你快說,別老賣膏藥!”


    曹繼武仰頭看天,緩緩說道:“咱們實戰不足,功力不夠。看裕榮拔槍那一下,我就知道,咱們三個當中,任何一人單打獨鬥,都不是他的對手。而祖澤誌十步之外,就能挑飛咱們的鏢,則更是可怕。所以久在山中,難免眼界局限,見識淺薄,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啊!”


    二金頓時無語。


    曹繼武說的一點都沒錯,但不同的是,二金是被安排而來的。所以未來怎麽樣,二金幾乎從未考慮。而曹繼武從進寺開始,便被甲弑營眾將時不時監視,因而他的心機,要比二金要深得多。隻是曹繼武平時不漏聲色,二金沒有察覺罷了。


    金月生一臉的沮喪:“師兄,你說的對,以我們現在的本領,還不是老鬼的對手。到時候,一定又要被他控製!”


    逃脫不了金拐的手掌心,這也是金日樂的痛處。金日樂搖了搖頭,對金月生道:“老鬼到我家時,我爹還以禮相待,後來不知怎麽就翻臉了。你這麽一說,我明白了,老鬼一定不會幹什麽好事。說不定以後,咱們倆也要跟著他,不得不幹什麽齷齪之事!”


    金月生央求曹繼武:“師兄,你要走帶我一塊,我不想被老鬼控製!”


    “是啊是啊,我也是,大師兄!”


    二金拉著曹繼武的胳膊,皆是一臉懇切的表情。


    然而二金是女真人,曹繼武卻是漢人。他們的懇求,幾乎是不可能實現。但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習武,近十年的兄弟感情,曹繼武也不想和二金分離。將來成為你死我活的敵人,三兄弟誰都不願意到那一步。


    雖然當初,二金對曹繼武有所隱瞞,但小孩子天性,後來就耍在了一起。倒是曹繼武時時記得渡葉的話,會讓二金覺得神經兮兮的。


    二金的真情實意,時時敲打著曹繼武的心窩。昨夜劫後餘生,曹繼武也將《無暇神相》,對二金交了底。此時此刻,隨著曹繼武完全打開心扉,三兄弟之間,才算是真正的相互真心真意。


    然而此時的天下形勢,畢竟滿漢有別,而‘不可能’這三個字,曹繼武又實在是無法說出口。他忽然想起了師父,師父久在遼東,威名遠揚,對甲弑營一定很了解。


    於是曹繼武對二金提醒道:“或許師父有辦法。”


    金月生聞言,大喜:“師兄說得對,聽說在遼東,師父數次搞得老鬼氣急敗壞,所以師父一定有辦法整他!”


    “是啊是啊,師父神通廣大,一定能對付老鬼!”


    金日樂笑逐顏開,對曹繼武和金月生道,“咱們先吃了魚,再迴去等師父,二位師兄以為如何?”


    曹繼武卻突然愣住了。二金看他麵色,非常疑惑,不知道他又在賣什麽膏藥。


    金日樂正要詢問,曹繼武忽然伸手搶了最大的一條魚。


    “啊,真好吃。你們還等什麽!”


    好啊,原來是曹繼武故意賣關子,戲耍二金。金日樂伸出一隻手,掏曹繼武的胳肢窩,金月生趁機搶他的魚。三兄弟又耍鬧了起來。


    ……


    第二天,普空風塵仆仆迴到寺中,遠遠看見二金坐在台階上發呆。


    這倆渾小子,今日怎麽這麽懶,曹繼武哪去了?


    普空正要催促二金,忽然轉念一想:我且不要驚動他們。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麽鬼?


    於是普空繞道,從羅漢堂後門偷偷溜了進來。然而普空剛踏過門檻,就看見曹繼武橫躺羅漢床睡大覺。


    為師出去一趟,就這麽懶了?普空鼻子都氣歪了,順手從供案上拿起木魚槌來,高高舉起,就要往撅起的屁股上敲去。


    這麽多年來,曹繼武是最刻苦的,今日不應該啊!除了鏢法之外,其他武藝,他都在二金之上。也從未見他如此偷懶,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疑惑了一會兒,普空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木魚槌。


    曹繼武睡得正香,但雙眉卻緊蹙,顯然睡夢中,也在擔心著什麽。


    一定有事發生了!普空慢慢坐了下來,仔細地在腦海裏搜尋:這麽多年來,寺中有不少大事發生,但曹繼武熟通《無暇神相》,雖說還達不到心如止水的境地,但至少要比兩個頑皮強得多。有誰能動搖曹繼武的心念呢?


    祖澤誌?這人心高氣傲,正麵抗衡,曹繼武完全可以運用《無暇神相》,將他激走。


    既然不是祖澤誌,那一定是……


    金拐石廷國……


    對!一定是他,隻有他時不時暗中監視,會給曹繼武造成無形的壓力。


    思索一番,普空心裏已有眉目,於是扔了魚槌,用手捏住了曹繼武的鼻子。


    此時的曹繼武,正在做夢,夢裏渡葉給自己講《無暇神相》,忽然一隻鬼怪跳進來,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曹繼武透不過氣來,渾身使力,然而身體一點也動不了。


    “鬼壓床!”


    曹繼武大駭,大喊一聲,“金拐老鬼,快放手!”


    聽到喊聲,二金連忙跑了進來。


    “好師父快放手,憋死我了!”


    普空撒了手。曹繼武忙喘氣。二金笑破了肚皮。


    普空搖了搖頭:“夢見老鬼了?”


    曹繼武緩了口氣:“師公正在給我講相術,忽然一隻老鬼闖進來,捂了我嘴,我喘不過氣來。”


    普空忽然壓低聲音:“真的感覺到他了?”


    三兄弟聞言,很是奇怪。


    曹繼武立即凝神細察,果然,幾道濃濃的殺氣,從羅漢堂左側窗旁傳來。


    其中兩道殺氣稍強,曹繼武小聲道:“師父,金拐和祖澤誌都來了。”


    普空忽然大聲問道:“你怕了嗎?”


    師父幹嘛這麽大聲……


    師父既然說出,那就一定有妙策。


    有師父撐腰,曹繼武於是也大聲迴道:“我曹繼武從來都不會害怕!”


    普空點頭,拍了拍曹繼武的肩膀,大聲道:“那好,夢裏有,世間見,就是緣分。夢裏偷襲,世間敵意,那就打敗他,讓他嚐嚐厲害。”


    師父這是怎麽了?這明明就是挑戰,豈不要把曹繼武往火坑裏推?三兄弟大駭不已。


    果然外麵冷笑一聲傳來:“陳敬之,別賣關子了,大言不慚!”


    話音剛落,門口立即閃出幾個高手。


    為首一人,頭戴翻頂羊羔皮帽,身穿一身豹皮騎裝,腳穿一雙豬皮步雲靴。寬額狼腮,留著八字一撇夾白胡須,臉上堆著一陣不屑的笑容,兩眉翹起劍尾,雙眼射出一陣鷹光,甚是駭人。


    這人正是三兄弟所說的老鬼。其真名為石廷國,祖上是遼東千戶石翰,乃漢化女真人。因其武藝超群,善使一根鐵拐,曾救過皇太極的命,被皇太極賜一金拐。又其胡須黑白相間,因此女真唿之為金拐老祖。


    因為甲弑營是大清的殺手組織,石廷國身為甲弑營參將。絕大多數大臣,對甲弑營的印象不佳,所以背地裏稱石廷國為金拐老鬼。


    羅雪峰當年親自選中了二金,但他不願意和二金的老爹撕破臉。所以石廷國仗著金拐在手,帶上羅雪峰的禦賜金牌,強行將小時候的二金,從家中帶走。因此二金極為怕他。


    此時見了金拐的真麵目,小時候骨肉分離的場景,頓時浮現在眼前,二金嚇得連忙躲在了普空身後。


    其實這次金拐他們,是追蹤普空而來的。普空時常外出去找明軍,暗中傳授對敵之策,金拐早有察覺。隻是普空行蹤極為詭秘,金拐數次追蹤,均告失敗。


    這次殺曹繼武不成,金拐本要迴南京,路上卻碰巧察覺到了普空。普空也隨即察覺到了他們,於是他故意裝作一副安然的樣子,不動聲色地甩開了他們。


    等普空晃晃悠悠地迴到寺中,卻被三兄弟的異常打亂了警覺。


    俗話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被普空甩開的金拐等人,選擇直奔萬年寺。


    路上,金拐等人尋思覺得,二金難以學到《無暇相術》。因此金拐臨時改變主意,要殺掉普空和曹繼武,強逼二金加入甲弑營。


    普空也不含糊,料到這次金拐不會善罷甘休,時刻找方法應對。


    然而石廷國老奸巨猾,不是那麽容易能對付的。但這人性急,先燎燎他再說,看看有沒有機會。


    於是普空故意笑道:“石廷國,想不到你竟然貓到了這裏!”


    普空帶著麵具,石廷國看不見他的嬉皮笑臉。但普空的語氣帶著調侃。一個“貓”字,普空念出了陰陽怪腔,盡顯戲謔。


    金拐老大不舒服,冷哼一聲,直接戳穿:“陳敬之,不要裝糊塗,你早已知道我們了!”


    普空搖了搖頭,語氣長短有節,高低頓挫:“施主此言差矣,佛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六祖慧能也說:有人爬上樹,明鏡拐一根。本來沒惹鬼,何事鬼要來?”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事惹塵埃。禪宗六祖慧能的偈語,你瞧,被普空改成什麽樣子了?


    普空陰陽腔,亂改偈語,戲弄石廷國。三兄弟笑噴,連祖澤誌、裕榮等人也忍不住暗笑。


    金拐大怒,手腕力震,杖頭入地七寸有餘,將地麵青磚都給擊碎了:“陳敬之,動手吧!”


    “阿彌陀佛,殺生乃佛家第一戒,老衲雖然年老體衰,然而螞蟻也是命啊,貧僧怎麽忍心捏死它呢?”


    金拐怒不可遏,持杖打來。


    普空抄起木魚槌架住杖頭:“石廷國,連我徒弟都打不過,還有臉來打師父?”


    “反正都是要殺的!”


    石廷國歇斯底裏,轉過杖頭,朝曹繼武刺來。


    剛才還有些擔心師父,但聽金拐這麽說,曹繼武知道必需打敗金拐,才有希望活命。所以盡管對方實力,遠在自己之上,但此時也無所畏懼了。


    “想我堂堂曹繼武,怎會怕你個老鬼!”


    曹繼武抄了根白臘杆子。李家棍雖然威力無比,然而此時的曹繼武,怎是金拐的對手呢?交手之一合,曹繼武的丈二棍就差點脫手。


    趁曹繼武腳亂,石廷國正要進攻,普空的洋腔怪調及時來了:“哎!臉皮真厚,欺負後輩,竟然連招唿都不打。女真鐵骨錚錚的招牌,今日恐怕要名不副實了!”


    金拐果然氣急敗壞,指著普空的鼻子喝道:“有種你也一起上!”


    “老衲要上了,不是也和某某人,一樣的不要臉嗎?”普空搖了搖頭,笑嘻嘻地叫道,“這樣吧,既然願做前輩,來跟我徒弟過招。為了照顧你的麵子,老衲再派倆。”


    普空說完,翻轉兩腕,將背後的二金提了出來。


    麵前可是金拐,二金頓時猶豫起來。


    普空低聲道:“能不能過這道坎,就看你們自己了!”


    然而二金還是不敢近前,普空大為著急:老衲廢了近十年心血,怎麽養出了這副德性!


    剛才和曹繼武交手,石廷國對他的武功已經了如指掌。在高手石廷國看來,大師兄如此歇菜,兩個頑皮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所以即便二金來幫忙,石廷國也有把握穩操勝券。


    看著二金躲閃的小眼神,石廷國冷冷一笑:“陳敬之,閉上你的臭嘴。你的徒弟,就是黃鼠狼下崽子——一窩不如一窩,再派十個,老子也一樣打死。老子這道坎,就是閻王爺來了,也別想踏過去。”


    石廷國如此自大,金日樂當場跳腳了,指著石廷國的鼻子叫道:“老鬼!居然敢小看三爺,看三爺今日踏你這道坎!”


    金日樂抄了丈二棍,不顧一切,照腦門就打。


    然而曹繼武和金日樂二人聯手,仍然打不過金拐。


    “狗日的師兄,還不來幫忙!”


    金日樂急了。金月生也終於看不下去了,抄了丈二棍:“老鬼,竟敢欺負師兄和師弟。二爺也就不客氣啦!”


    “吃招!”


    金月生大叫一聲,舉棍朝金拐後心搗去。


    金拐剛要挑翻金日樂,忽覺背後棍風,急忙迴拐格擋。


    煮熟的鴨子卻飛了,金拐怒氣充腮,瞪著金月生:“你想造反!”


    要不是金月生及時幫忙,金日樂剛才險些吃了虧,聽了金拐的話,瞪眼罵道:“你算老幾,憑什麽說我們造反?”


    “看老子怎麽來收拾你們!”


    金拐忍著怒氣,持拐應戰三兄弟。


    石廷國的拐杖似有千鈞之力,曹繼武隻感覺兩臂發麻。眼看就要落敗,忽得二金相助,曹繼武倍長精神,將李家棍的招式一一使來。


    三兄弟合力,頓時將石廷國圍在了中間。三條棍一條拐,乒乒乓乓,院中飛沙走石,戰鬥異常的激烈。


    作者有話說:“需要紅票支持,能否風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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