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帶著阿滿自無間道迴來那日九州爆發了千年難得一見的洪水,無邊無際的洪水自天邊奔湧而來,淹沒了整個九州,整整三日,哀鴻遍野,不見寸草,似是與此像唿應一般,阿滿額上的花細也足足亮了三天。三天後她退燒轉醒,九州的洪水也莫名退了下去。

    子衿隱約覺得兩事似是有什麽關聯,他不敢聲張,便悄悄藏了阿滿。幸而少司忙於處理災禍,並未發現,而阿滿似乎也並不記得那日發生了什麽,一問三不知,子衿便也隻能緘口莫言。

    災患過後,子衿有些猶豫地站在少司門外。他委實不曉得該不該將此事告訴師傅,雖說茲事體大,但他直覺阿滿不是壞人,來來迴迴許久,房間內突然響起少司冷冷淡淡的聲音,“子衿,有什麽事嗎?”

    他硬著頭皮推開門,恭恭敬敬地站在少司麵前,思忖著該從何說起。

    “怎麽了?這樣倒不像是你的性子”少司認真看著手裏的書卷,拿起一旁的花茶抿了一口,見向來處事有度的小徒弟許久不說話,微微抬起眼眸,“莫不是不喜歡教那丫頭。”

    “不是的。”子衿急急否決,突然雙膝跪地,握著拳垂下眼眸,“求師傅責罰。”

    “所為何事?”

    子衿長吸一口氣,不亢不卑地將那日所發生的事娓娓道來,並一字不差道出了阿滿所念咒語,末了見少司並無動靜,揣足了勇氣道,“徒兒覺得此事怕是有異。”

    整個房間靜悄悄的,嫋嫋的熱氣自杯沿彌漫而上,良久,少司皺著眉一臉凝重地放下書卷,“此事先不要對外張揚,我自有主張。明日的課程先擱置一天,你先迴去。”

    明黃的燭光明晃不停,少司好看的眉頭微微隆起,在昏暗的光芒下投射出淡淡陰影。九州何年初見月,州月何年初照人……

    正午時分,少司拿著一個精巧的木盒不動聲色地踏進阿滿的房間,陽光滿滿已經鋪地,阿滿喜滋滋地趴在龍蛋上……八荒九州,敢坐在神龍蛋上的怕隻有她一個了,少司看著滿是鱗片的神龍蛋眸色一暗,他上前邁了幾步,打開木盒子,裏麵是一顆蔚藍色的珍珠。

    “可喜歡這個?”少司溫文爾雅道,“仔細瞧瞧,喜歡便送你了。”

    “這是什麽?我倒從沒見過藍色的珍珠呢!”

    “這個可不是珍珠,這叫圖夢珠,可是上古夢獸內丹,能造夢如真,也能現幻顯實,這九州中誰屬何族何界,一看便知。”

    阿滿歡天喜地地接過木盒子,小心翼翼拿起珠子仰頭瞧著,蔚藍的珠子倒影在她漆黑的眸子裏,珠子中間倏然閃過一束白色光芒,阿滿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端坐在床,手裏的珠子化作一卷畫軸平攤在阿滿麵前,阿滿起身,輕輕咬破食指,指尖滲出一滴鮮血,鮮血像是活了似的,在雪白的畫卷上有規律的滾動著,留下細細淡淡的痕跡,像名家親手所繪的丹青,片刻之間,畫卷上出現了一個既華麗,又貴美的花案。赫然是那日阿滿額上的花細。少司細細端詳著畫卷,突然眉頭緊皺,薄唇變得慘白。

    怎麽可能!神族皇室的圖紋!萬年前六界大亂,神族早已滅絕,而且當年神族公主怎麽可能留有一息而不被人知道,更何況眼前這個丫頭還不過千歲。

    他思忖了半晌,伸手欲收起卷軸,哪知卷軸繞開他的手圍著阿滿轉起了圈,隻見鮮血滲入圖紙消失不見,待圖夢珠恢複原樣時,蔚藍的珠子上竟有了殷紅色的花紋。

    圖夢珠認主?!少司有些心神不定,她究竟是什麽人!竟讓圖夢珠認主,倘若真是神族遺孤,年歲卻實在對不上。

    阿滿已漸漸恢複清明,圖夢珠乖乖巧巧飛迴她手上,珠子沿著她的手掌轉了一圈,所到之處皆留下了嬌小的釋夢花,隨即,圖夢珠輕輕飛起,猛地飛向阿滿的眼眸。阿滿隻覺得眼睛突然清清涼涼,仔細看便能發現眸色難辨的藍色。

    “它怎麽進我眼睛裏去了?”阿滿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

    “你希望它出來時它自然會出來。”少司表情不明,緊抿的嘴唇還有些蒼白,“你以前一直都在神龍殿?沒出去過?”

    “去過胥蕪山阿!以前都是老龍帶我去的。”她開開心心地一把撲在龍蛋上,“那時候還沒它呢!”她拿手指戳了戳蛋蛋,哪知這一戳,竟將龍蛋戳出了個洞!她瞪大了眼看著在她身下逐漸化軟的蛋殼,震驚之下,一條手臂大小的青龍從蛋殼中爬了出來,小龍生出舌頭舔了舔阿滿掌心,阿滿驚恐不已間,小龍轉身就要嚼地上碎裂的蛋殼,阿滿剛要阻止,少司攔住她說,“神龍向來是通過蛋殼來傳承術法的。和人生來喝奶一樣,實屬本能反應。”

    阿滿和少司說話的瞬間,小龍已經吃完了蛋殼打起了飽嗝,熊熊烈火自小龍鼻息間冒出,阿滿膽怯地退了退身,隻見小龍周身青光一閃,隨即變成了一個攀爬在地上的白白胖胖的小人兒,他天真地瞧著阿滿,小小的手試探似的伸向她。

    兩人麵麵相覷,小龍軟乎乎的手握著她的食指,手腳並用地爬上她的腿,一聲阿娘驚天動地!

    阿滿望著腿上的小人苦思冥想了好半天,終於得出個石破天驚的結論,她就是小龍的親娘!否則老龍怎麽能獨自生下他呢!念及於此,她頓時欲哭無淚,當時年少,竟一時糊塗與老龍誕下一子。她疼惜地抱起小娃娃,看著眉眼間與她相差不多的小龍心生愧疚,輕輕拍了拍小娃娃的頭,“乖兒子,你爹懷胎千年,隻可惜拋下咱們母子就這麽早早去了。”她聲情並茂,一副怨婦的模樣抽泣了幾聲,然後美滋滋地在娃娃臉上吧唧一口親,“兒呀,以後阿娘會好好疼你的。”

    小娃娃咯咯笑著,露出還沒長牙的牙齦,水靈靈的眼睛盯著少司,咿咿呀呀叫著揮舞著小手想要過去,阿滿有些吃力地抱著他,見少司溫柔地接過小孩熟練地哄著,阿滿突然小大人般介紹,“兒子,這是你阿公。”

    ……少司抱著小龍的手僵硬了,他雖活了萬年,但也不過人界少年二十多模樣,且是個豐神俊朗的樣貌,最重要的是他何時有了這麽大的女兒!他故作淡定地詢問,“阿公是外公的意思?”

    “是呀!”阿滿沉思著,少司供她吃穿就是她的衣食父母,讓兒子喚一聲阿公應該不為過,可他如此沉著臉,莫非……她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派後腦勺,“是阿娘弄錯了,兒子,快喊阿婆。”

    神龍出世擺在如今的九州也算是個大事。於是乎,墨竹塢早早地就發放了請帖慶賀神龍滿月,九州各界慕名而來者數不勝數,才不過半月時間,西苑的客房都滿了人。

    阿滿百無聊賴地逗著床上的小龍,才短短半月小龍就已經有阿滿半高,她憂傷地想,兒子三天長一截,再個把月,說不好是要比自己高的。“兒子,以後少吃些。”她肉痛地扒下小龍嘴裏的小吃,“你要是長得和你阿公一般高了以後出去我會很丟臉的。”

    小龍雖不滿地撇了撇嘴,但阿滿的話他哪裏敢不聽,當下就委委屈屈地窩在她懷裏湊了湊。其實先前小龍還是有些骨氣的,自從第一次開口說了句吾輩會好好保護汝的,然後阿滿撕心裂肺地喊,‘兒子思想不好,開口就是捂被和乳’後,他再也不敢隨意開口了。

    “兒阿!”阿滿小心翼翼捏了捏小龍胖嘟嘟的臉蛋,“瞧娘多關心你,將來你要是討了媳婦可得讓你媳婦好好孝順我。”

    小龍將下巴擱在阿滿的鎖骨窩上,睜著眼問,“為什麽要娶老婆呀?”

    “因為你是男孩子呐!”

    “那阿娘是男孩子嗎?”

    阿滿搖搖頭,安慰道,“雖然你是男孩子,但阿娘是不嫌棄你的,你看,就算你下頭多長了一塊肉,阿娘也不嫌棄你。”說及於此她不覺有些同情,剛出生時她仔細研究了一會兒,才發現兒子竟多了一塊肉,患了隱疾!她揉了揉小龍額前的碎發,“過幾天我讓子衿替你瞧瞧,看能不能弄掉。”

    小龍基本沒有聽清楚阿滿後頭說了些什麽,他隻惦記著他是男孩子,阿娘不是。水汪汪的眼睛紅紅的,他抽著鼻子癟著嘴,眼看著就要哭出來了,哪知下一秒竟光著小腳蹬蹬跑下了床,一麵跑一麵哭,但又生怕阿滿不追上了,一麵還要偷偷瞧著後麵,一不小心就撞了人。

    子衿抱起哭得跟小花貓一樣的小龍,皺著眉擦著他紅腫的淚,八荒九州能把神龍弄成這副模樣的,除了那個不靠譜的野丫頭還能有誰!

    “你阿娘又欺負你了?”他本想嗤她一句為老不尊,但又想到委實她還算不得老,於是隻好吞下喉頭的話,半哄著懷裏的小龍,“我幫你去欺負迴來。”

    一聽子衿要去欺負自家阿娘,他立刻護犢子一樣在他懷裏對著他拳打腳踢,口裏不停嚷著,“不許欺負阿娘,不許欺負阿娘!”

    “她可是欺負你了!”子衿有些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感歎,哭笑不得道,“哭個什麽勁,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

    小龍紅了臉,“阿娘說我是男孩子,她是女孩子!我不要和阿娘不一樣,我不是男孩子是不是?”

    子衿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嗯,她不懂事,你怎麽會是男的呢,你明明是公的。”

    ……

    小龍滿月酒席那日,墨竹塢裏裏外外擠滿了人,冷清了將近萬年的墨竹塢一下子熱鬧起來時,少司還是有些不大習慣。

    和人界的百日宴相差無多,小龍的滿月酒宴自然也是大收禮物的好時機。天還蒙蒙亮,阿滿就被準備禮服的侍童喚醒,因為她此番是作為小龍母親的身份出席,打扮自然要得體妥當。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坐著睡了多久,待替她束發的侍童拍了拍她的肩她才醒過來。一旁的小龍打扮穩妥,見自家阿娘醒過來了,蹦蹦跳跳上前撒了一會兒嬌。

    一個月足以讓小龍長得同她一般高了。阿滿眯著眼細細打量著自己的兒子,一襲暗紅色的正袍,腰間瓔珞香蘭以配,長發玉束,小時候看著還有些相像的眉眼如今早已看不出她的影子。也不知道是因為阿滿教導的差還是小龍悟性不夠,看起來比子衿小個五六歲的模樣,做起事來卻實打實的孩子氣。

    “知道待會兒出去有人問起我來該怎麽說嗎?”阿滿正襟危坐,端著架子問道。

    “我阿娘,名叫寶寶。”小龍喏喏迴答,揪著阿滿同色的紗裙賣萌,“阿娘,今天我就能取名了嗎?”

    她望著他想了好一會兒,將衣襟的皺褶拉平,“時間也不早了,我都餓了。”小龍一見他不負責的老娘妄圖轉移話題,一把癟下了嘴巴,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阿滿一個腦袋兩個大,拍拍他的頭解釋,“阿娘那麽早陪你起來,哪有時間好好想名字呐!”

    小龍有些委屈,蓄著眼淚失落地放開手心早已揪成一朵花似的衣角,墨竹塢的祈安鍾突然嫋嫋響起,深沉清遠的鍾響在廣袤的九州迴蕩,一聲一聲,圓潤渾厚,仿佛能淨化一切汙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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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被輕輕打開,少司一身白茶色華服,發尾係著銀色的發帶,他的輪廓柔美,溫潤的目光似春日暖風,隻一眼便桃紅柳綠,春暖花開。阿滿隻覺得好看,他這一打扮便不像是實實在在的了,她麵若紅花,上前想嬌嬌喚一聲,但又怕這一舉動唐突了佳人,於是隻是憋在原地等著他開口。

    “吉時要到了,畢竟是九州的大事,不好讓客人等著,到時候記得得體些。”少司這些話是對著阿滿說的。九州的祭酒大典可是頂大的活動,若是出了什麽差錯隻怕會讓仙界下不來台,何況如今人人都想惠及小龍以為己用。沉思之間,他已淡眉微蹙,留九州唯一神獸在墨竹塢,實在不知是福是禍!

    吉時將至,阿滿、少司和小龍一行人坐著畢方攆仗行至墨竹塢的會客居,大堂內張燈結彩,鵲笑鳩舞。見東主露麵,大家更是紛紛上前慶賀,少司微笑著逐一點了點頭,不驕不躁。喜樂幽幽響起,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似個好奇寶寶一般的阿滿,終是歎了歎氣帶著小龍朝祭台一步步走去。

    樂聲在少司、小龍和阿滿走上祭壇時戛然而止。少司居高臨下望著台下的群眾,一抬手,四下頓時安靜起來,他一臉肅穆地舉酒對天鳴唱,“天乃賜禹洪範九籌,上書下述,九州六分不定,八荒唯一,然一瞬,僅片念之隙。是故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全乃九州命數。”話畢,他自祭台走下,衝著子衿點了點頭,在遠處待客的子衿心領神會,一揮衣袖,祭台周圍的千樹萬樹梨花頓開。梨花似雪草如煙,漫天的梨瓣悠悠而落,壯闊蔚然。少司滿意地舉酒過眉,絲竹聲聲,一派祥和之氣。

    觥籌交錯間,貴賓列中有人道,“少司尊上,既然是九州唯一的神獸,也該好好教導。不如在我們之間選個師傅出來,也好盡心盡力教授。”

    “若說為師,自然是咱們妖界族長最為合適,文采雖不如尊上,但若論術法在九州也鮮有敵手。”說話的是個俊秀的少年,從阿滿那個角度看去隻能看見那隱約晃動的黑色衣角。

    “蘇梓,不許無理。”妖界族長樓鶴笑道,“小兒不懂事,讓各位看笑話了。選師也算大事,哪能這般輕易就決定了,自然要選個德高望重的出來”

    “樓族長說的是。”少司不動神色迴應。

    樓鶴?!阿滿是聽說過他的,萬年前的那場混戰,唯一參與的並活下來的便隻餘妖界族長樓鶴了。若是這樣想倒也是個前輩了。

    “若是讓樓族長為師,怕是免不了萬年前那樣的大戰了!”一旁魔族開口。

    “哼,今日這麽大的事也不見魔王出麵,真當你們魔族是什麽大角色嗎!”氣氛頓時有些硝煙四起。少司雖為東道主,但也算是事件的眾多主角之一,若是開口,大有搶徒之嫌。阿滿雖明白他的意思,但自家兒子被搶來搶去總覺得不爽,她沉著臉扯著嗓子喊,“我兒子自然是由我來教!”

    “這個小丫頭是誰呀?真是沒大沒小!”

    “哦,貌似是神龍殿撿迴來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誰。”

    這樣大的場合中誰也沒把無名無望的阿滿的話當真,大家自顧自竊竊私語爭來搶去時,拜師一事的主角小龍終於開口了,他嚴肅地望著先前說這個小丫頭是誰的妖界侍童,目光凜冽,當真一派神龍氣勢,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有些弱了。“她是我阿娘,叫寶寶。”

    四下寂靜,無數雙眼睛直溜溜地盯著阿滿,她有些羞澀拉過她兒子,道,“這個時候應該把我小名加上去的。”

    “我阿娘,大名粑粑,小名阿滿!”那一聲驚天動地的喊,阿滿絕不相信他是因為太激動所以喊錯了,看著眾人憋笑憋得發抖的肩,她別過頭,咬牙切齒地看向小龍那一臉無辜的表情,滿腔的怒氣頓時化作一攤清水。白眼龍,居然拿她轉移話題!

    遠方傳來一抹清冷的笑,似漫天的梨瓣一樣悠揚,在安靜的廳堂顯得格外突兀。眾人定睛向外望去,四個如花少女抬著八角玲瓏的琉璃攆轎,轎子四周懸著圓頂紅帳,縹緲朦朧,每個角都掛著精致的銀鈴,風一吹,空靈的鈴音便輕飄飄響起,宛轉悠揚。

    先前囂張跋扈的魔眾立馬畢恭畢敬地讓開一條道,連大氣都不敢出,齊刷刷低頭下跪。一旁的妖族和人族臉色一變,不敢輕舉妄動。隻見轎子緩緩落地,揚起無數梨瓣,冰綃蹁躚,紗帳內伸出一隻手,手指修長如玉,隻微微一抬,魔眾便皆起身。抬手之間俱可見身份實不一般。

    “倒真是個寶!”來人吃吃低笑著,完全無視有些僵硬的氣氛,戲謔道,“他這樣用你轉移注意力呢,還不如跟著爺,吃香的喝辣的,爺一開心還能讓你睹睹爺這張傾盡九州的臉。”人影綽約,蹁躚的紗帳隱約可見一個欣長的身影,單是聽這如玉碎般的嗓音就有些讓人心頭癢癢,想必真容不知該是個怎樣風流的人物。

    阿滿直覺這聲音在哪聽過,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起來,一旁的小龍不知不覺間已緊緊拉住她的手,警惕的盯著轎子。“阿娘,他不簡單。”

    她也知道他不簡單。能把活生生的如花美眷拿來當轎夫使,一看就知道沒教養,沒品德,沒節操,沒下限。不懂憐香惜玉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她哼了一聲,權衡了半晌,饒是覺得吃香喝辣去當個轎夫還不如吃香喝辣養個兒子。“我力氣不夠,抬不動一頂轎子,何況……”她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這樣大的琉璃轎,肯定不是一般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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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是挺重的。好容易才選出了四個抬得動轎子的。”轎子裏頭的人很是理解地迴應,“不過現在都雇不起人了,下次不如試試看兩個人能不能抬得穩!”

    四個美人身形一抖,乍一看臉色慘淡地令人憐惜。

    阿滿還想再問上一句會不會漲工錢,一旁的少司搶先一步道,“公子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見。”他坦然自若地上前一步,不露聲色擋住阿滿的視線。“來者皆為客,阿滿,莫要無理。”

    她覺得少司還是挺有頭腦的,一句話既能套出對方的來曆,又嚴厲地杜絕了對方的想法。哪知對方根本不為所動,紅紗帳微撩,露出一截嬈人的紅色衣角,“荀卿,特奉公子之令來祝賀神龍滿月。”

    賓客中突然響起一陣倒抽氣聲,“區區男寵這麽大的陣勢,你們魔族當真不把九州放在眼裏麽!”

    話音才落,一個巨大的黑影從紅綃帳內飛出,不消片刻,說話人便不見蹤影。

    “這神龍可是九州的神龍,若不是為了他,我們魔族哪裏稀得和你們這幫道貌岸然地站在一塊兒!再說,你們妖族也不是一群好東西。”

    “不過是個兔爺兒!你可別太把自己當迴事兒了!”妖族蘇梓飛身上前劍指荀卿額心,眼見著就要刺入,荀卿突然伸出兩指夾住來劍,冷笑一聲瞧著蘇梓,“我家饕鬄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荀卿一動手,所有魔族齊刷刷亮出武器準備背水一戰,妖族也毫不示弱,嚴謹以待,隻等著主子一聲號令便能亮劍而起。

    “都給我放下。”樓鶴厲聲,上前攔住蘇梓,憂心忡忡,區區男寵就有這等本事,這魔王不知如何呢!他沉思片刻,道,“既然都為神龍而來,不如聽神龍怎麽說。”

    “自然。”荀卿擺手,魔眾退後一步。

    見眾人都將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小龍拉著阿滿的衣袖道,“我要和阿娘一起留在墨竹塢。”

    “神龍不再想想?這九州可大得很,好的地方可也不少!”樓鶴不甘心。

    “不是樓族長自己說讓神龍自己說的,如今他說了怎麽也不算數了?”阿滿故意出聲提醒,隻見樓鶴臉色微變,愣是壓了怒火朝著荀卿笑答,“既然神龍都這樣說了,我們也不好強求。”既然自己得不到,他也不會讓魔族得到。

    紗帳之中,他薄唇微彎,目不轉睛盯著遠處燃燃鬥誌的少女,側躺的身子微微坐直,拍了拍如玉的手,堂內突然瞬間隱現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膚如凝脂,螓首蛾眉。

    “這算是我送神龍的拜師禮。畫眉,紅綃,快去見過你們的新主子。”他的聲音淡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畫眉和紅綃齊齊應了聲是,轉身走到小龍麵前,單膝跪地,“畫眉,紅綃,見過主子。”

    小龍漲的滿臉通紅。“我……我不要!”

    阿滿難得見他有這般惱羞成怒的表情,一時玩心頓起,“要麽要麽。”

    “這可是九州唯一修煉成形的鳳凰,向來龍鳳合鳴,神龍能魂懷,可以不要,可鳳凰就隻能等你來傳代呢!”荀卿此話一出,小龍隨即紅了眼,“難不成我不願意你們還能來強的不成!”

    她想,她這輩子唯一的缺點就是護短了。死孩子的福氣比她可好千百遍,小小年紀連媳婦都物色好了,若是換作平時她必定是要羨慕嫉妒恨的,可是小龍這樣倔強別扭地抿著唇,饒是連一揚下巴都傲嬌四溢,直戳她心底。她好聲好氣地哄了哄道,“乖,不要就不要。”

    小龍委屈地垮著臉,一言不發,隻拿眼瞅著荀卿。難得一場盛宴反倒氣氛沉沉,阿滿思忖著要不要講個冷笑話緩緩時,紅綃帳輕輕撩起,荀卿踏梨花雪而來,暗紅色長袍鬆鬆垮垮搭在肩上,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膛,潑墨長發攏在一側,由銀色秀墨發帶係著,他下巴尖尖,輪廓柔美,遠山眉淡淡,一雙桃花眼微挑,隻一眼,驚為天人!

    難怪,連睥睨九州的魔界公子都笑言,九州河圖,不敵荀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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