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月心性單純,從來小心翼翼,沒有過這等疏忽,這迴便怕了,哭道:“姐姐不知道,阿哥身邊的若星一直跟我過不去,宮裏執事姑姑又是她堂姐,她得了這個機會,定然告狀去,我隻怕定是要家去的了,將來還不知什麽著落呢。”


    寶釵聽了這話,也嘆一聲,低頭不語,因她向來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從不肯出頭得罪人的,若換作她人她事,必然不願沾惹,此時卻想道:那若星心機多,最是個難纏的,平日眼高於頂,不好收買,遠沒有凝月心思簡單,若我能出個一謀半策,幫她弄走若星,不愁凝月今後不對我感恩戴德,死心塌地,思及此,見四下安靜,左右無人,便湊前悄悄笑道:“若我看來,這也沒什麽難的,倘若那若星犯的錯比你還大,大家都看在眼裏,縱她堂姐是姑姑,難道還能光天化日偏袒她不成?到那時候,相比較起來,你這倒是小事了,想那堂堂阿哥身邊又不能一個近身伺候的都沒有,二者選一,定然留你。”


    凝月怔怔地,似明白了什麽意思,張口結舌,好半晌,方囁嚅說道:“姐姐若能幫我,就是我一家的恩人了,隻是那若星也有心機,又多疑,不是好動的。”


    寶釵點頭,便趁著四下無人,擺擺手,讓凝月過來,在其耳邊瑣瑣碎碎說了許多,末了,方對著滿臉怔怔癡癡的凝月,肅容說道:“我是拿你當親姐妹看,才對你說這些,要是別人,憑他好歹,我是斷不肯說的。”


    凝月紅了眼圈,忙說道:“姐姐大恩,我記著就是,若真能扳倒若星,我就認你做親姐姐,若不能,我也斷不說出來是姐姐出的主意,天地作證,倘若有一言虛假,就讓我嗓子裏長個疔,下輩子變作聾子啞巴。”


    寶釵忙攔著她的話,笑道:“真是傻孩子,平白無故起什麽誓呢,你有這心就好了。”


    便見鶯兒來找寶釵,寶釵便站起身來,交代了一迴按時吃藥等話,拍了拍她的手,笑著去了,這邊凝月目送寶釵走遠,將其辦法在腦中又過一遍,隻覺腦裏轟轟的,心裏也突突直跳,癡然發呆半日,不提。


    話說寶釵出來,心中暗暗計劃:經此一事,成與不成,凝月對自己必然親近,她又是個沒有心眼子的人,將來胤祥所有喜好,都能從她口中套出來,況有她說好話,兩相往來也便利,再憑自己玲瓏機變之心,日子久了,不愁胤祥將來不對自己刮目相看。


    又想到更遠:倘使老天故意捉弄人,八爺那邊元妃娘娘說話,也成了,倒是選八爺,選十三爺呢?


    兩相為難,舉棋不定,隻覺得個個都有其好處,個個都捨不得放手,著實難以抉擇,是以麵容含笑,將一張臉麵羞得嫣紅勝花,因思:若真有那時候,倒要讓他兩兄弟爭地麵紅耳赤,烏煙瘴氣才好。


    仿佛此事已經十有八九,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在園子裏盈盈走了一路,也沒看到胤祥身影,也不太急著找他了,且先找探春等人說話去。


    這邊寶釵將整個祥雲閣恨不能都算計地滿滿,盡掌握在手中了,那邊胤祥卻是半點不知,此時淡雲集結,方才還略顯炎熱的空氣,忽而涼風習習,許多繽紛多彩的花瓣被吹得悠悠蕩蕩,散落在碧透的湖水之中,湖上翼然一方翠綠色小涼亭,亭裏正有兩人凝神下棋,四周祥和安靜,唯聞樹葉花枝沙沙之響,以及棋子落坪時候極細小的‘啪’的一聲。


    胤祥自小得名師教授,本想著棋路收斂些,讓黛玉多贏,誰知黛玉雖是和林如海學的,那林如海乃一朝探花,學淵識深,竟半點不遜色於他,反倒逼得他要凝神應付,方不至落敗,每每胤祥占了上風,並不像林瓏得了便宜那樣眉飛色舞,不過喝一口茶,或拿紙扇輕輕扇著風,若黛玉一子靈妙,也隻是妙眸輕啟,嫣然一笑,兩人擺棋如布陣,一遞一往,一得一失,微妙無窮,盡藏於淡笑無言之中。


    因兩人下棋,不知何時才散,丫頭們皆自便去了,碧青岸上,楊柳樹後,偶爾有經過的小丫頭子,遙遙地看到胤祥黛玉二人靜坐下棋,一個仙袂仙姿,空靈聖潔,一個倜儻瀟灑,風采卓越,都戀戀不捨地錯不開步,相互告訴:瞧那邊林姑娘和十三爺兩個,倒像是從天上下來的一對神仙呢!


    這邊兩人依舊凝神對弈,恍若超脫物外的一般,忽見黛玉下了最後一個子,淡淡笑道:“十三哥可輸了。”


    第46章:世事多變


    胤祥便撤手不下了,笑道:“不愧是探花之女,我比不過了。”


    黛玉笑道:“是十三哥讓我。”


    胤祥搖頭笑笑,抬眸展眼看去,湖麵已經落了一層的花瓣,層層積雲倒映其中,想到一事,悠悠說道:“宮裏花園也有一處這樣的地方,也如這樣的亭閣碧湖,我三四歲的時候,有個淑妃娘娘常帶我收撿花瓣,扔到湖裏,看它們從疏口盤旋出去,她說是這些花魂會活的,活了便來找我,我那時年小,就信了,還因為這個,挨了皇阿瑪一頓訓斥呢,隻是那湖終沒有這裏的看著清透。”


    黛玉點頭說道:“想必那淑妃娘娘必是善感易傷之人,故有此舉罷?”遂起身搖搖至亭邊,說道:“隻是將花瓣投於湖中,使其流出宮牆,終不免身陷泥淖一局,莫若收於香囊裏,埋於花樹之下,‘質本潔來還潔去’,豈不更好的?”


    胤祥聽了,淡淡一笑,道:“‘潔來’容易,隻是置身宮中,欲要‘潔去’,卻是難上加難了,縱不去尋事,事也總要尋你,陷於是非場,哪守得住雲淡風輕之性?便是我今番來此,也不過是為了躲一時清淨罷了。”


    黛玉聽了,便歪頭笑道:“既如此,十三哥為何又給我哥哥謀職?這一進去,欲要‘潔去’,可就不能夠了。”


    胤祥笑道:“那也無妨,左右他從來未曾‘潔’過,我倒怕官場被他給玷汙了呢。”


    說的黛玉也笑了,胤祥因又笑道:“我也知你是不願意的,偏他又趕著托我,我沒奈何,隻得應了,你放心罷,他眼下一職也不過是空掛個名,讓他過一迴官癮,若讓他被朝中是非染了本性,我是斷不肯的。”


    黛玉點頭沉吟道:“我也知十三哥苦心,隻是我向來知道他,哥哥這一次,絕不隻為圖官癮這麽簡單,我每每聽他說起職上之事,並結交的那些友人,冷眼瞧著形容,竟是認真要有所作為的,隻是那些文人性狂淩人,我終究不放心。”


    胤祥聽了,也略略蹙眉,又笑道:“他是有分寸的人,不至於怎樣,何況還有我呢。”


    黛玉淡笑點頭,忽見樹葉垂動,頭頂滴答作聲,竟下起雨了,胤祥抬頭看看,說道:“這雨一下,必然不容易停的,你穿得這麽少,豈不要受寒?”


    便要送黛玉迴瀟湘館,可巧自己穿了外衫來,硬展開扯著,給黛玉披了頭上,向瀟湘館急行。


    走至於大半路時,雨瓢潑而下,胤祥撐著衣服兩角,不讓黛玉淋了雨,他自己卻淋地落湯雞一般,早晨時手背被刀刃割了,隻簡單包紮一迴,這會兒被雨水一浸,又麻又沙,絲絲縷縷的疼,猶自在雨中說笑,半點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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