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澤依舊沒有作聲,看向她的目光中仍然含著不易察覺的戒備與警惕。


    本來語琪以為他至少也會說明一下不去的原因,隻要他願意開口她就有辦法跟他繼續聊下去,但是他卻對此一言不發。


    片刻的沉默過後,語琪卻看到他手邊擺著一份雜誌,抬眼看了看他後低聲念出來,“《地質論評》。”頓了頓,她笑著問他,“學術期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觸及到了學術方麵,戚澤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語琪這才體會到資料中所提到的他那‘令人反感的優越感’是怎樣的——明明他是靠在床上仰視著她,但就給是人一種他在高高在上地俯視你的感覺。


    他頗為罕見地主動開了口,卻是問了一個古怪的問題,“怎麽運用同位素確定地質年齡?”


    語琪看了他一會兒,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個問題,但還是嚐試著迴答道,“是利用放射性同位素的衰變定律來測定麽?”


    戚澤一邊的唇角輕微上揚了一下,露出了典型的輕蔑表情,“隻要是腦子沒有問題的人,都會知道這個,我需要的答案是一個確切的公式。”他刻薄地指出這一點後又毫不停頓地念道,“t=1/mbda;1n(1+d/n),這才是標準答案。”


    如果從小到大他定義別人是否腦子有問題的標準都是這樣高的話,那麽他從來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這件事便很容易理解了。語琪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謝謝,現在我知道了。”


    戚澤絲毫沒有體會出她這句話中的真正意思,依舊按照自己異於常人的思路繼續道,“這僅僅是最基礎的地質學知識,你都無法迴答正確——那麽很顯然,你不可能看得懂《地質論評》——即使它在我看來也僅僅隻是一份十分淺薄的期刊。”


    語琪這才意識到他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問題是考察自己是否有那個水平和資格去看那本她隨口一問的期刊,一時之間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我建議你先去看一下一些符合你智商和理解能力的、比較淺顯易懂的書,比如《岩石學》、《構造地質學》、《土壤學》、《地球科學導論》……”


    就在他滔滔不絕地報到第十一個書名的時候,語琪打斷了他,“我對地質學並不感興趣。”停頓了一下,她稍稍緩和了語氣,“不過還是謝謝你。”


    戚澤停了下來,無法理解地朝她看來,雙眉輕皺,“你不感興趣,那你問我《地質論評》幹什麽?”


    對於他異於常人的思路和理解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語琪看他一眼,很鎮定地迴答道,“我隻是在試圖尋找一個你比較感興趣的話題。”


    “尋找我可能會感興趣的話題——”戚澤皺著眉重複了一遍她的話,警惕的神色又從他黑沉的眸子中浮了出來,他盯著她,“你有什麽目的?”


    盡管被這樣的目光盯著,語琪也沒有半分緊張,事實上在某種程度上他會這麽問這麽想也是她刻意引導的結果——所謂先破後立,比起以後被他莫名其妙地懷疑然後被疏遠,不如先引起他的懷疑然後再打消它,讓他對自己建立起初步的信任。


    於是萬年演技派無奈地笑了笑,“我能有什麽目的?每個護士都會想法設法地跟你們聊天,這對恢復有利。”


    的確是這樣,與患者定期聊天是精神科的醫生護士必須要做的事情。戚澤眼中懷疑的光芒漸漸淡了下來,卻仍是堅定地反駁道,“我並沒有精神方麵的問題,並不需要心理疏導。”


    語琪挑了挑眉,“是麽?那怎麽證明呢?”


    戚澤皺了皺眉,黑沉的瞳孔之中閃爍著理智冷靜的光澤,“如果你要判一個人有罪,那麽你需要拿出證明他曾經犯罪的證據,而不是要求他去證明自己無罪——”頓了頓,他有些煩躁地問,“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你是說——如果我認為你是有精神問題的,我該去想辦法拿出證據證明這一點,而不是去要求你證明自己沒有問題。”語琪笑著看他,微微眯起眼睛,恰到好處地讚美道,“不過就邏輯感這一點來看,你確實強於大多數正常人。”


    他抬起沉靜無波的眼睛看她,臉上又現出那種‘令人反感的優越感’,“不是強於大多數正常人。”他淡漠地勾了勾唇,略帶不屑地道,“是遠遠超過。”


    很好,看來資料中所說的那條‘永遠覺得自己在智商上高人一等’也是正確的,語琪無奈地道,“好吧,遠遠超過大多數正常人。”


    “等一下。”他挑了挑眉,“從語言學的角度而言,你強調正常人的同時等於把我和正常人劃分到了兩個不同的組別。”


    語琪一怔,卻聽到他的下一句話——


    “所以我認為你的表達並不確切,我可以給你收迴那句話的權利。”他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施恩般的語氣道,似乎是在允許語琪修改她的表達錯誤,而完全不曾考慮過對方的確是把他劃分到了非正常人陣營中這個可能。


    語琪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最終選擇了迴避這個問題,“到時間了,我需要去巡視走廊了。”


    就在她轉身要離開的時候,戚澤卻叫住了她,“顧護士。”


    語琪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略帶詫異地揚了揚眉,“有事?”


    他並沒有立刻說出叫住她的用意,而是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盯著她看了片刻,似乎是在衡量些什麽。片刻之後,他壓低了聲音,以一種十分嚴肅而認真的語氣道,“我可以相信你麽?”


    愣了一愣之後,語琪點了點頭,“當然可以,怎麽了?”


    他沉默了片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然後皺起了眉,“等一下,讓我再考慮一下。”


    “……”


    大約三十秒過後,他對自己低聲道了一句什麽,由於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很輕的緣故,語琪沒有聽清,但是光憑他當時麵上的表情,就足以判斷出那話的內容大概類似於‘在沒有蛋糕的情況下隻能用饅頭將就一下’之類的欠扁言論。


    在說服了自己之後,他緩緩抬起眼看她,“即使你的能力有限,但我仍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


    ☆、第65章攻略精神病反派【3】


    在聽完戚澤壓低了嗓音像是交待國家重要機密一般的敘述後,語琪沉默了片刻,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要我幫你去監視戚醫生,然後在他女朋友過來找他的時候通知你,是這樣麽?”


    雖然從表麵上來看,接受他的要求的確有利於增加好感度,但是如果太過輕易地答應這件事的話,並不符合常理,甚至有可能會被他懷疑——畢竟沒有哪個正常的護士願意聽從精神病人的話去監視醫生的。


    所以在看他點了點頭之後,語琪禮貌又溫和地微微一笑,卻是毫不留情地道,“這事我不會幫你。“


    一瞬間,戚澤麵上的表情凝住了,他皺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眼神銳利地像是看著背叛者,“你剛才說過——我可以相信你。”


    語琪忍笑道,“我所謂的你可以相信我,是指你可以相信我作為一個護士的職業素養,我可以陪你聊天散步、給你做心理疏導甚至在你沒有自理能力的情況下給你餵飯剪指甲——但是不包括為你去窺探醫生的隱私。”


    戚澤的麵部表情在她說到‘餵飯剪指甲’的時候似乎是被打擊一樣閃過一瞬間的空白凝滯,她裝作沒有看見,勾了勾唇角繼續道,“即使如你所說,這是為了戚醫生好,但這也並不屬於我的工作範圍。”頓了頓,她微微眯起眼,“也就是說,我沒有義務去做這件事。”


    片刻的沉默過後,他麵無表情地同她四目對視,“那麽,你想要什麽好處?”


    他這種態度和語氣明顯是用來對待來敲詐勒索的小人的,語琪有些無奈地蹲下身,同他保持在同一個水平麵上,“我不是那樣的人,我隻是希望你能告訴我這樣做的原因,如果的確有必要的話我肯定會答應。”


    解釋完後,她抬眼去看他,卻見他整個人都帶著僵硬看著自己,黑沉沉的瞳孔中滿是警惕與緊張,一時之間她愣了一愣,下意識地開口,“我嚇到你了?”


    他像是受到威脅的眼鏡蛇一般繃緊了身體,神經質地命令道,“後退,立刻。”


    語琪不明所以之下連忙站起身退後兩步,這才見他像是警報解除一般放鬆下來——之後戚醫生偶爾跟她提到,戚澤從國外迴來之後便再也無法忍受跟親人以外的人近距離地接觸,而兩人討論的結果就是這應該是由於妄想症所引發的極度缺乏安全感,不過那是後話了。


    此時此刻,他的過度反應多少也影響到了她,語琪有些拘束地站在原地,怕再次刺激到他連詢問的聲音都壓得極低,“你還好麽?”


    他低垂著頭並不作聲,稍顯淩亂的額發擋住了他的神情。片刻之後,似乎是終於平復了唿吸,他緩緩坐正身體,抬起沉黑的眸子看了她一會兒,神情堅定地道,“我不能告訴你原因。”頓了頓,他皺起了眉,“而且知道太多對你而言並沒有好處。”


    其實經過剛剛那件事,語琪多少有些內疚,但是他這話一出,卻又讓人哭笑不得——如果並不知道真正的劇情,看到他莊重嚴肅的表情你會真的以為這背後有著什麽驚天陰謀。


    他似乎以為她仍是不同意,有些為難地移開了視線,片刻之後又將移迴了目光,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般盯著她的眼睛道,“這樣,我們做一個交易。”


    次日上午,語琪拿著藥和溫水走進戚澤的房間,看了一眼他的身影後迴身將來自走廊的喧嚷關在門外。


    戚澤聽到聲音後迴過頭看她,一雙黑沉銳利的眸子嵌在蒼白瘦削的臉上——即使是再冷靜理智的目光也無法掩去他疲憊的神色,那濃重的青黑映在他眼下,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語琪這次銘記住了教訓,在離他不遠不近之處便停了下來,皺眉盯著他眼下那兩團濃鬱的陰影看了片刻,挑了挑眉,“昨晚沒睡?”


    他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麽,而是答非所問道,“我昨天教你的方法用了麽?”


    提起這個,語琪忍笑點了點頭,“那個見誰都求婚的患者,在我跟他說了你教我的話後,果然就再也沒來糾纏過了。”說罷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剛才去給那個患者發藥的情形又在腦中緩緩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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