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憶觀潮,滿郭人爭江上望。來疑滄海盡成空,萬麵鼓聲中。弄潮兒向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別來幾向夢中看,夢覺尚心寒。——錢江觀潮(潘閬)

    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鯤鵬水擊三千裏,組練長驅十萬夫。紅旗青蓋互明末,黑沙白浪相吞屠。人生會合古難必,此情此景那兩得。願君聞此添蠟燭,門外白袍如立鵠。——觀浙江濤(蘇軾)

    八月十八,潮神節。

    每年中秋節前後,錢塘江漲大潮,浪潮鋪天蓋地,排山倒海。臨安人早早便有觀潮的,到八月十八更是傾城而出,從廟子頭到六和塔,沿江樓房均被租賃當作看位觀潮。

    潮頭初臨時,遠遠的海岸線上閃現出一條橫貫江麵的白練,伴隨著隆隆如雷的聲響,錢塘大潮鋪天蓋地由遠及近,宛若數條蛟龍纏鬥唿嘯而來,令人震撼。頃刻間,一麵水牆直立於眼前,如萬鳥齊飛,萬馬奔騰,其聲若雷霆之怒,萬軍嘶吼。傾濤瀉浪,噴珠濺玉。潮湧直逼江岸,更掀起高幾十尺高的驚濤駭浪,正所謂"滔天濁浪排空來,翻江倒海山為摧。潮頭湧立若雲樹,怒濤拍岸卷霜雪。"當潮湧激起巨大迴響之後,潮水又坦然飛逝而去。有人這樣寫道:“潮來濺雪俗浮天,潮去奔雷又寂然”,十分確切地描繪了潮來潮往的壯觀景象。

    最熱鬧的還數觀潮節的“弄潮”活動。數百名善水者,披著頭發,光著上身,身上還塗滿了各式各樣的彩色圖案,在澎湃的鼓聲中,爭先恐後地迎潮而上,仿佛是驚濤駭浪中升騰翻動的神龍一般,做著千變萬化的動作招式,還要保證手中彩旗不被沾濕。這不僅需要熟悉錢江潮的水性,更需要長久的體力與非凡的技巧。其中優勝者更是能得觀潮的達官貴人的嘉獎,更是讓人趨之若附。

    秋意盎然,天高氣爽,錢塘江口岸上,人潮湧動,人人睜大了眼睛,爭相尋找最好的觀潮位置,隻為一睹奇觀。

    宋瓷正跟著人潮觀賞風景,突然看見了許茗正走過來,他興奮地揮起手來。一個男人卻擋住了他的視線。宋瓷定睛一看,原是程唯堅。難道是兩人約好了一起觀潮不成,他忍著一身醋意,急忙躲到了一塊大岩石後。

    許茗走在江沿,注意力都在壯觀的潮景上,不妨卻被一個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正要驚唿,一抬頭,卻是程唯堅陰沉的臉。

    “為什麽?"

    許茗驚訝地望著他,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什麽……”

    “看都不看我,就離開了嗎?而我卻一直為你擔心。”

    許茗想起程元風大人所說的話,狠下心來:“因為沒必要。”

    “什麽叫沒必要?”

    “我幫不什麽忙,所以就不添亂了。”

    程唯堅笑了,笑得很大聲,“你倒是舌燦蓮花。”

    “好吧,程府的活我已經不做了。既然如此,我們也沒什麽關係了。”

    “許茗,為什麽要說這麽傷人的話。我的

    心意,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你不該對我有心意。”許茗低聲道,程唯堅,不要對我這麽好,我一直在利用你。

    程唯堅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如果不是我今天在觀潮時遇見了你,是不是以後就再找不到你了。”

    “找不到就不要再找了。”

    程唯堅麵色淒淒,“為什麽?”

    “貧富有別。你是左相之孫,而我不過是為生活苦苦掙紮的平頭百姓。我對你而言,不過是絆腳石而已,我們還是離得遠些比較好。”

    “是我翁翁對你這麽說的嗎?”

    許茗頓了頓,“是我自己這麽認為的。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你和李二娘才是,你們才是一對。”

    “為什麽要說這個?你憑什麽為我配對?你是月老嗎?許茗,我告訴你,什麽李二娘,什麽階級,什麽權勢富貴,我都不在乎,我隻要你就夠了。至於不是一個世界,就更是無稽之談了,我們在同一片天空下唿吸,在同一個城裏生活,如果不是一個世界,我們又怎麽會遇見?”

    “程郎君,言已至此,多說也無益。告辭了!”

    “等等!”程唯堅緊緊抓住許茗的手腕,“那宋瓷呢?如果是宋瓷,你也會說這樣的話嗎?”

    許茗愕然,宋瓷,如果對宋瓷,也會說這種話嗎?

    “宋瓷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我們隻是兄弟、朋友,他把我當兄弟,我也把他當兄弟。就這樣。”

    “你是說真的。”

    許茗點點頭。

    宋瓷遠遠地看著他們那麽親密,遲疑著不敢上去。他滿心哀怨,這蜜裏調油的樣子他著實看不下去了,正打算轉身離開,突然看見許茗爬上了一塊巨石。

    許茗坐在那塊石頭上,呆呆地俯瞰著遠處滔天的潮水。程元風大人之前好言相勸,她沒想到,原來自己已經是個絆腳石了。程唯堅也好,宋瓷也好,終究,他們不是一個世界。仕途也好,財富也好,地位也好,她除了拖後腿對他們也沒有半點幫助。這就是官仕子弟與平民的差距。也好,她也沒太多往這方麵想,雖然隻是個普通而又貧窮的勞動人民,也有自己的誌向,一個人一旦樹立了一個較為堅固的目標後,兒女情長這種事就會讓位於遠大理想了。所以,在程元風大人提出給她一筆銀子讓她離開程唯堅後,她二話沒說就答應了。當然,雖然她愛財如命,可還是有些骨氣的,所以也退了一些銀兩迴去。現在想起來還約莫有些後悔啥的,畢竟是一百兩銀子啊!一百兩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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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茗兩手搭在石麵上,突然被一塊小石子硌到了。她撿起那塊小石子,用力往滔滔江水中扔去。

    “許茗,你現在有廚藝,有銀子,去開創自己的天地吧!”對了,還要提防被辨清那廝拖了後腿。

    潮水滾滾滔天,似乎在迴應著它!

    “危險!”

    “危險!”

    一股江潮正掀起撲天巨浪,在許茗做出那個扔石的動作時順便撲向了她,把許茗整個人卷入了滔滔江洪中。

    “啊!”伴隨著許茗的尖叫,程唯堅縱身一躍,已經跳入洶湧的潮水中。在他跳下的瞬間,他突然迴想起在臨安府治中見到許茗落水的場景,原來,命中該來的,終究會來。

    “天哪!那裏有兩個人在弄潮!”

    “誒,他們是哪個隊?怎麽隻有兩個人啊?”

    “怎麽沒有舉旗啊?”

    “誒,我仔細看看,他們兩個倒不像是弄潮,到像是……落水啦!”

    “落水……”

    “落水啦!”

    宋瓷到岸邊的時候,人群早已亂成了一鍋粥,隻聽四處叫喊著“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宋瓷顧不得那麽多,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水裏。又有熱心人士手牽著手,組成一條堅固的長繩,共同抵抗著兇猛的潮水。大浪襲來,仿佛千斤巨石般重重地擊在人身上,所有人盡數濕透,然而並無一人退縮。

    見勢,程唯堅緊緊拉著許茗,更加拚命地向岸邊遊去。

    “許茗,上去。” 程唯堅用盡全力將許茗推給了求援隊伍,自己卻有些體力不支,一個浪頭突然打來,又一下子被衝出了好遠。他已經沒有力氣了,任憑浪花如何作踐他,他也隻能隨它們而去。他那小小的身體在萬頃鯨波中仿若是一片飄零的葉,隻能隨波逐流。

    “程唯堅!”許茗望著程唯堅越來越小的身影,欲要撲過去,卻被岸上的人拉住了。

    “快救他呀!”

    那人歎了口氣,“那邊的浪頭太大了,現在過去會沒命的啊。”

    還好有好幾個弄潮兒不顧風浪劃著船過去,他們手拉著手,眾心合力之下,終於將程唯堅拉到了船上。

    “許茗,不要走!

    “許茗,不要離開我!”即使意識不清醒的時候,程唯堅嘴裏還是一直在叫喚著許茗。

    “程唯堅,我在這……”許茗不停地擦著程唯堅額頭上涔涔冒出的汗,心中焦急。她一心隻在程唯堅身上,卻沒有注意到人群中已經濕透的宋瓷。

    宋瓷站在人潮中,不停哆嗦著,六安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著,“誒呀!你就出來玩一趟,渾身濕成這個樣子,你也不怕傷寒啊你!”

    “程唯堅,有沒有事啊?”宋瓷問道。

    “誒,我的小祖宗,你就別管別人了!”六安不知從哪來找出一條大棉巾,將宋瓷裹了一圈,像用繈褓裹著個嬰兒一般,上下擦拭著,“你個不省心的,你要累死我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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